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人大最后的鸳鸯楼,东风五—
刚搬进来的时候,六个人拖着行李,在拥挤的宿舍里面面相觑,六张布满汗水和灰尘的脸如出一辙。那时真是绝望,不敢想象这便是我们即将度过六年的宿舍。
这应该是人大年纪最大的宿舍楼了吧?1979年完工,据说曾经是星级宾馆。唯一的证据是屋里附带的小卫生间,不能洗澡,马桶也是坏的,水龙头更是经常连夜漏水,吵得全屋人一夜未眠。
不知道为什么,这栋楼是男女混住的,下面四层是男生,六层住女生,五层共用,我们隔壁就是男生。有捕风捉影的传闻说,楼下是一座太监坟,所以必须要男女混住才能阴阳和谐,引得许多人半夜来这里驻足观看。
玉兰花开的季节里,某个深夜,他在楼下等了我许久。
他问,咱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当时推脱了什么,现在已经全然忘了。只是一直记得那种沁人心脾的玉兰花香,满树密密匝匝的雪色,成为记忆力抽象的符号。
大一过完,学校把我们搬进了新建的宿舍楼。听说,东风五的混住时代即将结束了。
军训回来的那天,我们彻夜收拾东西,为了赶上明天一早学校提供的搬家车。满楼道都是堆砌起来的红白蓝编织袋,一时间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境。
那天,全楼的男生都拒绝接听本楼女生的求助电话了。谁也不愿意在军训刚刚回来的第二天早起。但第二天凌晨,他们都起来了,默默帮我们把沉重的包袱一个一个搬下楼去。
行李们坐着没有牌照的小拖车走了,他们又默默回到楼里。
瞬间,我想起了很多破碎不成章的片段——无数次,是他们帮我们扛桶装的矿泉水、成箱的酸奶,可在他们引吭高歌的深夜,我们绝对不吝出门与他们大吵……
东风五的鸳鸯时代就这样告终了。也许再过两年,这座破旧的老楼也会被一夕铲平,换作光鲜的新楼。只是不知道,太监坟与鸳鸯楼的传说又会又多少人记得?
—“我来自国学院”—
人大有一些院系很小。这些生僻的专业很少有人会报考,所以零星几个学生不是特招来的就是调剂来的。于是,这些学生就被他们独有的专业镀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比如国学院,本硕博全体师生加起来,不超过二百人;马克思主义学院,一届才有十几个学生。
一次上课,坐在后排的一个旁听生提了个颇有深度的问题。老师随口问道,同学,你是哪个院的?那个秀气的小女生一口娇弱的南方口音答道,我是马院党史专业的博士后。
当即,全班同学大惊,齐刷刷地回头,向她行注目礼,意欲瞧瞧传说中的马院女博士后究竟什么模样。
后来,那节课同学们上得心不在焉,不停地有人回头偷看人家。看完还要嘀咕一句,怎么长的挺正常的?
每当参加社团活动,自报专业后,总会有同学以惊诧的目光打量我:“你竟然是国学院的?你是怎么进去的?”
对呀,我是怎么进来的?高中时仅凭着一腔热情和不明目的的追随,考取国学院的特招。真正进来了,难免彷徨,难免茫然。
思索到山穷水尽出,蓦地释然。何必问这么多原因与究竟?既然喜欢,就一直喜欢;既然决定追随,就一路向前吧!
—图书馆—
由于学不会打游戏,我最多的空闲时间竟然消磨在了这里。
心情不好或无事可做的日子里,买一袋香酥辣椒圈,泡一杯热饮,从借阅室里拿一本小说,到二楼的自习室去看。如果小说足够厚,一个下午就可以这样惬意地度过。
看过遍数最多的书,除了《红楼梦》,应该是《王小波门下走狗》,并非尤其喜爱,只是每次走到那个架子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拿下来翻一遍。
如果是要写论文或做作业,就要提前到更适宜学习的阅览室里占好位子。看竖版繁体看到眼花缭乱,一抬头,就看到窗外是一片难得开阔的天空,北方特有的鲜艳的蓝色漂染在视网膜上,历久弥新。
周期性失眠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图书馆可以通宵开放。但每天晚上十点,我总要怀着这个美好的愿望被喇叭里放的钢琴曲轰出来。
出了大门,正看到刻有“业精于勤”的石碑和孔子塑像,浸润在黑夜的沉郁里,被高大的松柏遮掩着。
最初,真的有许多人立志这样吧,以为几十年的焚膏继晷,自己可以成为第二个陈寅恪或王国维。后来呢?那些最初的梦想又去了哪里?
