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得其反》酒弋

4、第 4 章

　　明川前脚刚走，周照华和张皑后脚就蹿回来了：“怎么样，谈妥了吗？”

　　不知道还以为是派廖星沉和绑匪谈判。

　　廖星沉：“他说宿舍卫生以我们的标准来。”
　　周照华愣愣“哦”了一声，往明川的床铺望了一眼，又问：“对了，那舍长呢？他……有没有想法啊？”求求了，最好别有。
　　廖星沉一顿，说：“没有。”
　　两人吁出一口气，张皑说：“那意思就是，舍长是咱仨里头谁都行对吧？”

　　他说这话时看着廖星沉，眼中隐含期待。
　　廖星沉视线一转，对上周照华同样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睛。

　　上次见到这种灼热的眼神，还是在楼道里他俩拉扯着换床铺的时候。

　　廖星沉从小到大都没逃脱过当班干部的命运。他生得白净，性子又温和有礼，走哪儿都特招长辈喜欢，小学时很多小朋友们争着当班干部，他没举手，老师还是看过来笑意盈盈地问：“廖星沉，你想不想当班长呀？”
　　因为这个，好一段时间他都被想当班长的那几个小朋友抱团排挤，直到后来年级高了大家开始觉得班干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才稍有好转。而他，当了六年的班长。
　　后来初高中也一样，不同的是他没再因为这事儿受过白眼。

　　静默数秒，廖星沉把衣服挂好，转头看他们：“你们不介意的话，就我吧。”

　　舍长一事就这么敲定下来。

　　解决了两件大事，张皑和周照华心满意足地去做自己的事，廖星沉却又把他俩叫住：“对了，刚刚明川还让我转告你们——”
　　两人松懈下去的脸色又紧张起来。
　　“他说那天说的话是逗你们玩儿的，别当真。”

　　闻言，两个男生先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周照华才有所反应，把搂着的洗脸盆往上掂了掂说：“是、是吗？”
　　张皑讪笑一下：“原来是开玩笑啊……”

　　廖星沉奇怪：“他说什么了？把你俩吓成这样。”
　　离门近的张皑拉开宿舍门往外探了一眼，确认明川暂时还没回来，才说：“这事儿吧……”

　　不是多复杂的事情。
　　那天廖星沉独自去逛校园，周照华送完他爸回到宿舍，和收拾好行李的张皑在宿舍打了一下午游戏，傍晚的时候，明川回来了。
　　他回来得不太是时候，因为进门时周照华和张皑正好在聊他的事情，张皑一句“是吧，我也觉得明川看上去脾气挺不好的”说得掷地有声，结果一转头，当事人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对上视线，当事人缓慢地挑了挑眉。
　　然后笑了声。

　　笑得他们心里发毛。

　　两人立刻闭嘴了，互相使眼色纠结着要不要去道个歉。
　　当时的气氛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尴尬的主要是他俩，明川进屋后就没再理他们，回到床位把手里课本一放，拉开柜子找衣服。

　　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沉默的宿舍里只能听见周照华和张皑手机游戏外放出的声音，他俩很快把这声音也关了。

　　煎熬了半分钟后，明川突然说话了：“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两人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想：完了，要算账了。
　　犹犹豫豫，最后是张皑先开口：“学长好，我叫张皑……”
　　明川“嗯”了声，看向旁边的粉脑袋：“那你就是周照华了？”
　　周照华忙不迭点头，咽了口唾沫，小心询问：“学长你知道我们啊？”

　　明川没答，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又问：“听说过我的事了吧？”
　　两人正襟危坐，不知该不该回答。
　　见状，明川点点头：“行，我记住你们了。”说罢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

　　俩人被这句话吓得汗毛直立，卫生间门一关上张皑就拖着周照华跑楼道里请求换床铺，然后遇上正好回来的廖星沉。

　　廖星沉听完，有点无言以对。

　　明川出去吹头不过五分钟，回来时宿舍里多了个陌生身影，正在廖星沉桌子边指导另外三个人填表。
　　听见开门声，四颗脑袋转头看过来。

　　周照华和张皑看见他表情还有点尴尬，廖星沉坐着，只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写字：“这里也要填么？”
　　被他询问的男生回过神：“这个随便，你想填就填。”

　　周照华和张皑倒是小心地叫了声学长。
　　明川抬抬眉毛，没说什么，应了一声，把吹风机放好，去阳台洗漱。还非常体贴地把阳台门给关上了。

　　隔着门，洗漱的声音变得模糊，那男生抬头好奇地又看一眼，压低声音问：“这就是跟你们一块儿住的那个学长？”
　　“是啊。”周照华说。
　　“哦，看上去确实挺……”

　　“好了，”廖星沉把笔扣上，将填完的表递给他，“还有别的吗？”

　　话说了一半被打断，那男生的注意力也被转移，接过表看了看，说：“没了。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还有俩宿舍没填呢。”

　　宿舍门关上，明川洗漱完回来，走到床边，忽然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床铺，然后视线缓缓下落到廖星沉身上。
　　“小廖学弟，”他懒懒叫了声，“换床铺了？”
　　原本在这个床铺的张皑紧张了一下，廖星沉却很淡定，只“嗯”了声。
　　明川抬头又看一眼他的床铺，点点头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挺好。”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坐下打开了电脑，戴上耳机，没再和他们多说话。

　　廖星沉：“……”
　　好个屁。

　　军训一天浑身的汗味，三人先后洗完澡爬上床，床帘一档互相之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宿舍群的消息倒是一条接一条蹦得热闹。

