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心动》柠华

17、第 17 章

　　教室窗外虫子被初秋燥热的天气闷的直叫唤。
　　讲台上，地中海的中年男老师正撑着讲台桌上低头翻看着教学资料，程晚的目光在左右同学的身上滑过，有低头认真做题的，有对着试卷抓耳挠腮的。

　　程晚将桌子上的卷子往旁边一推，轻手轻脚地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小块。
　　“咳，后面那两排别东张西望啊。”
　　严厉地警告声从上方传过来，全神贯注地草稿纸上演算的桑榆被突兀地声音吓了一跳，最后一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地痕迹。

　　“桑榆。”一根莹白的手指轻轻戳了下少女宽大校服下的腰，课桌上，借着堆叠的书本遮挡视线，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悄悄地被推过“三八线”。

　　桑榆身体稍稍往另一边挪了挪，即使已经看到纸条也丝毫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愿，神色淡定地将自己算出来的答案填在试卷上。
　　程晚泄气地趴在桌子上，也没发现自己的试卷已经被手肘蹭的有一半掉在桌子边缘下面，过道另一边的几个发现了这张试卷，有人指着试卷对着同桌挤眉弄眼了会，而后拿着笔快速抄了起来。

　　“中间第三排的右边那个。”
　　程晚拨弄笔帽的手指一顿，缓缓抬头目光看向讲台。
　　“好好坐着，卷子快掉地上了，做完了就先交上来。”

　　“哦。”程晚懒洋洋地直起身，拿着卷子交到讲台上，回来坐下的时候，周围响起了好几声叹息。

　　程晚回到位置坐下，撑着头看桑榆认真写字的侧脸，过了一会儿，又重新趴下，一边转着桌子上的圆珠笔。
　　桑榆看了眼被遗弃在“三八线”附近的纸条，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加快速度将后面两道大题做出来后，将笔一放拿着试卷走到讲台上，将试卷摊平放在程晚的试卷上。

　　被冷落许久的纸条被人拿起，程晚轻哼了一声，飞快地将头扭到另一边，可坚持还不到两秒，又暗暗用余光觑着桑榆的动静。
　　转动的笔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程晚注意力全挪到了桑榆的身上，放轻了呼吸。

　　纸条很快被传了回来，程晚飞快打开。

　　——放学后一起去文具店吗？
　　——好。

　　程晚神情一喜，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桑榆，冲着她弯了弯眼。
　　桑榆神色一沉，微微侧头躲开她的目光。

　　程晚小心地收起纸条，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带锁的日记本，翻开停在标题名为【好朋友必做的十项事】的那一页，美滋滋地在逛街那一项打上了勾。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桑榆身边最要好的朋友！

　　程晚在心底暗戳戳给自己加了个油，一边谨慎地合上笔记本，又将密码锁上的数字拨乱。

　　然而，到快放学的时候，程晚临时被班主任陈女士叫去了办公室关心了一番。
　　字面意义上的关心，托程老爷子大手笔赞助教学楼的福，她现在被陈女士重点照顾，像这样的关心几乎隔天来一次。

　　程晚一开始还耐心听着，等到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她就坐不住了。
　　她好不容易才约到桑榆，平常的时候桑榆一放学就匆忙跑不见人影了，她怕自己回去晚了，桑榆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好在陈女士非常善解人意，在看见她焦急的神色，问了两句后便放她离开。
　　然而，教师办公楼和教室不在同一栋楼，等程晚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时，教室里已经空了。

　　几分钟后，程晚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学楼。
　　她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捏着黑了屏的手机。

　　她原本想要给桑榆发个信息问问，然而昨晚跟桑榆聊天聊的晚了，忘记给手机充电再睡，这会儿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程晚叹了一口气，提着书包走出学校大门。

　　踏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程晚忽然意识到，她今天得自己想办法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之前约到桑榆后，就给别墅的司机发了信息，让他去文具店等着，今天不用来学校接她。

　　“我今天是幸运E么……”
　　程晚看了眼四周，目光忽然顿住，右边不远的树底下，桑榆正低着头，跟面前稍矮一点的女生说话。
　　她的侧脸隐约可见一丝笑意，表情也很柔和。

　　是她在学校里从未见过的桑榆。
　　她认识的桑榆，心里头永远有一道鸿沟，一头站着她和盛樱中学里的人，一头站着桑榆她自己。

　　程晚一直都知道，在桑榆眼里，并未将她与班上那些同学区分开。
　　即使桑榆现在待她的态度比班里其他同学要好一点。
　　程晚看着那个矮一点的女生递了个东西给桑榆之后，又开开心心地挥手告别。

