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64、行 僵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浮云冉冉送春华，
　　怯见春寒日欲斜。
　　一夜雨声能几许，
　　晓来落尽一城花……’

　　迷路的少年满眼好奇尚异，循声穿过婆娑树影，眼前豁然开朗

　　‘请问，此处是何地’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莞尔，

　　‘三月人间’

　　……

　　西缄攸徐徐醒来，见身旁人睁着眼，呆愣地看向床顶，额上泌着一袭冷汗

　　“做恶梦了吗，怎么满头是汗的”西缄攸欲拾起袖管替她拭去汗水，却被延陵无一把拉住

　　延陵无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西缄攸，眉头渐渐蹙起。西缄攸心中怪异，觉得她似乎并非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一时，二人无言，四目相对，心下皆思绪万千难以平复

　　“少主人，九殿下，是否要起了？”知道门外传来琳琅的声音，延陵无才缓缓松开西缄攸的腕子

　　“进来吧”

　　一排侍女鱼贯入内，迅速放下洗漱用具，便随琳琅退出去了

　　西缄攸先下床自己简单梳洗，随后回到床边，扶起延陵无，给她背后垫上软枕，再将温热的帕子交在她手里

　　衬着延陵无梳洗的功夫，西缄攸快手快脚更衣完毕，又紧接着去为她打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西缄攸亲手替延陵无穿戴

　　从小到大，这些零碎琐事哪件不是他人安排服侍，如今自己上手，九殿下却也半点不生疏

　　用完早膳，众人都来到偏厅，延陵无精神已恢复得很好，关于当日之事，是时候有个交代了

　　延陵无脊骨日生夜长，痛痒钻心，坐不直不说，还总是要去挠蹭，西缄攸没办法，只得当她的肉垫子，延陵无像条蛇似的赖在西缄攸身上
　　众人本来见到她俩这极度的亲昵还会忸怩，渐渐得也就都习惯了

　　西缄攸一边替延陵无按摩脊背，一边将那日情形徐徐道来……

　　那日她进入树林，没过多时便听到打斗之声。西缄攸策马而去，就见虚辰被一群黑布裹身之人围困！围场守卫森严，都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个四肢僵直，口中发出低吼咆哮，明明手无寸铁，却双手如利爪，疯狂向虚辰扑去！

　　这群人足有五六十个，速度又快利爪又尖，几乎是见血封喉的程度。西缄攸见虚辰以一敌众，赶紧上去帮忙。可这群怪物遭刀劈剑砍而无动于衷，哪怕手脚被斩断，依旧癫狂着扑来！斩断的手脚失去黑布的遮掩，皆是腐烂的皮肉与白骨，俨然怪物！西缄攸与虚辰且战且退，西缄攸甚至放出了响箭想召唤御林军，却迟迟没有来援，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虚辰已经快体力耗尽了！

　　“这是什么怪物？”西炜枫觉得莫名其妙

　　“应该是行僵”凤吟空开口解释，“这是一种蜮界的怪物，状如人尸，行动敏捷，喜食活物，死而不僵”

　　“吟空猜的怕是不错。可是行僵只生于蜮界，如果不是刻意为之，怎么可能会在人界出现”濯冰道出了这里头的猫腻

　　西缄攸拉起虚辰突破重围想跑，却被怪物紧追不放，这片林子似乎想要困死她们。危难之间，她忽然想起延陵无说过，她俩以血为盟，只要西缄攸召唤，延陵无万里亦往
　　西缄攸心念一起，边跑边期待延陵无能从天而降，可她又哪里知道，延陵无被这感应搅动得心魂翻腾，却一样逃不出困住她的树林

　　“话说回来，你当时不也被困在结界当中吗？”濯冰看向延陵无

　　延陵无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西缄攸低头看她，感觉她整个人蔫蔫的，像是在想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这人的结界连延陵无都出不去，究竟是谁这么厉害”濯冰呢喃着问

　　“无，能困住你的人屈指可数，你想一想？”凤吟空看向了埋头西缄攸颈间的延陵无

　　延陵无完美继承了她两位父亲的衣钵，结界咒术这类炉火纯青，其生门死门可说得上是千变万化，六大界内怕是没几人能在这方面与她打成平手

　　“山外青山楼外楼。比我强的人并非没有，也未必少数”含糊一句，只让人觉得她有所隐瞒

　　“会不会是古辛城？”龙复遥联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意外，“他接连出现，将吟空与我逼至绝境，又施以援手。而且他还说过…”龙复遥下意识看了一眼延陵无，想起前些日子她听到那句话后的模样，最后还是省略跳过，“这个人出现得太神秘了，他已然控制了异邪，西缄攸是苍渊储君，身系国祚，如果他的目的是想搅动四国纷争，会不会…”

　　“我看不像”凤吟空打断了他，“如果他意图在此，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去救无呢？”

　　龙复遥想想也对，救回延陵无即是救回西缄攸，那这一出岂非白瞎，古辛城不像这样的人，但他应该与延陵无确有渊源才是

　　西缄攸遇险一事又遭瓶颈，正当众人沉思之时，濯冰突然这样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忘川边那个蓝衣女子究竟是谁”

　　闻言，延陵无双手猛然握拳，咯咯作响

　　“怎么了，无儿”所有人都看到延陵无突如其来的变化

　　西缄攸轻抬起她低垂的脑袋，就见延陵无死死咬着下唇勒出数道痕迹，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痛”

　　“是不是扯到伤处了！”橙狄修立刻上前察看

　　“我带无儿回去休息，这件事还是容后再议把”西缄攸一把将延陵无抱起，延陵无将脸深深埋进她颈项，紧握的拳头依旧不松开

　　待二人走后，凤吟空看了看濯冰，又看了看龙复遥‘无装的？’

　　‘她在逃避这个问题’濯冰也是看了出来

　　‘兴许她不想让西缄攸知道呢’龙复遥猜测

　　兴许吧，自冥界归来，延陵无有太多他们从未知晓的秘密了，三人一道看向她们离开的地方，清楚延陵无的性格，除非她自愿，否则必然咬死不肯讲的

　　西缄攸都忘记将有轮椅代步，急匆匆抱住延陵无回去，经过紫慕尘的前院，满园桃花盛放，正值初春时节。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延陵无落泪无声，“对不起”

　　可她也不知道，对不起的到底是新人，还是旧人……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