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故事》东刘

18、第十八章

　　我打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终于可以看到半山腰山那座我住了三年多的宅子。我让司机停下来，再往下走，就有人拦着了。
　　司机问要不要他等我，这里没有车好回去。我说不用了，然后下了车一个人往前走。
　　我突然觉得其实我和修一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远，我们的家都在一个城市，也许很早以前我们就在哪个十字的街头擦身而过。从我家打车到他家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如果凌志来开，一个小时就足够了。我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他的家门口了，真的一点都不远。
　　我想着走着，然后看到前面有个人向我走了过来。
　　那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只是全身紧绷，一脸的严肃，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闯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
　　“不好意思先生，这里是私人地域，您不能进。”
　　……
　　我看着他，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这个人我不认识，我没法和他说我是林东，江修一曾经的保镖，也许还曾是他的东哥。
　　“先生，您请回。需要给您叫车吗？”
　　……
　　我想，也许我可以再碰碰运气。
　　“我叫林东。”
　　那个人一怔。
　　我笑笑，“麻烦你告诉江修一，有个叫林东的找他。如果他不在，”我想了想，“你就告诉他，我坐在这里等他。”
　　那个人掏出腰里的对讲机，朝那头说，“有个叫林东的找修哥。”
　　“修哥不在。”对讲机里夹杂着吱吱的干扰声。
　　“他说，”那个人为难地看看我，然后离我走远了几步，继续和对讲机的那头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说，“修哥不在，您请回吧。”
　　我朝他笑笑，点点头，噢了一声。
　　他看我没怎么坚持好像松了口气，正准备回的时候，却看到我坐到了一旁的路沿上，开始拨弄旁边的杂草。
　　“你回去吧，”我说，“我不会再往前走的。”
　　他摸摸脑袋，又朝对讲机里说了什么，然后就朝来的方向走了回去，走几步仍回头看看坐在路边的我。

　　我一个人在路边坐着，从烈日当头一直坐到夕阳西下。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早知道这样，至少应该自备点干粮。
　　抬头望天，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几颗早起的星星，看来又是一个大好的夜。我有点挫败，连老天都不配合我，照理说应该来场狂风暴雨，浇得我眼见犹怜。
　　真正的百无聊赖。我两手撑胃趴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像一只受了伤的流浪小狗。一辆车突然从眼前驶过，嗖地一声，吓了我一跳，连忙坐直了身子。那辆车在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吱地停住，夜色里有个人朝我奔了过来。
　　“东子！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啊？”
　　我看着眼前这张大半年没见的脸，加上大半天的忍饥挨饿，突然有点热泪盈眶的冲动。
　　“江修一不在家。”我有点有气无力地。
　　“啊？修哥他不是……”凌志顿了顿，朝宅子的方向望了望，干咳了几声，“那……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饿……”
　　凌志一副被空气噎了的表情，“你在这儿蹲多久了？”
　　“大半天了吧。”
　　“你……”凌志用食指指了指我，然后站起身往回走，“你等等啊……”

　　凌志走后没几分钟，又有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我有点感动，在这儿耗了大半天，终于积了点人气了。
　　那人走到我跟前我才发现，原来是上午拦我的那个小子。他手里拿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罐牛奶和几片面包。
　　“那个……你先吃点吧，志哥让送过来的。”
　　我冲他笑笑，然后扯过面包就狼吞虎咽起来。
　　“兄弟……你慢点儿……不够我再去给你拿。”
　　我只顾往嘴里塞面包，心想着这几片儿面包是不怎么够。
　　面包塞完了我就开始灌牛奶，可能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透心的凉，我刚喝了第一口我就反射性地想吐出来。我的胃现在是彻底疲软了，冷的、辣的、硬的一概不接受。我想了半秒又吞了回去，然后一阵的猛灌。
　　“我再去给你拿点面包吧。”那个小子收了托盘往回走，我边灌着奶边朝他点点头。
　　一口气灌了一整瓶的奶，我忍着胃里的翻腾坐了一会儿，终于如愿以偿，哇地一下开始吐。从早上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再不把刚吞进的东西吐出来，实在是对不起我的胃。
　　我可着劲儿地吐，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就开始半跪半坐在地上发愣，抖着心想监视器旁边一定得有观众啊。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我是连头都抬不动了，也许是不愿意动，如果我抬头看到的是那个给我回去续面包的小子,会呕血。
　　有个人扶起了我的肩膀，我侧头，看到了那个让我等了很久的人。他铁青着脸看着我，我朝他笑笑，“江修一……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
　　说完这句话我又想吐，可是胃里早没东西了，只能干呕着。他把我的脑袋放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抚着我的背给我缓气。我张开嘴隔着他的衬衫咬他，越使劲越觉得胃里舒服，他一动也不动，环着我的手钳得我生疼。
　　真好，我又见到他了。我简直想和他在这里坐成一尊石像，直至粉身碎骨。
　　凌志带着几个人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修一要不要让医生过来。修一什么话也不说，两手撑着我的腰提我起来，半推半拽着我朝宅子走去。

