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心动》柠华

14、第 14 章

　　秋风徐徐，枝头的绿叶开始有些泛黄。
　　高一的实验班，国庆长假刚过，学生们虽然重新回到课堂，但很显然人回了心还未归来。
　　教室里人声鼎沸，他们兴奋地聚在一块，大声交流着长假中的吃喝玩乐。
　　有的说去了海边度假，有的说出去爬山了，有的说出国旅游。

　　每个人眼里都洋溢着快乐，就显出从始至终保持缄默的两人的特殊来。
　　一个是班里的桑榆，一个是以前最好玩乐的周家小霸王。
　　考虑到桑榆的家境，哪怕她不说话，实验班里的众人也知道她长假会做什么，但是周扬的反常就不同了。

　　周家小霸王平常可是最喜欢出去玩的，有藏不住事的就开开口问了。
　　“扬哥，你这放假回来后，怎么看起来还萎靡不少了？”
　　“我爸妈逼着我去培训机构待了半个月，上午毛笔字下午钢琴。”男生叹气表情皱的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连说话的语气都在发苦。
　　“半个月下来，吃不好睡不好，我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搁谁受得住啊。”
　　“我去，好惨啊！”
　　“叔叔阿姨怎么突然想让你学这个啊？”
　　能进这所学校的都是家境富裕的，除了成绩方面有要求外，很少有家长会强制子女去学习艺术类特长。

　　桑榆坐在座位上看书，听到这话，嘲讽似地笑了笑自己，原来她小时候羡慕的事情在这一群富二代口里叫做惨。

　　“我爸去参加了一个什么酒会，回来后就受刺激了。”周扬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眉头舒展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也不止我一个人受这苦，我在培训班里看到了程晚。”

　　桑榆翻页的手顿了一下，想起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发消息的同桌。
　　明明无意义的话题偏偏每天都能聊到十点多。
　　哪怕她不回消息，那个少女也能一个人自娱自乐地说一大堆。
　　桑榆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程晚的聊天页面，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
　　【晚安桑同学，学校见。［猫猫挥爪.jpg］】
　　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桑榆翻了翻这几天的消息记录，对方一句也没有提到自己在上兴趣班的事，似乎是有意避开会让她感觉到两人之间有差距的话题。
　　只有一两天消息回的晚了，她才说了一句忙到很晚才到家。

　　正想着，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眼睛。
　　若有似无的薄荷香传入鼻尖，桑榆身体一僵，几乎不做思考地将手机屏幕熄灭，飞快塞到包里。

　　“你怎么没反应？”
　　程晚抱怨着在她身边坐下，她依然是穿了一条样式简洁的连衣裙。

　　盛樱高中是有校服的，但是因为款式过时，除了活动，平常根本没有人愿意穿。
　　不过桑榆倒是天天穿着校服，她长得好看，老式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走在校园里像极了青春小说封面上的女主角。
　　这也引得总有那么些个女生，时不时想要效仿一下，在发现自己穿不出效果之后，又开始在背地里酸这种土气的风格也就适合乡巴佬。

　　“这么幼稚的事也只有你会做。”
　　桑榆的目光从少女漂亮的眉眼滑过，她没说最真实的原因——
　　除了面前的少女，再不会有别人会对她做这种事。

　　盛樱高中的学生在看向她时，眼神里总是会带有一些或是鄙夷，或是优越感十足的同情目光。
　　她不屑于去融入这些人，也不想要博取所谓的同情，在她看来那些人不过只是出生时运气好一些，她完全可以凭借努力将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独来独往的她，在盛樱的初中部读了三年，也没有交到一个好友。
　　她本以为在离开这所学校之前，她都不会与这里的人产生交集。

　　可这种设想，终止于高一开学的那天。
　　一个热情温暖带着无限善意却又体贴不会让她感到为难的少女闯进了她的生活。

　　“今天第一节是语文啊。”少女好奇兮兮地凑到她的耳边，“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上次月考，作文那你写的是什么啊？”
　　上次作文给的题目是《我理想的职业》。
　　桑榆是语文课代表，收卷的时候看了程晚的作文，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程晚说学开飞机的那段话。
　　［因为我不确定我的朋友将来会在哪里工作，我希望我想她时，哪怕隔着大半个华国也能很快见到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家里写上一天的申请书，最后结果还是未通过。］

　　虽然作文里没说朋友的名字，桑榆却知道那个朋友指的是她。
　　在上个月十四号，程晚有一周没有来学校，后面程晚回来跟她说是回了老家，还抱怨过她想坐私人飞机提前回来，结果被家长驳回的事。

　　说巧不巧，桑榆正想回答的时候，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陈女士一手教案一手试卷走了进来。
　　上课铃也同时响起。

