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的替身小狗已上线》路侠

12、第 12 章

　　伊安踏入精神力模拟训练教室时，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里奥的脚步却犹豫了。
　　伊安回过头来看他，里奥咬着下唇：“我……我现在不想训练。”

　　伊安应了一声，声音在风里飘散：“因为头疼？”
　　里奥点头，他不想让自己在伊安面前看起来很没用，但是他的脑袋实在随时随地都痛得像是要爆炸，现在上模拟器只会加重他的症状。

　　“我明白。”伊安重新走回来，手掌落在了里奥的双肩上，为他掸去并不存在的尘灰，“我没打算半夜但你做机甲训练，只是首都星上没有合适的仪器，我只能先用里面的模拟舱替代一下，帮你梳理精神力。”

　　“梳理精神力？”里奥不知不觉地就被伊安按着双肩推进了训练教室。
　　教室内灯火通明，几十台银白色的模拟舱像是一枚枚巨大的鹅蛋整齐地排列着。
　　伊安启动了一台模拟舱，“蛋壳”打开一道缝隙，刚刚足够一个人进入，内部造型类似一把按摩椅，用柔软的海绵和白色皮革包裹着。

　　他在面板上切换到维修模式，随后打开工具箱，取出螺丝刀和钳子，开始拆解模拟舱的控制箱。
　　动作熟练异常。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里奥好奇地盯着伊安的动作，“要用什么东西来梳理精神力？模拟梳子？”

　　伊安一边拆卸修改线路，一边对里奥解释道：“大脑和神经是人体最复杂和神秘的部分，意识、灵魂、精神力都从这里产生，但人类仍然不明白其中的生成机制，对精神力的技术性研究步履维艰。
　　“机甲研究者为了推进实际运用，了解得稍微多一些，但通过技术性手段影响调控精神力依然是个难题，目前还没有物理实体可以对精神力产生直接干预，
　　“所以，我会用我的精神力来做‘梳子’，帮你恢复耗竭的精神力。”

　　他在这时转过头看向里奥：“按照法理规则，‘精神力梳理’应该被归入医疗范畴，接受相关部门监管，但这是我的私人手段，到目前未知只在两三个人脑子里测试过，虽然都成功了，但没有人能给我颁发一张行医资格证。
　　“所以严格来讲，现在我在对模拟舱做的事情叫做破坏公共财物，非法制造医疗器械，而接下来的一切将属于无证行医。
　　“你愿意相信我吗？”

　　里奥直直的对上了伊安的目光。
　　他忽然发现伊安此刻没有戴那副黑框眼镜，即使仍然穿着西装和风衣，此前的那种肃穆漠然地情态不知何时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了眼前之人真实的一角。
　　冷静、反叛、胜券在握。

　　而且……
　　“你的手杖呢？”

　　伊安眨了一下眼睛，在被里奥提起时才忽然想起了这一茬：“好像落在那台初代机甲里了，没关系，我不是真的需要它，它只是……一款时尚单品。”
　　里奥：“……”

　　没错，伊安的腿的确断过，也的确有点瘸，但这不妨碍他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手杖对他来说更像一根可以被用作武器的甩棍。

　　“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里奥说，“不过……需不需要先和德卢卡医生说一声？”

　　伊安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着里奥踌躇的表情，眯了眯眼睛，随后，忽然轻轻一笑：“里奥，你真是一个乖孩子。你知道吗？我半夜来找你，趁着没人的时候带你来这里，原本是想让这件事变成我们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

　　一个秘密。
　　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就像是白天在驾驶舱里发生的隐秘的一切。

　　里奥的心跳忽然猛地加速，只需要一句话，伊安又让他感觉到了那股让人呼吸急促的危险感。

　　“但……”伊安突然又转折，“这对德卢卡医生来说的确算不上一个秘密，我在深洋之穹时和他聊过这个方法，你不用太多担心。
　　“也最好不要担心，否则你的精神域会抗拒我进入。”

　　伊安听着里奥变化莫测的呼吸声，唇角勾起了不可见的弧度。
　　他改造完模拟舱的控制箱线路后，又拿起链接头盔暴力拆卸，抽出里面的五彩斑斓的电线，和控制箱线路匹配在一起，电线末端剪开，加上工具箱里的瓷片，改造成电极贴片。

　　里奥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登上【海蓝之心】驾驶舱时，深洋之穹的机甲工程师和机甲维修师一左一右地陪同着他，向他介绍驾驶舱里各种不同寻常的设备。
　　他们说【海蓝之心】的上一任机甲师们对这台机甲做过很大改动，有些是请工程人员来改的，有些是他们自己偷偷改造的，直到这一次大修理才被发现，里奥必须尽快适应这些不同于常规机甲的地方。

