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olution--革命前奏》扑克牌老A

25、EP 25

　　F20层的别墅群是整个太空城中环境最安全、设施最完备、同时也是景观最漂亮、装饰最豪华的居所，其中的绝大部分住客都是政府内的高级官员和腰缠万贯的超级富豪。赵钰的住处位于别墅群的西侧，是一栋掩映在茂密绿色植物下的深灰色两层小楼。步入正门，迎面便是超过两百平米的开放式客厅，高大的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在水晶城中堪称首屈一指，望之令人心旷神怡。宽敞的客厅被几级台阶分成了会客区和酒吧两个部分，富丽豪华的装潢，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展昭走入客厅的时候，赵钰正靠在台阶旁的廊柱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才慢慢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展昭惴惴不安地走向自己。

　　发觉赵钰的脸色很难看，展昭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本来就没有多少把握的事，看来真的要变成听天由命了。他缓缓走到赵钰面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先问候道：“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钰扫了展昭一眼，忽地收回目光转头又看向窗外，冷冷反问道：“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因为有事相求，所以假装客套？”

　　展昭咬了咬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堪的沉默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堵得两人心中窒闷，说不出的难受。

　　见展昭被抢白得不言语，赵钰再次开口说道：“如果你是来给白玉堂说情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已经和叔叔商量过了，两天后就会将他的案子提交到司法局，开庭审理。罪名成立，他就会被流放到三号卫星，永远禁止返回埃博星。”

　　埃博星没有死刑，流放是刑法中最严厉的刑罚。按照规定，如果被流放的人偷偷返回埃博星，护卫队有权做出任何处理，甚至包括当场击毙。听到赵钰不含一丝感情的叙述，展昭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霎时乱成一团，一股积蓄已久的怒火刷的一下冲到了头顶。他两步抢到赵钰面前，一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气急地质问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一定要置白玉堂于死地？他真的是罪大恶极？还是你在公报私仇？”

　　赵钰冷哼了一声，用力甩掉展昭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台阶，向酒吧走去。

　　“赵钰，你站住！”展昭转过身，怒目瞪着对方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这种生活我受够了！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你就一直控制着我的一举一动，要么按照你的意愿俯首帖耳，要么就得默默忍受不能反抗。”他说着，迎着赵钰居高临下的目光一步步拾级而上，最后站在了台阶的边缘，“知道为什么我当初执意选择要进入科学院，而不是顺着你的安排做太空城总执行官的秘书？不仅仅是因为我想为埃博星真正做点什么，更是因为科学院是唯一一个你势力达不到的地方！”

　　“那要恭喜你了。”赵钰的眼中闪过一线寒光，倾身向前逼近了一步，“现在你不是已经完全摆脱了？自由了？胆子大得可以在我面前公开勾三搭四了？！”

　　展昭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脚刚好踩在楼梯边，顿时身形不稳，摇晃了两下。赵钰见状正想去扶，可看到对方很快就调整好了平衡，便立刻缩回了伸出的右手。这细微的动作尽数落在展昭眼中，一个大胆的计划顿时涌上心头。他狠狠瞪着不远处的赵钰，继续反驳道：“真的自由了吗？我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离开过你的视线？我和白玉堂不过认识几天，你却要对他赶尽杀绝？这是一个议员、护卫队长应该做的吗？还是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的小人才做得出来的？”

　　“那我该做什么？”赵钰目光森寒，大踏了一步紧贴在展昭身前，“告诉我，在你心里，他就真的那么无辜？还有，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你究竟知道多少内幕？”

　　“我……”展昭被追问得有些慌乱，仿佛忘了自己正站在台阶的边缘，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向后退去，右脚踏空立刻失去了支撑，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摇晃着向后倒去。

　　“小心！”看到展昭跌倒，赵钰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一伸臂就把他抱在怀中，两只手稳稳托在他的后背上，将他紧紧拢在自己身前。展昭也是惊魂未定，他双手紧抓着赵钰的手臂，气息急促，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感受到他的紧张，赵钰更加不肯放手，手臂竟又收了几分，让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四周格外安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动。展昭强抑着焦灼不安的心情，静静地等待着。忽然，发声器中传来蒋平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掌纹信息分析完毕，我们已经保存好记录了。展昭，做得好，加油！”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顿时又如擂鼓般跃动起来，展昭知道，那是心有余悸的表现。想到这个办法只在一瞬，其实他都不知道，如果赵钰不来扶他，自己会怎样收场。几级台阶并不很高，可是要背对着毫无防备地摔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把性命都搭进去呢？察觉到他的异样，赵钰忙低头关切地问道：“昭，你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吓倒你了？”