　　我想我是真的蹲累了，迷迷糊糊被修一拽到床上，竟然就睡着了。恍惚中好像有什么人往我嘴里塞什么，我一张眼是修一，仍然是绷着脸。我支起身子喝了几口他递过来的水，吞了嘴里的东西，估计那是胃药。
　　喝完水我朝他笑笑，他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放下水杯。
　　“算了，你先睡一觉吧。”
　　我当即就闭起了眼睛，一来是真困，天知道我昨天一晚上闷骚个什么了。还有就是，我不知道修一的“算”与“不算”是指什么。

　　我一睡睡到了第二天天亮，床头的闹钟嘀嘀地响个不停，我顺手就给捞被子里关了，然后抱着闹钟打了个滚，继续睡。
　　我躺了半天觉得奇怪，怎么我妈还不来扯我的被子，自开店以来，她一向是拿儿子当长工使，七点之前要是不起，保准举个铲刀在我床前摆造型，完全不是拿我当猪养时的那个温柔可人的娘亲。
　　我在被褥上蹭了蹭，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床好像比我平时那张松软了点，可能娘亲前一天给我晒被子了。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鼻子，终于从被我滚得一团拧把的被筒子里探出了头，然后就愣住了。我看到江修一正坐在不远的沙发上，愣愣地看着我，一脸不置信的表情。
　　脑袋里嗡地一下，我嗍地从床上蹦起来，却不想被裹得和海带似的被子给缠住了脚，整个人朝床下面滚去，就听到脑门上一个闷响，嗙地撞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我当即就想凿个地洞钻进去，可时间上不允许，我只能以最快地速度扯掉身上的被子，从地上爬起来。
　　江修一还是一副呆愣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我扒了扒脑门上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没那么狼狈过。
　　江修一怔了怔，咳了两声说，“洗洗下来吃早饭。”
　　我点了点头，看他走出了房间，这才发现自己左手上还抱着一个的闹钟，顿时满脸黑线，将它重新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突然就有点耳热，这是我睡了三年多的房间，什么都没变，沙发的位置、窗帘的颜色,包括闹钟的定时点。可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以前修一从不会坐在沙发上等我起来，我也不会那么蠢笨地摔下床去。
　　洗漱完了我就下了楼，厅里没什么人，我往厨房里走去，看到修一正在盛粥。我有点受宠若惊，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江修一倒没觉得什么，见我进来了只看了我一眼，然后端着两碗盛好了的粥放到桌子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我也只能坐了下去喝粥，两人无话，又只剩下我吸溜小米粥的声音。
　　粥喝到大半的时候我无意间抬头，却看到江修一正看着我，顿时一口粥呛在了嗓子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修一只是拧了拧眉，然后又自顾地喝起了粥。我咕噜一下吞下了粥，捧着碗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我鼓气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阿奇。他看到我并不奇怪，只是冲我点点头叫了声东哥。我答应地有点勉强，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阿奇在修一的耳边说了点什么，以前他们说话从不会这般遮掩，我只当作没看到，继续喝粥。
　　阿奇咕哝了半闪才听到修一说，“知道了，在车里等我。”阿奇朝我点点头，又走了出去。
　　“这两天我有点事，车钥匙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开回去。”我一愣，抬头看修一，他这是在和我说话？
　　只见修一看着我，似乎还想和我说点什么，但顿了顿只是道，“有些话等我回来了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向门口。看着他那碗还没有喝完的粥，我突然有点难受，原来旧情复燃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激情那么澎湃。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天雷勾动地火，都是Ｐ话。然后就觉得肩膀被扣住了，江修一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狠狠地咬上了我的嘴巴，嘴里顿时浸满了淡淡的白粥味。
　　修一走了半天我仍呆呆地坐在饭桌前，脑子里全是他刚刚在我耳边的呢喃，“林东，等我。”
　　呵呵。旧情复燃的感觉，真好。我乐呵呵地扒拉完了自己碗里的粥，看看修一那碗没喝完的，也拿过来吸溜吸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