　　“好了，坐到椅子上去。”伊安的声音打断了里奥的回忆。

　　里奥在模拟舱的长椅上平躺下，看着上方“蛋壳”中间留出的一线天光。
　　伊安扫了他的坐姿一眼，无可奈何地说：“洛夫莱斯少尉，你不打算给我留点位置吗？”

　　里奥手足无措。
　　模拟舱里的空间很狭小，这张椅子只容得下一人躺倒，他试图挪位置，但就算他已经整个人贴上舱壁，也没能给伊安空出多少空间。

　　伊安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拍了拍里奥的膝盖，把对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向上曲了起来，瓜分出了一点位置。
　　随后，伊安折着腿坐在里奥腿边，俯身把连着电线的电极贴片贴到里奥太阳穴两侧。

　　舱内的空间太拥挤，里奥稍微翕动鼻翼，伊安身上的草木香气就会涌入鼻腔，穿过嗅神经，抵达大脑皮层，像是一汪凉水般镇定他脑袋里的抽痛。
　　伴随着敏锐的嗅觉，他仿佛感觉自己正拥抱着伊安，把脸埋进了他的颈间，被他的气息包裹，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巨大的行星在宇宙中旋转。

　　“你在听我说话吗？”

　　里奥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被伊安拍了拍脸颊。
　　他不知道伊安为什么这么喜欢拍他的脸，虽然对方冰凉的手指的确让他感觉很舒服。

　　“我，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我在说，仪器接通后你会感到一些电流通过的刺痛，但我不会让它伤到你，别害怕，尽量放轻松，”伊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把里奥额角的头发拨到一边去，以免一会儿被电流烧焦，“模拟舱会把我们的精神力链接起来。”
　　“就像双人机甲的精神力链接一样？”
　　“嗯……”伊安偏了一下头，“很像，但不完全一样，至少在这里你不会感知到机甲，你只会感知到我。那时候你的五感和意识可能会变得迟钝，不用担心，我会唤醒你的。”

　　伊安现在要做的精神力链接和双人机甲的精神力链接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双人机甲师之间的精神力链接是平等的，而现在，伊安处于绝对的掌控地位。
　　里奥并不知晓，海蓝色的透亮的眼睛望着伊安，信任地点了点头。

　　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伊安想，里奥太过容易相信别人了。

　　“我要打开开关了。”他把手掌盖在里奥的眼睛上，帮他闭上了眼皮。

　　另外的两片电极贴片贴在伊安的太阳穴上，在电流涌入的瞬间，仿佛有烟火在两人头脑中炸开。

　　伊安的精神力如洪流般摧枯拉朽地冲入里奥的精神域，里奥恍惚地感到伊安刚才说的那些不要抵抗、不要紧张之类的话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失去控制的恐慌感就像是从万米高空坠落，一瞬间拉响了里奥意识里的全部警报。

　　但他无力反抗，感觉仿佛有沉重的水印顺着他的鼻腔灌进肺腑，而他已经无力挪动四肢。

　　可就如伊安所说，他不会伤害里奥。
　　陌生精神力的不断涌入奇异地没有让里奥感到疼痛，只是有一种奇怪的酸胀感。
　　它压过了里奥脑子里持续了一个月的神经痛，让他浑身毛孔发紧，皮肤发麻，好像有千万只飞蛾落在身上，闪动带着绒毛的翅膀。

　　每一根绒毛都像一根梳齿，刮过里奥干涸杂乱的精神域，留下整齐的齿痕，随后外来的磅礴精神力如同潮汐海浪般漫过，冲刷掉齿痕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梳理。

　　被反复刷来刷去的感觉比疼痛更怪异，仿佛深入每一分骨髓和肌肉，虽然没有到不可忍受的程度，但里奥的确忍得很艰难。
　　他几乎失去了感知时间空间的能力，如果现在问他愿不愿意再来一次，他一定会严词拒绝，拔腿就跑。
　　就算是伊安也不行。

　　……

　　不知过了多久。

　　“睁眼。”

　　一道声音如击冰断玉，刺进里奥的耳朵，像是一双手把溺水之人猛地拉出水面。

　　里奥蹭一下坐了起来，意识瞬间脱离精神域。

　　睁开眼回到现实世界，伊安已经没有和他一起挤在模拟舱的长椅上。
　　他站在舱外，正在用帕子擦手上的水。

　　洁白的帕子上沾着几滴粉红色的痕迹。

　　伊安的手背上有几道被挠的流血的指甲印。
　　训练教室里没有其他人，这些伤口只可能是里奥留下的。

　　“我……”里奥正想道歉，却忽然发现有哪不对。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白色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湿淋淋地贴在身上，但最不对劲的地方还是他的手——

　　一条黑色皮带正紧紧地把里奥的两只手腕绑在一起，银色皮带扣闪着诡异的光。

作者有话说

　　未经人事的小狗轻轻松松就被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