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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婷婷遭不白之冤 2 ...

  •   警察离开后,邓刚和邢彬都围在邓一新的床旁,邓一新双目紧闭,额头青紫。邢彬掀开他的衣服,发现邓一新胸部和大腿也有大面积吓人的淤青。邢彬正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疼,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老师”的喊声。

      邢彬和邓刚都回过头。邓刚一看,正是丁凝。“丁凝,你……”

      “我正好是他的主治医生。”丁凝道,随后朝邢彬轻轻一躬,“阿姨您好!”

      邓刚介绍道:“这是我原来在医院带过的学生。”

      “是吗?这可真是太巧了!”邢彬笑着说道。

      “是啊阿姨,邓一新还是我大学同学!我叫丁凝。”

      “啊?你就是丁凝!听邓一新提起过你!你们是一个宿舍的!”

      丁凝点了点头,又道:“老师,我听说邓一新从高处落水,是怎么回事啊?”

      邓刚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脑震荡,卧床休息一两周就会好了。这是他CT检查的结果。”说完丁凝递给邓刚一个装片子的袋子。

      “好!辛苦你了丁凝!”

      “他身上怎么都紫了?”邢彬问。

      “他从高处落水,应该是水面撞击力导致皮下出血,给他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过几天也会好的。”丁凝道。

      “谢谢你啊,孩子!”邢彬感激地说。

      “没事,您有什么事就找我,我过一会儿再来看邓一新。”丁凝说完微笑着离开了。

      “这孩子真好啊!又懂礼貌长得又精神!”邢彬对邓刚说道,她虽然第一次见到丁凝,可丁凝温婉有礼的样子让邢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是啊,这孩子是不错,业务能力强,踏实认真,咱们儿子要是能有……唉!”看到邓一新躺在病床上了,邓刚的话没有说完就咽了下去。邢彬听出他的意思,责备道:“你别总是批评新新,咱儿子都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话,邓一新睁开了眼睛,他的头晕乎乎的,朝周围看了看,看出自己在医院里。

      “新新,你醒了!”邢彬说道。

      “妈,怎么是你?”没有了第一次在这个时空见到母亲的喜悦感,此时见到母亲坐在身旁,邓一新有一种行动失败的不详之感。

      “你爸也在呢!”邢彬指指另一边的邓刚道。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邓刚轻声询问。

      “今年是几几年?”邓一新看着邓刚问道。

      这个问题是邓一新现在唯一关心的。可这样一个问题让邓刚和邢彬都觉得很奇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回答,而且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他们都心领神会,觉得孩子大概脑袋摔坏了。

      邢彬岔开话题说道:“刚才医生说了,你有点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

      “今年是几几年?”邓一新又问了一遍。

      面对邓一新的再次提问,邢彬答道:“二零零一年。没事,你记不清了没关系,你有点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知道吗?”

      邓一新绝望地闭起了眼睛,看见母亲在身边又听到二零零一年这个回答,他知道自己还是没能逃离这个时空,最后的努力也白费了。

      “你中午想吃点什么,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回家给你做,好吗?”邢彬微笑着问。

      邓一新心如死灰,母亲的笑脸也没法让他高兴起来,只说了一句什么都不想吃就把脸扭到一边。邢彬见邓一新这个样子不敢再说话了,看了一眼旁边的邓刚。

      邓刚一改往日的严肃,语气轻柔地说:“不想吃就不吃,让你妈回去熬点稀粥吧。”

      一向严厉的父亲今天坐在自己床边这样温柔地说话,邓一新明白是因为他住院了,可他为什么会住院,都是因为从十米台上跳了下来,他为什么要从那高高的让人胆寒的台子上跳下来就是希望能离开这个时空,可现在,愿望没能实现的挫败感,对未来生活的绝望感,加上身体的病痛和父亲突如其来的暖心关怀,让邓一新难受极了,他眼睛一热鼻子一酸,开始抽泣起来。

      “新新,你怎么了?”邢彬关心地问。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邓刚也问道。

      邓一新不说话还是哭,父母越关心他越觉得难受,哭得更厉害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们说说,也许我们能帮上你的忙!”邓刚道。

      父亲的话提醒了邓一新,既然回不去原来的时空了,趁自己生病的大好机会,他是不是可以提条件了?

