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颜若曦

52、第 52 章

　　洋平过桥之后将流川放到早已准备好的马上，自己亦翻身上马，不敢回头去看桥那边的情况，认准方向策马疾奔。
　　跑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前方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洋平他们骑着的马竟忽然一声长嘶，前腿高抬，险些将洋平他们摔下马来。
　　心知前面肯定有事，然而这条官道一侧临水，另一侧是峭壁，根本避无可避，洋平伸手解开流川刚才被南烈拂中的穴道，骑在马上，严阵以待。
　　果然，片刻之后，随着马蹄声临近，漆黑的道路上出现一片亮光，海南牧绅一带着清田和阿神还有十几个海南弟子，出现在洋平眼前。看见洋平和马上的流川，牧微微一怔，对流川说道：“你果然没死！”言语中竟有几分欢喜。
　　流川此时清醒过来，冷冷的看他一眼，并不答话，倒是清田看见他一身的斑斑血迹，惊道：“是谁竟能将你打成这样？”
　　洋平在丰玉之时就已注意到流川身上的伤，但他清楚南烈是最见不得流川受伤的人，此时流川伤成这样，南烈若能阻止，只怕早就阻止了。而且南烈眉宇之间一直带着一股压抑着的戾气，便一直强忍着没有问，不想此时却被清田一口问了出来。
　　流川却并不搭理他，回头看着洋平问道：“南师兄呢？”
　　洋平脸色一黯，没有回答，流川即刻明白，就要调转马头往回走，被洋平一把按住：“小枫，你难道要让南师兄的牺牲变得没有价值吗？”
　　流川此时功力尚未恢复，听完洋平的话，停下动作，只是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那边海南众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流川现在还失去功力，但是牧看见洋平和流川同乘一骑，还抱住流川的腰，动作十分亲昵，而流川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侧过头去跟他说话，心中一时间极为不快，大声道：“流川，只要你将从我海南盗走的藏宝图还回来，我保证，海南从此不再管暗夜的事。”
　　阿神听牧这么说，吃了一惊，低喊一声：“牧师兄！”
　　洋平看看阿神，又看了看牧笑道：“只怕牧掌门答应，神公子和海南其他的人却不答应呢。”
　　阿牧阿神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流川冷冷接口说道：“若我说不呢？”
　　阿牧脸色一沉，道：“那就要请你到海南做几天客了！”说着对清田微一抬手，清田早就按捺不住，此刻得了阿牧指示，一声大吼，拔剑而上。
　　洋平心中暗叫不好，眼见清田一剑刺到，从马上纵身而起，抬足直踢清田手腕，清田只能回剑相护，洋平趁机往旁边一退，隔空一掌，遥劈一名拿着火把的海南弟子。那弟子猝不及防，本能抬手护住头部，岂料洋平本来目的并不是他，只是趁他惊慌一把夺过他手上火把，旋即退开。
　　这一下偷袭来得极快，牧与阿神都来不及反应，只有清田人在场中，紧跟着一剑刺去，洋平斜斜躲过清田一剑，笑道：“不过拿你们一个火把，这么小气干什么……”只是他口中虽在说笑，手上动作却是一刻未停，从怀中拿出一枚铁管，借着火把点燃引线，随即往天上一扔。
　　阿神看得真切，急忙喊道：“牧师兄，挡下他！”
　　阿牧明白阿神所言，抬掌一挥，一股凌厉的掌风直挥向铁管，洋平怎肯让他得手，情急之下，用了十成力道，将手中火把掷向牧绅一，牧一看火把来势极快，且火花四溅，只得撤掌应对，恰在此时，清田又一剑刺到，洋平一心阻止牧，却无法同时顾及清田，只听流川一声急呼：“洋平！”急忙侧身，还是晚了一步，清田已一剑刺穿他右肩。
　　恰在此时，空中“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红光散开，散成一片枫叶形状，极为绚丽。洋平趁清田因此分神之机，抽身退至流川马前，流川见他肩头一片血红，俯下身急道：“你怎么样？”
　　洋平抬眼看着他笑笑道：“没事！”
　　此时牧看着流川沉声道：“流川，难道你武功尽失了？”原来他看到刚才洋平遇险，以流川对他的关切程度，只要他尚能拔剑，必然会出手相救，但他却仍只是坐在马背之上，因此牧料定他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根本就无法出手了。
　　他这么一说，洋平流川都是一惊，但两人却都并没有否认。牧心中暗喜，流川无法出手，只剩洋平一人，还已受伤，今晚拿住流川，肯定已不在话下。想到洋平刚才放出的信号，牧转头对阿神说：“你去助清田一臂之力，记住，速战速决！”
