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79、拂 凉

　　天地静谧，没有嘈杂，没有喧嚣，更没有任何情绪

　　外头是焦金烁石浮瓜沈李，苑子里却透着初夏的清凉，荷叶香气掠过鼻尖，微风颤动带走一阵阵烦躁，独留静谧美好

　　芒若站在长廊尽头，身后还跟着十多个娇俏的豆蔻少女

　　一行人走进院落之时，便被眼前景象所迷，蛊惑般停下脚步屏下呼吸，不愿打破这处美景

　　小苑中辟了荷花塘，里头纷繁多色的荷花开得正盛，一片片蕸叶大如伞盖，迎风而来满是清新凉爽的荷香

　　一抹清瘦高挑的身影，无声站在荷塘边上，从头到尾都是素色的白，却比世间任何色彩都显得清逸隽雅。扬逸的风吹拂起她纤薄的衣角，芒若这才明白唱词里写的，什么叫临风而立，羽化登仙

　　芒若愣了许久，才领着侍女们匆匆上前

　　“客卿大人”思忖半晌，芒若再不忍心也得打破这份沉寂

　　回转身来，那人微扬的血色发丝，衬上满园谢了花儿的桃枝，犹如那破去的东风。那张略显苍白凉薄的脸，一刹那让芒若颠覆了认知

　　君上是举国无双的美人，芒若始终认为世间再无能胜过君上的了。尽管天下都盛传着苍渊九殿下的美名，但她依旧坚定着自己的想法
　　可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才真配得上绝世无双这四字。君上与之相比，怕是也要自惭形秽
　　那双眼尾端上挑，像能腐蚀人心一般，她回头那刹那，那双眼中还带着一丝半缕尚能察觉的哀愁……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到底什么人才能与之般配呢？

　　延陵无昨日进了拂凉王城便有人迎她入宫。一路乘辇直至王寝，林纡襄亲自相迎，随即将她安置于此
　　而这个苑子，叫‘拂凉落’

　　其实，她一直都很介怀这座王城的名字，以至于她待在这同名的苑子里，看到那满池盛开的荷花，就不由得阵阵心悸

　　“客卿大人，君上派奴婢来伺候梳洗，准备晚间的婚宴”，芒若甚至不敢抬头看延陵无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芒若”，头又低了一分

　　“芒若”延陵无浅浅唤着她的名字，芒若压低的面颊瞬间红到了耳根

　　延陵无的目光又一回不自主瞥向后方寝殿，门廊上刻着一句诗联——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那至终是她锁上了打不开的心结……

　　梳洗过后，芒若替延陵无整理冠束，半天才发现，根本没有那种妆束配得上她这头红发，唯独松散地用一根霜色蚕绸缚起，那股子随意劲儿才最适合不过

　　其实芒若很好奇，为什么君上没有为客卿大人准备喜服呢？

　　“客卿，真美”
　　延陵无微转过脑袋，就见林纡襄一手倚着门框，不知已在那里痴痴看了多久，那眼色神情，仿佛经年累世终得一见，惆怅彷徨哀戚黯然

　　延陵无看着林纡襄的眼睛，她总有一种错觉，这个人似在哪里见过，又绝不是在苍渊
　　她看自己的眼神，总像是，这便是最后一眼了

　　“君上”众侍女闻声跪地，芒若终是耐不得好奇，“君上，客卿大人的喜服？”

　　“不。月狼瑬云锦最是衬你，我只想见你着白衣”林纡襄的目光自始至终不曾转移，缓缓上前，想要攀上延陵无的脸

　　延陵无脚下一点退开三尺，“萧坻王自重”

　　噤若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缠绵缱绻的事，延陵客卿从来都只与西九殿下为之
　　萧坻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戌时的婚宴，酉时未至群臣便到了，所有人都在谈论都在怪异，朝局已是兵临城下，君上却要与敌方副帅成亲？阵前联姻，闻所未闻，难道这就能叫苍渊退兵？

　　在所有人的焦灼纳闷之下，日落月升，华灯初上，婚宴即临吉时

　　宾朋满座，司礼太监一声高喊，所有人都噤了声看向宫门之外

　　一声“苍渊九殿下到！”
　　身着玄紫暗纹长衫之人，信步闲庭般走了进来

　　苍渊九殿下手执一把白色骨扇，上绘凤凰栖梧。一手骨扇轻摇，一手背于身后，额前几绺碎发轻摆，雾鬓云鬟随步而动，恣意风流，冷傲雍容
　　以‘天下’称名的西九殿下，果真名不虚传

　　萧坻王大婚设在露天的仪殿，西缄攸在宫人的引领下，坐到了王座下首席

　　约莫过了又一柱香，静鞭九响，大太监清清喉咙，“吉时到~！请新人~！”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殿前而来，延陵无一眼便找到了西缄攸所在，目不转睛地盯住

　　林纡襄一袭正红盛装，玉钗金坠，凤冠霞帔，毫不马虎
　　与之相较，延陵无的穿着就显得太过随意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位新人

　　“一拜天地！”

　　“嘭！”烟火像是炸开的血肉，弥漫一片漆黑的夜空

　　“二拜高堂！”

　　“嘭！”殷红的火光边，一抹小小的突兀白焰异常刺眼

　　“夫妻……”

　　“慢着！”西缄攸浅笑着起身，所有眼神都落到了她身上

　　“萧坻王，你这亲，成不得了”西九殿下说着这话，紧盯着萧坻王的良人，阔步而去！
　　飞起的屋檐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客卿都不曾看萧坻王半眼，放开手中红绸，亦迎着西九殿下而去！

　　延陵无与西缄攸携手，转身便要离开，烟火散尽，天边独挂一轮冷清的下弦月

　　“无！”林纡襄突然喊出了她的名字

　　延陵无偏头，“萧坻王何事？”

　　“无事了”
　　良久，林纡襄眼睑低垂，似有万般心绪无言说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惊愕的萧坻群臣才反应过来，丞相急忙招呼一旁的侍卫统领，“还不快拦住她们！”

　　“是！”

　　“不用了！”林纡襄拦住侍卫，背影孤寂走向王座

　　“君上！您…”所有人停下，看林纡襄缓缓在王位上靠右坐定，看她伸开左手轻触身边空出一半的位子

　　“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没用，终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