—一勺池—
北大有未名湖,清华有荷塘,于是人大不服气,于方寸之间造了这么个池子。
录取通知书上,它是一条连着溪流的小湖,中间竖着写有“一勺池”的石碑,湖畔有垂柳桃花,芬芳艳丽。
到了这里才看到,原来这真的是一个只容一勺的小池子。大约及膝的池底还刷了蓝漆,水常常是抽空的,完全没有画面上的旖旎。
后来,蓦然回首间,竟然也发现了几分风情。初秋,池边有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歪脖树,叶子一夜染金,婀娜地站在水边招摇,微风拂过,漫天耀眼的树叶沸沸扬扬,漂满水面。
我几次想要拿相机把这景象留下来,却总是忘记。等相机真的拿来,叶子早已落光了。一如时光,繁华璀璨时只知道肆意挥霍,等到想要留下些纪念,已是落花流水。
—自行车—
王小波说:“人大徒有大学之名,校舍可怜的要命。总共只有三十个教室,比一个中学一点也不多。”
人大小不假,但有一辆自行车还是要轻松不少。
宿舍长是北京人,开学第一个星期就把自行车骑来。屋里的姑娘们都坐过她的车,在后座上紧紧抱着她的肩膀尖叫,看她一路狂飙,熟练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和阻拦汽车的障碍,忽然猛地一刹车,稳稳停在教学楼前。
一天中午,她经曾忘记锁车,下午一看,车居然还在。那辆深蓝色的杂牌公主车,陪伴舍长度过了她的高中,也陪伴整个宿舍度走进了大学。
不止一个女生坐在她的自行车上,立下宏愿——将来嫁人一定要嫁个会骑自行车的!后来,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找到了真命天子,只是不知我们挥斥方遒的宿舍长,何时才能坐上别人的自行车呢?
—求是楼—
这是一座朴实无华的苏式建筑,上面布满爬山虎,整座楼的颜色随着爬山虎的叶子转变。
值得称道的是楼里的通宵自习室,在期末、GRE、司法证、公务员等重大考试前,这里总是人满为患。
两百人的大教室,在冬天尤其不愿开窗户,一走进来就会被热浪逼得倒退一步。
不过不要看前半夜的座无虚席,以夜里两点为分界,两点以后,便人心涣散如退潮了。即便有人能坚持到凌晨,也是在枕着□□睡觉。
我曾在夜里一点四十离开这里,慢慢走回宿舍。深夜的校园宁静但决不无聊。时时有轮滑社的人从身边滑过,动作潇洒从容。如果是一男一女牵手滑过,年轻的背影在夜色里宛如刻意设计的油画。
有时门口会有一个老奶奶卖夜宵,禁不住诱惑吃了几次,只觉得那时吃过的最香的茶叶蛋。
—教二草坪—
狭小的校园里少见的开阔空间。天气晴朗的时候,教学二楼前的两块草坪会呈现出鲜嫩青翠的颜色,让人有躺上去舒展四肢的冲动。
刚开学时的中秋,班里组织在这里开中秋晚会。三十几个人只喝了一箱啤酒,却都迷醉似的疯了一把。昏暗的路灯照不清眉眼,只记得不断有人给自己递上饮料和月饼。第一次没有和家人在一起的中秋,大家痛快地闹了一晚上。
情到酣处,有男生弹起了吉他,唱的是《灰姑娘》。很多人突然沉默了,然后跟着他的旋律轻轻哼起来。那时,正有一盏孔明灯悠悠升上高空……
我至今不敢躺上去静静晒一会儿太阳,不知自己究竟是怕什么。只能以徒有羡鱼情的姿态,看那些沐浴在阳光下的年轻面容。
—那些食堂与食客们—
听说人大的食堂密度是全国高校中数一数二的,我想这大半要归功于人大袖珍的校园面积。但校园里食堂真的很多,称得上步步为营。除了传统的大伙食堂,还有很多特色小吃店——不过永恒的真理是,食堂再多用餐高峰也要排队。
如果上午上了第二节课,中午赶到食堂时肯定是排不上队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学们端着盘子,拼命往打菜前台挤,嘴里大吼着“麻婆豆腐”、“爆炒羊杂”、“二两米饭”等饭菜名。
如果打好了菜就以为自己熬出头了,那你完全错了,因为更艰难的任务是挤出去——而且要保证盘子里的饭菜大部分还完好。
我见过一个男生,仗着身高优势把盘子高举过头顶,一路奋勇向前。胜利在望时,一个女生被人碰倒,正撞在他身上,顿时,鱼香肉丝、高山娃娃菜和麦仁绿豆粥浇了他满头满身……
—纳兰容若的伤心地—
人大太年轻了,让我们这些学国学的学生找不到渴求的历史厚重感,直到知道了这段故事。
1950年,纳兰家的祖茔划给了人大作为校址。现在,校园的角落里,仍有坟中出土的石羊石马,残破的石雕昭示着旧日的钟鸣鼎食。原来我们日日生活的土地下,埋葬着纳兰早亡的妻子,他的悼亡词永远的女主角。
我向来只爱稼轩的豪壮大气,但在树荫草茵间,吟出“梦里蘼芜青一翦,玉郎经岁音书断”,也平添几分伤感。
百年以后,会不会有一个人为我心自醉、愁难睡呢?