　　阿神点头，他使的是一柄以精铁制成扇骨的折扇，扇柄上藏有机关，平时都拿在手上。此时见阿牧要他动手，即刻从马上跃下，扇子一挥一展，直取洋平面门。同时清田也已听见牧的话，从另一侧攻了上来。
　　洋平右肩受伤本就不清，此时只仗着轻功在两人之间周旋，但阿神和清田本就是一流高手，两人联手之下，纵使洋平轻功高绝，此刻也已是连连遇险。不过二十几招后，两人将洋平逼到官道一侧的石壁上，阿神一扇横切，洋平背靠石壁，左手变掌为抓，扣住阿神手腕，却不料阿神微微一笑，在扇柄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扇骨前端竟突然伸出两把尖刃来，直刺洋平咽喉。
　　洋平在听到响声时就已知道不好，急忙沿着石壁侧身，尖刃斜斜擦过他咽喉，划开前胸，顿时鲜血长流。清田此时早已在旁等候，见洋平侧身倒下，剑锋一转，就要一剑补上，洋平眼见清田剑光闪到，避无可避，心中长叹一声，抬眼想要见流川最后一眼。
　　这一看之下，却诧然发现，流川身子已在空中，反手拔出夜离，凌空一剑，剑光暴涨，直取清田。
　　阿神一声惊呼，挥扇欲挡，同时清田感到后面一股凌厉的剑气，顾不得洋平，急忙转身和阿神联手抵挡流川这一剑，只听“当当”两声，阿神手中的扇子断为两截，虎口裂开，流了满手的血，脸上变色惊道：“夜离！”
　　流川看到他们两人联手对付洋平，本就又急又怒，苦于药效没过，还好在千钧一发之机，他发现自己内力忽然畅通，知道南烈所说的一个时辰已到，当即拔剑而起，这一剑之下，凝聚了自北野用迷药将他擒住之后的所有怒气，自是用了十成力道，当真可以说是雷霆一击。
　　清田的长剑虽亦是一把名剑，剑身上也被夜离砍出一道缺口，一时被他那一剑慑人的力道所震住，微微有些发怔。
　　此时阿神见流川夜离在手，站在洋平身前，怕他出手发难，急忙拉着清田退回到牧身边。牧见到阿神手上的血，惊问道：“阿神，你没事吧？”
　　阿神摇头，却仍是心有余悸。流川怒极之下的全力一剑，当真是让人心惊胆寒。他定下心神，看着阿牧低声道：“牧师兄，流川枫那把剑，就是当年的夜离！”
　　牧刚才已听到阿神惊呼，此时听他又说起，沉声问道：“你确定？”
　　阿神点头，别的他不敢说，但对于他所见过的兵器，只要近距离接触过，不论表面怎么变化，他都能一眼认出来。
　　流川见他们退走，也不追击，回身抱起洋平，急问道：“你怎么样？”
　　洋平看他眼中焦虑，忍痛强笑道：“放心，死不了。”
　　流川微一皱眉，洋平右肩上的伤已经不轻，但胸前伤口更深，显然伤势极重，他怕流川担心，不肯说出来，但流川却看得明白。
　　他抱着洋平慢慢走过去，洋平此时在他怀中透过破碎的衣服看得清楚，他身上深深浅浅一条条全是鞭痕，心中大痛，咬牙问道：“小枫，你身上的伤……是北野干的么？”
　　流川脚步微顿，随即摇头道：“北野想知道藏宝图下落，……是南师兄动的手，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洋平一愣，随即想到在丰玉时南烈压抑着的狂暴的情绪，一阵难过，他太明白南烈当时的感受，只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北野这个老匹夫不得好死。
　　正在此时，流川身后的官道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流川和洋平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海南众人亦不知来者何人，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待到马蹄声渐近，众人看清为首一人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男子，领着十余骑正飞驰而来。
　　看见流川，那人抬手一举，十余骑人立刻勒住缰绳，齐齐翻身下马，在他带领之下单膝跪地，那人抱拳道：“冥焰堂旗下潘岳率众见过枫少主！”
　　暗夜来接应的人，终于到了！牧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流川淡淡说一声“好！”，看见他们起身，将手中洋平交到潘岳手中，道：“马上给水户堂主止血！”
　　潘岳立刻接过洋平，流川正要转身，洋平却抬手一把拉住他：“小枫，你要干什么？”
　　流川眼中杀气一闪，却不说话。他在想什么，洋平岂有不知，他挣扎着站起来，流川急忙扶住他，责怪道：“你干什么？”
　　洋平摇摇头，看着对面的牧绅一，说道：“牧掌门，照现在这个形势，你还有把握拦得住我们吗？”
