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68、疑 雾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她站在长廊尽头，看那人在月下幻化出诗中的美景

　　少年回身，四眸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如世间最普通的情人，拥有一处家园，在宁静夜里对着亘古不变的明月，站在一块儿便是幸福……

　　少年被男子抵在墙边，暴怒传来“你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个妖，一只连蝼蚁都不如的莲妖！相爱？什么是情爱，你哪里会懂！你就是被那个妖精迷惑了，你明白吗！你最重要的人只有我，永远都不准离开我！！”

　　被他禁锢的双臂麻木得发抖，低沉的脑袋又倔强地抬起
　　“她不是妖精…”
　　每个字，每个音调，都如天雷般砸进她的心里。她颤抖着声，有生以来第一次违逆他，不过是想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罢了

　　良久，男子放开了手
　　“你不是喜欢人间情爱嘛，那你听过人间一句话吗？莫语常言道知足，万事至终总是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休怪我没提醒过你！”一声冷哼，拂袖而去，留下满室沉寂

　　“她不是妖精，她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是，只是……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

　　遥水居内众人是被一阵响声吵醒的，出门看，就见延陵无院内假山巨石被刻上了一首诗

　　城风昏鸦萧叶尽，
　　郊处流沙下春麻。
　　三年不祭残草杀，
　　里花扬谢旧年华。

　　莫名其妙！这么一首没头没尾的诗词，被人阴刻雕在了假山石上，字字分明，流水行云

　　“谁这么无聊！”西炜枫打了个大大哈欠，无比抱怨。他昨夜好不容易赖在濯冰这里打了个地铺，美梦做到正酣，就被吵醒了

　　“这人进来还留下了痕迹，我们竟都未有察觉，可见绝非常人，也定不会是没事找事”说着，西缄攸来到假山前，指着每句头字“你们看，‘城郊三里’，是首藏头诗”

　　“看来确实是有点猫腻了，不如去看看？”

　　“成！”说完，众人各自回房洗漱

　　“无儿，我们也进去吧”西缄攸伸手覆上她的肩膀

　　“你先洗漱，我想透透气”

　　“好”西缄攸又何尝听不出她语气中淡淡的失神

　　良久，延陵无回头看，西缄攸果然回去了。她操纵轮椅来到了假山石前。石刻的高度，她努力一下就能够到

　　延陵无的手指从城字开始，一字字摩挲过去，连最浅的笔脚也不会放过，那不再是凉晨冰冷的石壁，而是春日迟暮里的美人如玉

　　那深刻的抚触似能赋予生机，那些刻入山石骨髓的字迹，它们活了过来，那些笔画缠动、跳跃、重组，有了新的生命……

　　西缄攸、西炜枫、濯冰、凤吟空、龙复遥、赤橙，只他们七人去了城郊三里外，其他人就留在遥水居陪着延陵无，西缄攸担心有危险，不想让她再涉险

　　上午去的人，午时刚过就回来了

　　一起回来，还有一车子恶心的东西

　　那是一堆行僵的尸体
　　一具具腐烂溃败，剩下泛黑的红褐色皮肉的躯体，被砍断了脖子，浑浊的眼珠，甚至连眼睑都没有，满嘴獠牙，发黑利爪，真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而在这一堆行僵的尸体之中，还有一个真正的死人！

　　他已然泛青的脸色，透着一股子邪祟

　　凤吟空从随身袋子里拿出一块令牌，走到延陵无身边，将之放在她手中，“无，你看这个”

　　那是一块纯铜打制的符牌，上面突兀的一个字——萧

　　眼前浮现起潇湘一般的女子
　　是谁说自古女子不如男，犹如放屁！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古几个男人胜得过女人青丝千丈一般的心思。蛇蝎美人可不是白叫的

　　“你们，确定吗？”延陵无抬头看凤吟空，又看濯冰，又看赤翊寒，她把身边所有人一一看过，最后才是西缄攸，离着她最近的西缄攸。那微蹙的眉宇下，双眸泛着一层薄薄的不愿相信

　　众人都随着延陵无一起看向西缄攸，“这人当初就跟在萧坻国的卤簿之中，无儿你过目不忘，应该也记得吧”

　　延陵无不置可否

　　“此人死于行僵之手”凤吟空说话间，将另一具行僵尸体拉了出来，给他们看那干脆利落的伤口，“但却是在他屠灭行僵之时。一个凡人，又怎会知道行僵的命门所在。”

　　“如果真是她”西炜枫越想越恨，目眦几裂，“那先前的和善友好便都是虚假，虚辰还被她蒙在鼓里，她还假惺惺来看你！”

　　延陵无脑中昏乱，她回想起那人的言谈举止，那神色里的关心不像假的。她给自己一种极熟悉的错觉，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友
　　自从那人出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每天脑子里混乱不堪，过往与现今颠倒重叠。她与西缄攸之间也因此弥蒙起一层疑雾，她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个不识七情六欲，懵懂未知的延陵无

　　莫语常言道知足，万事至终总是空

　　他果然没有说错，兜兜转转，她还是逃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