      “我……我不想当医生了,让我去药房工作行吗?”邓一新泪眼朦胧看着邓刚说。

      要是放在平时,邓刚一百个不答应,可是想起警察说的话,又看儿子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邓刚心软了,没有追问原因,下了个狠心答道:“好吧,我和医院说说,调你到药房工作。”

      听到父亲这样答复,邓一新心里总算有半块石头落了地——虽然还在这个时空,但是可以不当医生了,对于邓一新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他心里刚舒服一点,就见穿着白大褂的丁凝走了进来。

      “你醒了!”丁凝笑着说,说完还向邓刚和邢彬点头致意,“老师,阿姨!”

      突然看见自己的仇人,邓一新既惊讶又恼怒,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是这个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啊,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他们说你从十米台上跳下来了,你想干什么呀?”丁凝好奇地问。

      “我干什么和你没关系!”邓一新把脸扭开,然后又看向父亲,“爸,我要转院!我要回咱们医院,不在这呆着了!”

      “啊?哦,那好吧。”邓刚此刻对邓一新是难得的和颜悦色,有求必应,转头对丁凝说,“正好我也该回医院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吧。丁凝,谢谢你啊!”

      就这样邓刚办好了转院手续,辞别了丁凝,和邓一新、邢彬一起回到人民医院。邓一新住进了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忙完这些事邓刚刚刚回到办公室,贾连生就敲门进来了。

      “院长,你刚才出去了?”贾连生问。

      “对,不好意思啊,邓一新出了一点小事故,我去看了看。”

      “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摔了一下,有点脑震荡,刚从市二院转到咱们医院。”

      “难怪他没去参加听证会呢,没什么大事就好!院长,我是想告诉你今天听证会的结果。”说到这里,贾连生语气低沉了下来,“卫生局专家组的意见是病人的死亡和咱们的手术存在因果关系。”

      “怎么会这样呢?”邓刚眉头深锁,这个结论非常出乎他的预料。

      “专家组认为咱们的医生,主要就是说主刀的孟医生,没有采取最佳手术方案,没有切除患者子宫及时止住大出血,造成患者血压波动,引发了脑部畸形血管的破裂。”

      “这不对啊!不是家属不同意切除子宫的吗?”邓刚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家属在调查组面前说咱们根本没和他提过要切除子宫这件事,家属那张签字的纸又找不到了。”
      “啊?怎么会出这种事?那就没办法了吗?”

      “现在看来那张家属签字的文件是关键证据。在会上我帮咱们又多争取到一周的时间,我说这个东西肯定有,让妇产科回去再找找,要不然当场就要定性为医疗事故啊,对医院声誉的影响非常不好!”事情的始作俑者贾连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好像他还有功似的。

      邓刚推了一下眼镜,道:“好,我知道了,辛苦贾院长!”

      贾连生走后,邓刚呆坐在办公桌前。

      当了几十年医生,他见到过很多案例,只要被判定为医疗事故,责任医生的职业生涯基本上宣告完结,情节严重被判刑的都有。影响恶劣的医疗事故,比如像现在这起,登了报纸,被卫生局督办,如果坐实了医疗事故这个结论,医院就必须有人站出来为事件负责,窦局长前几天的电话就是在告诉他,他这个院长必须负责。

      虽然贾连生说他又争取到一周时间来找那张家属签字的文件,可是所有和病人相关的材料应该都封存在病历里,遗漏在外面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他清楚整件事情已经岌岌可危,机会真的渺茫了。

      在妇产科办公室里,怒发冲冠的冯月正在进行一场大清理,她把能找来的医生护士都找了过来,大声对她们喊道:“你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桌子上,抽屉里,还有地上全给我找一遍!尤其是各种文件,一页一页翻开给我找,一定要把那张家属手写的不同意切除子宫的纸给找出来!齐护士长,你带四个护士把护士站都检查一遍!剩下的护士也在办公室里找,把所有柜子都翻一遍!垃圾桶也要找!金霞,钟倩,你们把每间手术室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一遍!东西找不到,今天中午谁都别吃饭!”