　　牧沉着脸看着他们，缓缓摇了摇头。洋平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既如此，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你去你原本打算去的地方，我们走我们的路，互不相干，你看如何？”
　　听洋平这么说，流川低哼一声，最终却没有反对。
　　牧见洋平重伤之下，脸色虽极为苍白，一双眼睛却仍是睿智沉着，思路极为清楚，不由心中暗赞一声。他也迅速在心中盘算一下，此时流川功力恢复，而以潘岳为首来接应的暗夜等人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如果当真动起手来，只怕海南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当下点头道：“好！”说着将手往后一摆，“让路！”海南弟子立刻让出半边官道。
　　流川对潘岳说：“你带着水户堂主先走，我断后。”
　　潘岳答应一声，带着洋平和暗夜其余众人，从海南身边过去，流川看他们过去，这才上马，路过阿神，他忽然停下来，冰冷的目光扫过阿神的脸，看得阿神心中一寒，只听他用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缓缓说道：“若是我再见你用扇子，必定杀了你！”说着再不停留，策马而去。
　　阿神错愕片刻，旋即明白他是怪自己重伤了洋平，苦笑一声，喃喃道：“好让人窒息的杀气！”
　　阿牧沉着脸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中阴翳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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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带着洋平回到龙泽山和萧竹韵汇合之后，一面派人通知藤真，一面让人潜入丰玉打探南烈的消息。第三天，接到消息的藤真匆匆赶来，并且带来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北野以清理门户为由，和海南牧绅一联手发出邀请函，要在海南当着一众江湖人士的面处决南烈，并且再次商量如何进一步对付暗夜。
　　流川听完之后，眼中寒芒闪动，显然是怒极，洋平躺在床上淡淡说道：“看来他们还是对藏宝图不死心啊。”
　　藤真皱着眉头看了看脸色依旧苍白的他，问道：“你怎么看？”
　　洋平盯着他道：“和你的看法一样！这次北野大张旗鼓的宣扬，摆明了是个圈套，想要吸引暗夜的人去救人，然后伺机一网打尽。”
　　藤真点头，流川却冷冷的说：“就算是个圈套也要去将南师兄救出来！”
　　洋平看他着急，知道他心中惦记南烈，急忙说道：“救人当然是要救的——其实北野这样做对我们也并非没有一点好处，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南师兄还活着，既然他要当着整个武林的面处决南师兄，那至少在这之前南师兄还是安全的。……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藤真答道：“十日之后。我们可以先派人潜入海南，打探消息，若是能够在此之前将人救出，自是再好不过。就算救不出，必须要等到当天动手，我到时候人在海南，咱们里应外合，也能让他们措手不及！”
　　洋平叹道：“只怕牧绅一和北野这只老狐狸早就想到我们会提前救人，若是贸然前往，只会徒增伤亡而已。”
　　流川此时说道：“我亲自去，海南的地形我很熟，就算救不出南师兄，也可打探一下具体情况！”
　　藤真接口说道：“我陪你一起吧，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洋平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待要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皱起眉头没说话。流川看了看他，说道：“救人的事交给我们，你留在山上养伤就行。”
　　洋平苦笑道：“小枫，你放心，我现在的情况，就算坚持要去，也只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流川对藤真说：“龙泽山离海南不远，我们明早动身，晚上行动。”
　　藤真点着头答应了，洋平见他们去意坚决，叮嘱道：“小枫，健司，如果能救出人来当然好，若是救不出，千万不要勉强，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