　　程晚深呼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
　　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点难受，酸酸涩涩又闷闷地。
　　早该想到的，桑榆在盛樱中学里没有好朋友，也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朋友啊。

　　程晚收起失落，打起精神朝着树下走去，“桑榆，你怎么在这？”
　　桑榆回过神，目光在她有些泛红的眼角停留片刻，有些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
　　“啊？”程晚有些愣愣地看向她。

　　“眼睛怎么红了？”
　　桑榆微微皱了皱眉，自从认识程晚的那天起，对方永远都是一副开心快乐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露出这副被欺负过一样的表情。

　　“没、没吧……”程晚心虚地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能是刚刚沙子进眼的时候，我揉眼睛揉太重了。”
　　“对、对了，你怎么还在这？”

　　她磕磕绊绊地转移话题，眼神四处乱飞，桑榆看一眼就知道她没说真话，心底涌现一丝不悦的情绪，但很好的被她掩藏了起来。
　　“我不是给你发了信息，说我会在门口等你？”

　　“你在这等我？”程晚的神情顿时亮了，心底的失落这下彻底一扫而空，反应过来又急忙解释，“我手机没电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桑榆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句话她又变得这么高兴，但这种无意间掌控了他人情绪的感觉，又不可控制地让她心中升起一丝隐秘地快意。

　　程晚如愿完成逛街的计划，自觉自己与桑榆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
　　所以当司机来接她的时候，因为天色有点晚了的缘故，程晚提出先送桑榆回家。
　　然而桑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住的那地方，巷子窄里面东西杂乱无章，车开不进去。”
　　“那送到巷子外好了，车不进去。”程晚坚持。
　　桑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定，她重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在城市里七拐八拐，远离了闹市区域，道路环境也渐渐有些颠簸。
　　直到车在一个挂着梧桐小区的小路标牌子底下停下。

　　很难想象，繁华热闹的都市边缘还有这样一块地方，这是程晚从未见过的一面。
　　地面上坑坑洼洼不说，有的深一点的坑里还积着灰黑色的水，上面还飘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塑料垃圾。
　　看上去像是什么包装袋的一部分。

　　桑榆下了车，仿佛并没有察觉程晚骤变的表情，挺直着背面色从容地与她道别，然后转身走入黑暗的巷子中。

　　直到过了一个拐角，桑榆才停下了脚步，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校服口袋，那里面塞着程晚今天送她的糖果。
　　程晚好像格外偏爱薄荷口味的糖果，一周内至少有三天带的是各种各样的薄荷糖。
　　但或许，下一周她就收不到了。
　　那个出身优越的豪门小公主此时应该意识到她们之间的差距了，不会再天真地靠近想要和她成为好朋友。
　　冷淡地疏远，或许还会要求老师调换座位，一如从前的那几个人一般。

　　“你怎么不走了？”
　　“已经到了？这是你家？”
　　少女一手指着旁边有些生锈的铁门，铁门两边还摆着好几个塑料桶，苍蝇在上方萦绕，桶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垃圾。
　　“不是。”桑榆回头怔了一下，看着用手指捂着鼻子的少女和跟在她身后的中年司机，脑袋有些宕机。

　　对方眼里毫不掩饰地嫌弃，一如她的预料之中。
　　但她偏偏又出现在这里。
　　桑榆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充盈了胸膛，令她的心鼓噪难安。

　　“不是这，那我们就快走吧。”程晚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她的眉几乎拧成了一团，极其自然地拉上桑榆提着书包的那只手的手腕往里走。
　　没拉动。
　　程晚回头，“怎么不动？这儿好臭，再待下去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松开手，用手扇了扇风，换了气后又立马捏紧了鼻子。

　　桑榆回过神没有问为什么跟过来，只是将书包换到另一只手，反手扣住她的手掌，看着程晚目标朝向，略有些无奈地开口：“你就打算这么拉着我走，你知道我家往哪边走吗？”
　　程晚看着面前的两条分岔路，“……不知道。”

　　桑榆嘴角上扬了一下，只是巷子里光线昏暗，这一抹笑并未被察觉。
　　桑榆拉着程晚朝着左边的路口走去，一边叮嘱道：“这里路有些不平，你得走慢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昏暗的光线投出两人靠近的影子。
　　程家的司机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