—百家廊—
校园里的一排仿古走廊。飞檐、雕梁,算得上精巧雅致。每天清晨,这里总有各种奇怪的声音——学京剧吊嗓的、大声念疯狂英语的、艺术学院练声的。
我和班里几个同学组了小组,每周一起来这里读《史记》,立志滴水穿石,积少成多。但是还在上古史阶段就戛然而止了。
—一二•九合唱比赛—
人大的传统项目,为了纪念一二•九运动,大一学生要全体参与的合唱比赛。这种带着高中时期才有的强制性的集体活动,当然不会让大家对它有什么好感,所以练习期间,同学们百般逃避,找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请假,让给我们训练的师哥师姐又气又急。
等到比赛那天,女生们穿着艳丽但不合适的演出服,男生们套上了人模狗样的西服领带,所有人脸上都化了小丑一样红红白白的妆,站在舞台耀眼的灯光下,用力唱出练了两个月的歌曲。最后成绩怎样倒还真不记得了,只是当晚学院里的领导请我们吃的那顿饭让大家印象颇深——真是难吃得有境界。
转眼到第二年,轮到我们看着大一的小朋友们练歌。看着他们每日怨天尤人地坐在下面练声,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吃的午饭,我们心里突然有些怜爱,但仍然要板着脸,叫他们练上一遍又一遍。
然后我们知道,当年的师哥师姐心里,也是心疼我们的。
—明德楼—
人大的地标性建筑,却被我放到了最后,只因和这里缘分浅薄,不知如何下笔。
就在我入学前两年,明德楼华丽落成了。庄重浑厚的人大红,繁复恢宏的建筑风格,高傲的伫立在西门俯瞰四方。
但这里更多地给了新闻、经济、国关、外语那些热门专业,于我们这些学人文科学的学生关系不大。除了几节不得不上的通选课,我们极少踏进这里。
偶尔一次来这里上自习,上了一次厕所就找不到原来的教室了。兜了好几个圈子,我居然从与进来时截然不同的大门出了楼。无奈之下,我尴尬地向保安问路,他描述了半天我才摸索着找回去。此后自是再也不来这里自习。
—相关链接—
人民大学的前身是1937年战火中诞生的陕北公学,与后来的华北联合大学、华北大学。1950年,以华北大学为基础的中国人民大学正式成立,成为新中国创办的第一所新型大学。1978年,因□□停办八年之久的人大复校,现在是一所以人文社会科学为主的综合性大学。
人大旧址
原是段祺瑞执政府旧址 位于北京东城区张自忠路3号,原名铁狮子胡同。清代这里有三座府第。1912年袁世凯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时,总统府和□□设在这里; 1924年段祺瑞被北洋军阀推举为中华民国临时执政,这里改为执政府。1926年4月10日,北京发生了政变;执政府倒台,由冯玉祥将军接管。1949年中国人民大学作校舍。1978年主楼由清史研究所使用。现在虽然已是一片断壁残垣,但仍保留着旧日的风姿与颓靡。
王小波。
人大给人的印象向来与政治挂钩,著名校友大多是政界精英。于是王小波更显得珍贵。他于1978年考入人大,学习商业管理,后分别在人大、北大执教,尔后辞职专事写作。他特立独行的性格、对自由不懈的追求与澎湃激昂的文风打动了一代又一代追随者。
四大名嘴
金正昆、周孝正、胡邓、徐之明四位老师。第一次听他们的课一定会被他们卓越的口才和幽默犀利的风格打动,这四位的课当然也是场场爆满。当如果不慎把同一课程听了两遍,就知道名嘴们的名课都是重复着讲的。所以,精彩的内容还是只听一遍就好。
(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人大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