　　“没什么。”展昭不动声色地挣开赵钰，却也没有再发作。面对刚刚救了自己又如此担忧的人，那些尖刻的话语无论如何也再难说出口了。

　　“对不起。”出乎意料地，赵钰竟然先开了口道歉，顿时引来展昭惊异的目光。他将展昭拉离了台阶边缘，这才退后半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继续说道，“其实，我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并不是有意逼问你的。”

　　望着赵钰眼中流露出的无奈和感伤，展昭也不禁有些内疚。毕竟，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赵钰并不需要负全部的责任。他摇了摇头，安慰道：“没关系，我也太冲动了。”

　　黯淡的灯光下，展昭感受到赵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却并非往日的霸道和火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舍。

　　“昭，过几天，我可能会离开水晶城一阵子。”

　　“离开？去哪里？多长时间？”察觉到赵钰语气中的忧虑，展昭的声音也多出几分担忧，尽管疏离若此，但他们之间毕竟有二十几年的纠葛，那样复杂的感情并不是旦夕之间就可以抹煞的。

　　“这次行星会议上的谈判并不顺利。曼尼星和意坦星联合周围的几个小行星，要求我们低价向整个星系开放水资源的开采权，否则就组成联合舰队对我们进行封锁。议会怕水晶城会第一个受到攻击，因此命令护卫队在外太空再修筑一道防御工事，准备随时与联军开战。”

　　“开战？！”展昭倏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整个星系中，埃博星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是水资源最为丰富的星球，其储量占星系总储量的六成以上。尽管在现阶段，由于自然环境的恶化，使得水的搜集和提取具有一定难度，但是星罗棋布的地下暗河和天空中翻卷的厚厚团云，无疑是各个星球共同觊觎的目标。尤其是在其他星球水资源日益枯竭的时候，为了生存不惜用武力来解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展昭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又如此突然。

　　“其实这只是议会未雨绸缪的防范措施。谈判还会继续，也许很快会有其他进展。再说，即便是开战，以埃博星的实力，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只不过，有些牺牲是再所难免的。”赵钰敷衍地笑了笑，可那笑容却只停留在了嘴角。

　　“赵钰……”展昭心乱如麻，仿佛有满腹的话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苍白无力的叮嘱，“你多保重！”

　　“呵，”赵钰苦笑了一声，盯着展昭澄清的眸子，无奈问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些虚伪的客套了吗？就算明知道我可能再不会回来了，你也吝啬得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肯说？”

　　展昭心中矛盾，下意识地想躲开赵钰的目光，可发声器中却忽然传来蒋平轻声的提醒：“赵钰的眼睛已经锁定在扫描范围内，展昭，再靠近一些，让他一直看着你。”

　　展昭勉强自己抬起头，踏前一步，和赵钰对视着鼻息相闻。看到展昭并没有躲避，赵钰有些惊讶，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还回视着自己，而在那清澈的眼神中，矛盾与不安清晰可见。赵钰心中一阵惊喜，渴望的目光牢牢锁住对方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时间缓缓流逝着，一秒都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耳边不断传来蒋平紧张的计数声：“百分之二十……三十……展昭，保持姿态……百分之五十……”

　　渐渐地，一切声音都好像被隔离了出去，展昭望着那双充满惊喜和渴望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他二十几年，对他倾心相爱从不肯放弃，时刻都会将目光投视在他的身上。在他就要离开的时刻，自己真的吝啬得连一点感情都不能付出吗？可是，自己又真的可以欺骗自己吗？

　　“百分之七十……八十……”蒋平的声音还在继续，将展昭的思绪又重新拉回到现实。

　　赵钰看向展昭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深壑横亘两人之间，谁都无法跨越。他有些失望，游移的目光正准备离开，却不妨展昭突然向前靠近了一步，紧贴在他的身前，紧张地盯着他的双眼，犹豫着开口说道：“赵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