      “冯主任,手术室每天都打扫好几遍呢,没有啊!”头脑有些一根筋的钟倩说道。

      “哎呀你别说了!再找一遍吧!”金霞递了眼色拉着钟倩就往外走。

      出了办公室的门,金霞小声道:“你没看冯主任脸都绿了吗?我跟你说,这个东西找不到,孟医生就得被开除,整个医院我看都得挨批!”

      “啊?有这么严重吗?”

      “事情要是没上报纸还好点,一上报纸影响太大了!”

      “好好好,那再找找!”钟倩说着一路小跑和金霞往手术室的方向去了。

      冯月一向性格温和,很少发火,可这次她很愤怒,整件事情明明不是妇产科的责任,就因为这么一张纸找不到了,事情就出现了反转,孟婷婷要背锅不说,妇产科也脱不了干系。

      冯月一声令下,办公室里的医生都开始翻找起来,事情的严重性人所共知,没有一个人抱怨。冯月说完也回到自己的主任办公室里天翻地覆地找起来。

      孟婷婷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从第一天上班的第一台手术之后她就被停职,这个位子她还没怎么坐过,她的桌子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孟医生,你看看你的抽屉吧!”一个护士走过来说道。孟婷婷脸上的泪痕刚干,像雕像一样一动没动。护士没再说话,轻轻拉开了孟婷婷办公桌的三个抽屉和一扇柜门,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间办公室里充斥着翻动纸片的声音,推拉抽屉的声音,开关柜门的声音,挪动椅子的声音……

      冯月找完又从自己的办公室返回医生办公室,因为她那边没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的地方。这时齐美兰从外面走进来,道:“冯主任,护士站都找了,没有。”

      金霞和钟倩也从外面走进来:“冯主任,手术室找过了,没有。”

      “冯主任,我这里没有。”一个医生说道。

      “冯主任,柜子里也没有。”一个护士说。

      “我这没有。”

      “我这也没有。”

      ……

      听着此起彼伏的“没有”声,孟婷婷明白,事情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抹了一把脸,又理了理头发,轻轻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前面,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道:“不用找了,非常感谢大家!这件事和妇产科没有关系,和医院也没有关系,手术中所有决定都是我一个人做出的,责任我会一人承担!我会和调查组说清楚的!”

      莫晓晴站在下面看着孟婷婷,手术室里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眼前。如果不是自己当时阻止孟婷婷切除子宫,提出要家属二次签字,恐怕就没有今天的严重后果。但孟婷婷事后没有提过一个字,现在对她也没有丝毫责怪,一个人承担下所有责任。她轻轻低下头,心里很内疚,可她没有勇气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孟婷婷,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对一个医生将是毁灭性的。

      孟婷婷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微笑着,又说道:“我来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们每一个人,你们给予我很多无私的关心和帮助,让我感到无比温暖。我可能要离开你们了,我可能当不了医生了,但我希望你们依然能坚守医生这份崇高的职业。再次感谢大家!感谢冯主任!”

      说完,孟婷婷又向所有人鞠躬,向冯主任也鞠了一躬,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两串泪珠再次从她脸颊滑落。冯月攥着拳头低头不语,莫晓晴和一些年轻医生护士也抹着眼泪。

      事已至此,恐再无他法解决。

      鞠完躬的孟婷婷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离开了医院,回头看时,脸上已是泪水纵横。

      她知道她不能再当医生了,甚至还会面临更严重的惩罚,但她不想去责怪任何人。如果非要一个人来为这件事承担责任,她愿意一肩以担,只要其他人没事,还能替她当一个医生,一个好医生,她的所有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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