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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是孽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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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琴院,下人们退下去,一室安宁。
紫金炉里燃着静气安神的香片,赶在平日,崔玥尤喜闻这令人想起凉秋冷冬的清味。
今夜破了例。
她眉眼凝着若有若无的躁,很不耐烦:“你说是名女郎,一个女郎,能在你这埋下种儿?”
身为清河崔氏才貌双绝的嫡长女,桃鸢不明白娘亲对着她为何总不爱说好话,非要将话说得难听。
她沉下心来:“阿娘信或不信,事实就是如此,除了她,我没和任何人有过。”
“一个女郎,一个女郎……”
崔玥再是毒舌也得为儿女计,她停下步子,转身道:“这孩子,你不能要。”
桃鸢不说话。
“你该知道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区别。你带着别人的骨肉嫁到郑家,郑家人会怎么看你?天下人又该如何议论你?
“倘你生了嫡子,一个外姓子,一个郑家子,你要他们怎么共处?留着这孽种,就是留着心尖一根刺,既然是刺,不如趁早拔掉!”
“她不是孽种。”
烛光照在桃鸢瓷白细腻的肌肤,她迎着阿娘诧异的目光,红唇慢启,眸色沁着倔强纯然:“既然托生在我肚子里,又怎会是孽种?”
“不是孽种是什么?留下来,你能给她什么?私生子的名分?还是奸生子的‘美名’?生下她来,你要对她负多大的责任,你想过没有?世人的冷眼,亲友的唾弃,你能承受吗?你承受的起吗?”
崔玥为人处世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明,期望傻女儿醒悟。
桃鸢低下头,不想听。
“鸢儿。”
崔玥缓和声色:“不舍,难得。这是个生下来终生摆脱不掉的累赘,你要想清楚。”
“女儿也是阿娘的累赘吗?”
“……”
桃鸢笑笑:“我是阿娘的累赘,阿娘仍然选择生下我,说起来,没阿娘提醒我还不知这孩子藏在我肚子快两月。
“她不是奸生子,顶多算私生。她的出身没那么难堪,是我遭了算计,也是我求着那位小女郎帮我,你情,我愿,只是没想到会弄出孩子。
“她悄悄来到我身边,是与我有缘,她托生在我这,我竟要害她么?”
半个时辰的谈话,崔玥累了,她沉沉注视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女,神情不禁恍惚。
她这女儿,在娘胎里没养好,生下来小小一团还以为养不活,婆子们都说喂母乳养出来的孩子壮,于是她愿意妥协。
毓儿是她的嫡子,落地后都是吃乳娘的奶,唯一的小女儿却对她的‘存粮’冷冷淡淡,整日饿了哭,抱不舒服哭,睡不香了还是哭。
她脾气刚硬,生被小家伙磨得一退再退。
好多时候也偷偷纳闷,哪有婴孩不爱喝亲娘奶水的?
崔玥气得想揍人。
最后使了好多法子,效果一般。
是婢子提醒她,兴许她家甜果果是很娇气敏感的小孩,要大人哄着才肯吃,借此暗暗提醒她,以后喂孩子不能再虎着一张脸。
这孩子,活生生来讨债的。
娇气挑剔的奶娃娃埋在崔玥久远的记忆。
烛光摇曳,她清醒过来,惊觉长大后的女儿变化太大了。
冷冷清清的性儿,给身边婢子起名用的都是“寒蝉”“堆雪”之类。
像她,又不像她。
像了她的执拗,比她更多出好多孤勇。
念头至此,崔玥笑出声。
“好,想生下来,那就生下来。”
“阿娘?”
“我累了,睡罢。”
这晚桃鸢歇在阿娘所住的焚琴院。
四更天,她睁开眼:她也要为人母亲了。
奇妙惑然的感受击中她,桃鸢不敢翻身,怕惊动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这她忽然莞尔,笑自己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换了其他女子未婚先孕,这是天大的丑事,京都放荡的贵女都不敢在婚前弄出孩子,纵是不小心怀了,也会偷偷打掉。
她理解阿娘的反对。
想了一会,也懂了她反对之后的准允——阿娘爱她不多,终究是爱的。
桃鸢深吸一口气,手抚摸在并不显怀的腹部,因这孩子的到来,一潭死水的僵局注入全新的生机。
她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又有盼头了。
想到孩子,自然而然会想到这孩子的另一个血脉至亲。
桃鸢眉头微拢:“陆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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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漾在梦里竭尽所能地讨好喜欢的姑娘,润白的脸蛋儿晕出潮.红。
陆尽欢抱着待宰杀的大公鸡来到院里,大公鸡一声打鸣,搅人美梦。
“别吵……”
她舍不得醒。
梅贞守在外屋表情无可奈何,走出门去客客气气道:“尽欢小姐,少主还睡着呢。”
“还睡着?天都亮了,这可不像她。”
知道人还睡着,尽欢将打鸣的大公鸡塞给梅贞:“送到后厨,喝鸡汤。”
这鸡正是踏秋夜害得她斗鸡惨败的当事鸡。
她如今是陆家大小姐,差使陆少主院里的一等婢自然使得,梅贞听她的话抱着鸡下去,心底嗔怪尽欢小姐没事抱只鸡过来。
少主不喜欢鸡身上的味儿,加之狗鼻子,抱了这只鸡少不得她还得沐浴几回。
她知道的事尽欢没可能不知,只是她看上陆漾花重金养起来的私厨,私厨熬煮鸡汤的手艺害得她大清早想想就犯馋。
等了等不见人醒,扭头回了自己院子。
一夜好梦,一身疲乏散去,陆漾从绮梦里醒来,意识渐渐清醒,她坐起身给了左脸一巴掌,无力扶额。
“陆漾啊陆漾,人家没接受你的求爱,你怎能如此冒失无礼,毫无君子之风?”