　　“课代表上来把试卷发一下，这节课咱们就讲一下这张卷子。”
　　桑榆上去接过卷子，挨个发了下去，期间还瞥了眼程晚的卷面，一片红勾，仅有作文被扣了分。

　　“桑榆，你试卷给我看看！”
　　桑榆刚将自己的试卷放平在桌上准备坐的时候，同桌的手就伸了过来。
　　桑榆抓住了她的手，少女似乎有些委屈，也没有挣扎，只低低说道：“我的，你都看两次了。”

　　桑榆坐下，正视前方却没有松开手：“先上课，等下给你看。”
　　程晚很好说话，不再要求，而是反手抓着桑榆的手拉到自己这边玩。
　　讲台上陈女士整理好麦克风，开始正式讲卷。
　　桑榆也不在意自己的手指正被人当成玩具一样弄来弄去，右手全神贯注地在草稿纸上做着笔记。
　　她清楚知道，想要达到她心中那个目的就要先积累自己的价值。

　　四十五分钟的课一晃而过，桑榆的笔记也写了整整一页，盛樱高中的教师没有拖堂的习惯，铃一响陈女士就说了声下课。

　　“这下可以看了吧。”
　　桑榆将自己的试卷递过去，随后感觉自己的手臂一沉，同桌将自己的凳子向她靠拢了一些，又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她身上。

　　没过一会儿，少女惊讶的声音再度响起。
　　“原来你的梦想是想当医生啊！”

　　随后试卷又被放回到桌面，少女坐直了身体，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你要是穿上白大褂的话，应该挺好看的。”

　　她又拉起了桑榆的手，来回翻了一下，又捏了捏桑榆的手指，“你的手指很长又很稳，也很适合拿着手术刀，我都可以想象出你当医生的样子了！”

　　她说着，撒开了桑榆的手，自顾自地从桌屉里拿出草稿纸和笔开始画了起来。

　　很快，一张速写在草稿纸上显现，她将速写递给桑榆看。
　　画中人靠在窗户旁，右手手肘撑在窗台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把反光的薄刃，左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脸上还戴着无框眼镜。

　　“为什么我会戴眼镜？”桑榆神色疑惑，“我没有近视。”

　　“因为我觉得医生戴眼镜有种斯文又禁欲的感觉。”少女理智气壮地回答道。“这样好了，以后你戴一个无度数防蓝光的无框眼镜。”
　　“现在说这些有点早。”桑榆无奈。

　　“桑同学，你要有自信。”
　　少女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一脸认真，因为距离很近，她可以清楚看到少女那浓密又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又伟大的医生！”

　　这种距离太近了，桑榆已经听不清她接下来说了什么，脑海里全是她那双映着自己模样的眼睛。

　　等回过神后，她的手里又被人塞了一颗糖。
　　依然是薄荷味的。
　　“这是今天的礼物。”
　　少女的声音逐渐飘远，画面也瞬间化为碎片。
　　……
　　“程晚！”
　　床上的人咻地坐起，下意识握了下手心，急促地喘息了片刻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所在。
　　“怎么又梦到以前……”

　　桑榆伸出手捏了捏眉心，又看了眼外面，已然天色大亮。
　　丝绸质地的睡衣微微滑落，桑榆拉了一下，微微思索片刻之后，又打开床头柜从里面一个带有英文商标的小罐子。
　　拧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粒绿色包装的糖果。

　　撕开包装，凉意与甜意在舌尖化开。
　　桑榆重新靠回床头，她的脑海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是以前的程晚，一会是那天在酒店里的程晚。

　　正如程晚所说，明明一切如她所愿了。
　　为什么回来后却总是梦到程晚以前的样子？

　　桑榆眸色沉沉，这些年她似乎越来越不懂自己的想法了。

　　就像顾家。
　　明明以前，她那么努力，想方设法接近顾家，不就为了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后来呢，如她所愿真相大白了，她却再没有回过顾家。
　　甚至于在后来的几年里，都冷眼旁观着，看着顾雪妍依然待在顾家受尽宠爱，图谋着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不想争了，似乎在那一夜之间，她原本在乎的、憎恶的，都失去了意义。

　　“嗡嗡嗡……”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打断桑榆的思绪，她拔掉充电器接通电话。
　　“桑榆！”解原语气有些急，“你起了吗，我已经开车在来接你的路上，你今天要去《月色》剧组拍定妆照！”

　　桑榆沉默，看了眼放在远处办公桌上的剧本。
　　“人呢？”解原再度疑惑。

　　“我不想去了。”桑榆突然开口。
　　她觉得程晚应该不喜欢看她拍这种本子，她之前想接这个本子也无非是为了把程晚气出来。

　　至于人出来之后的事，她没想过。
　　违约金的话，她赔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