　　周照华：[@张皑，矮子，怎么说，道歉？]
　　张皑：[你丫才矮子。]
　　张皑：[道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张皑：[你先我先？]
　　周照华：[？]
　　周照华：[当然是你。]
　　张皑：[？]
　　张皑：[凭什么！]

　　廖星沉坐在对面都能听见他俩打字敲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张皑：[行，我先就我先，等着！]

　　一阵窸窣响动，听声音是张皑掀开了床帘：“学长？”
　　明川戴着耳机，张皑又叫了两声他才听见：“嗯？”
　　“呃……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你们开黑？”
　　“啊，对。”

　　廖星沉都躺下了，闻言起身拿起手机在群里打字：[你们玩吧，我先休息了。]
　　周照华：[别啊廖仔！]
　　周照华：[/可怜/可怜/可怜]
　　廖星沉：[……]
　　周照华：[来嘛来嘛，你不来我们好尴尬啊。]

　　廖星沉心说有我没我不都一样吗。

　　他和周照华你来我往的时候，明川已经答应了：“行啊。”

　　张皑回到群里发了个冲冲冲的表情包：[兄弟们，上号！@廖星沉，廖仔快来，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廖星沉叹了口气。

　　隔壁床铺传来吱呀的轻响，随即他窗帘一动，一只手掀开了一角。
　　明川坐在隔壁床尾，手指勾着布料，偏头看过来。

　　有种私人领域被侵犯的感觉，廖星沉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有什么事吗，明川学长？”
　　“没什么事，认识认识新邻居。”明川慢悠悠说完，手一松，布帘落下。

　　廖星沉一跟他说话就总觉得莫名堵得慌，连笑都懒得挤出来。
　　他挺不喜欢这样的，像是平静可控的生活被撬开了一点缝隙，搞得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有点管理不好。

　　“廖仔，上号进队！”张皑在对面叫道。

　　床帘又被掀开一角，廖星沉边戳开游戏图标，边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明川的视线。后者瞥了眼他正在进入游戏的手机屏幕，颇为意外地杨了下眉：“你也玩儿？”
　　“嗯。”这什么意思，我还不能玩游戏了？廖星沉想。
　　“别误会，没别的意思，”明川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就是觉得你看上去这么乖，居然也会打游戏，挺有趣。”
　　廖星沉没说话，见对方迟迟没有放下床帘的意思，抿了抿唇说：“随便玩玩。”
　　“嗯哼。”床帘这才终于再次落下。

　　周照华把明川拉进队伍，穿着初始服装的人物模型出现在廖星沉的角色旁边。廖星沉点开他资料看了眼，穿得挺破，段位还挺高。
　　周照华：“学长，咱们玩儿什么图？你说了算。”
　　“随意，你们定。”
　　“哦哦……那，雨林？”
　　“嗯。”

　　这几天三人开黑的时候最能说的就是周照华和张皑，一局下来跟排到的路人称兄道弟那是家常便饭，他俩玩儿游戏玩儿的就是一个闹腾，这会儿却循规蹈矩得很，左一口“学长你还缺什么”右一口“学长我这有倍镜你要吗”，跟在明川屁股后头像两个兢兢业业的小弟。
　　但不得不说，打游戏确实是个很好的拉近距离的方式，这俩人又是憋不住的性子，很快就原形毕露了。

　　“我倒了！廖仔救命，拉我拉我拉我！”张皑鬼哭狼嚎。
　　“对面有两个架着，我过不去，”廖星沉打开地图，顿了顿，“明……学长应该能去，你爬到掩体后面。”
　　“学长——”
　　“来了。”明川说。
　　“谢谢学长，学长辛苦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缺啥？我东西都给你！”
　　明川被他的话逗乐，笑了两声道：“不用，你留着自己保命吧。”

　　他们打了三局，最后一局打完，宿舍楼正好熄灯。

　　周照华和张皑玩得上头，还想再来一局，明川先拒绝了：“你们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军训？早点睡吧，别熬夜。”
　　“那好吧……”被大腿带飞了一晚上的张皑意犹未尽地关掉游戏，想了想又掀开帘子，“那个，学长……”
　　明川也掀开帘子：“怎么？”
　　“就，那天的事，不好意思啊……”张皑挠挠头，“我们是入学之前听了些不太好的传言，所以……”
　　“没事。”
　　“那加个微信吧学长？”周照华也从帘子后头钻出来，“我拉你进宿舍群，平时也好联系。”

　　不一会儿，宿舍群出现一条新的通知：“周照华”邀请“不在线”加入了群聊。

　　张皑：[学长好！]
　　明川：[不用叫得这么一板一眼。]
　　周照华：[川哥，我也得给你道个歉……一开始是我先跟他们说你不好的话来着]
　　周照华：[熊猫头哭泣.jpg]
　　明川：[没事。]

　　廖星沉已经躺下了，看着他们在群里的对话，又觉得明川看上去也没那么讨人厌。

　　这时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弹过来，来自“不在线”，头像是一只在舔爪子的狸花猫，看上去有点像野猫。
　　备注：小廖学弟？

　　廖星沉看着这四个字，刚要点同意的手停了下来。
　　两秒后，同意。

　　廖星沉以为好友通过后明川会说点什么，但是没有。
　　可能就是顺手加的吧。

　　想着，他打了个呵欠，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刚刚才摁灭的屏幕突然又亮起，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不在线：[晚安，小廖舍长。]

　　廖星沉看着这条消息，仿佛能透过文字听见对方戏谑轻佻的语气。
　　又开始堵得慌了。

　　不太想搭理，廖星沉把手机一扣，闭眼睡觉。
　　几秒后，又觉得这样不礼貌，拿起手机飞快打字回了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