睡着了管不住自个做梦,反应的尽是内心最诚恳的念想。
她无地自容,往右脸又打了一巴掌:“你孟浪!无耻!”
发泄完火气,陆小少主脸红红地摸了摸小裤,继而耳朵红红地下床跑去沐浴。
脏衣服扔进衣篓,她捂脸羞愧:“你呀你,丢人!”
丢人的陆漾决定在温泉池里多泡会,好净化一下思.春的身心。
另一头,秀竹、菊霜和老夫人禀告完昨夜之事,心疼乖孙的老夫人叹口气:“伤了脚背,哪能不抹药?去把你们少主喊来。”
“是。”
陆漾着锦衣、挂香囊,踩着玄底银灰的长靴踏进门:“祖母,您找我?”
老夫人嗔她:“是谁伤了脚背还到处乱跑?真以为你是神仙,躯壳金刚不坏?快把靴子脱了。”
“……”
有老夫人出面,想保留‘喜欢的姑娘给自己留下的美好印记’的想法,自此破灭。
陆漾心疼地直皱眉:“小伤而已。”
“小伤也是伤。”
苏女医弯下腰来为她抹药,陆漾自幼小病小痛都是她医好的,拿她当长辈看,待她礼敬有加,闻言索性住嘴,抬眸朝祖母露出讨饶的手势。
早膳摆在老夫人这儿。
餐桌上蜜煎樱桃、酿鱼、蟹酿橙、广寒糕,黄金鸡……统共十二道荤素小食,色香味美。
陆漾这人有趣得很,不喜欢活鸡味儿,又爱吃桂花炸鸡、黄金鸡、炉焙鸡、鸡肉丸子等等。
按老夫人的说法,是她这乖孙上辈子和鸡有仇,总要吃个够本。
且她用膳讲究,看着她吃饭,原本没食欲也能勾起食欲。
陪祖母用完膳食,陆漾多待片刻,起身告退。
“且慢。”
怕伤了小辈的自尊心,老夫人憋了好久总算问出来:“你这脸怎么回事?”
陆漾耳尖发烫:“是……是做梦自己打的,有蚊子!”
“……”
行罢。
你说有蚊子就有蚊子罢。
老夫人放行。
陆漾暗道一声好险。
她人还没迈出院门,今早少年人梦里思.春弄脏小裤的事,经鱼嬷嬷的嘴,缓缓流入老夫人耳。
“这孩子……确实该给她找个人了。”
破庙遇桃花自此念念不忘,踏秋夜被姑娘家无意踩了一脚,回家药都不肯抹,痴人痴事,做梦都不消停。
她问:“桃家那边怎么个情况?”
鱼嬷嬷恭声道:“桃禛为其嫡长女选中了荥阳郑家的嫡次子。”
“他做梦!我家阿乖看中的人,哪能给郑家?”
陆老夫人指腹摩挲茶杯外壁,思忖半晌:“不过咱们行事还得是先礼后兵,毕竟是结亲,不是结仇。
“备重礼给桃家送去,先让他家看到咱们示好的诚意。
“你再去郑家走一趟,你亲自去,告诉郑家主,若肯主动放弃与桃家联姻,他家祖宗欠咱家的债就不必还了。
“若不肯,要债的就要堵家门了。你请他品一品,到时候会有多丢人。”
鱼嬷嬷伺候她大半辈子,再次见识她家主子气死人不偿命的行事作风,登时笑得牙不见眼:“老夫人说的是,这些年全仰赖咱们陆家大度,不和欠债的计较。
“要计较,计较得清吗?不得赔死那几姓几家?
“当今陛下欠债都得还,他们比陛下还大吗?仗着是士族名门,欠钱不还,惯得!”
“让你去你就去,多嘴多舌。”老夫人笑道:“办不好这事,阿乖要没了媳妇,她向我哭鼻子我就唯你是问!”
鱼嬷嬷一脸正色:“少主怎会哭鼻子呢?奴这就去,必不误了少主娶妻!”
她立下军令状自去忙碌,陆老夫人轻拨茶盖,自有一番稳坐钓鱼台的沉稳。
呵,跟她家抢媳妇?
这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