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111、未 央

　　那坐在假山石上吹笛的人正是司久。延陵无目光望去，司久也低头看她

　　笛声久久难断缠绵悱恻……
　　良久，司久奏完最后一徵，缓缓放下横笛，轻轻一笑，“想解天瘟，随我来”

　　言罢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了月色之中。延陵无很快反应了过来，急忙跟上！

　　延陵无随司久一路，终在最西边的一处小院停了下来。延陵无稳稳落地，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又使得上来了，莫名有些奇怪

　　正疑惑间，便听司久道，“逆鳞山上的结界，我已撤去了，幻王可自由出入”

　　延陵无暗道原来如此，随即便见司久朝院内走去。此院中，只有一座假山

　　这座假山实在是高大，光是见个正面，便足有五丈高、十丈宽，通体墨黑色，在月色下泛出淡淡寒光

　　司久走到假山跟前，伸手抵于山石之上，口中默念铭文咒结。不多时，便见假山正中央有如漩涡似的现出一方门径来，恰巧够一人通行

　　司久回头看了看延陵无，然后自己先行走入小径，延陵无也连忙跟上

　　那门洞不高，得弯着腰才可通行，待得穿过，却发现别有洞天！

　　此处应该是由那座假山连接的另一处结界，里头空间偌大，有天有地有山有水，尤其景色绝佳，堪称世外桃源

　　延陵无放眼望去，见此地一望无际，大多都是些景致。唯左手边一座冒着森森寒气的高阁殿宇，与右边一处小巧院落，二者遥遥相对

　　司久继续带路，是朝那方院落而去的。延陵无心中倒是对那座殿阁有些兴趣，只是不好多问，便也未去多想……

　　话说延陵无跟随着司久到了那小院子里，就见那似是用汉白玉砌起的墙围里头，除了一块半透明的硕大石块之外，再无二物

　　延陵无跟随司久来到巨石跟前，巨石足有两丈高，四五人宽，四周皆是嶙峋不平的棱角，应是天生如此

　　司久指着这块巨石道，“幻王可知，这块便是创世灵神所造‘转轮石’，其乃洪荒辟天地的余料所成，汇集天地精华，各界灵气。只要催动灵力，便可从它身上看到各界的前尘往事。幻王不妨一试”

　　延陵无自是听闻过转轮石，只是没有想到它会在这里！当即便催动灵力，果不其然，石块从原本半透明的色泽中开辟出一片，里头正显出二十余年前苍渊王宫君后临盆的场景，延陵无看后又心念一转，转轮石上又出现了鬼界百年，几番试验，延陵无敢肯定司久所言非虚！

　　司久见延陵无一副信了的样子，便继续说道，“这转轮石最大的本领不在于能看过去，而在于它可逆转光阴，修改前史”

　　“逆转光阴？”，延陵无听了也是摸不着头脑

　　殷阙笑了笑，负手于身后，朝前几步越过延陵无到了她身后，“你与浅城的相斗，是三十三重天内最可怕的诅咒。天瘟之劫已成，摆在幻王面前的只剩三条路……”

　　延陵无皱眉，转身对上司久的背影，“先生请明示”

　　“其一，人间界自有其造化定律，幻王身为他界之主，大可不必掺和其间……”说到这儿，司久忽然转过身来一记讪笑，“即便是一走了之，也无人能怪幻王呀”

　　延陵无听了，眉下皱得更重，立时便来了火气，“胡说！人间遭此大劫，与我的关系可谓莫大。我若此刻一走了之，放任人间万灵于不顾。还如何能安心回去当我的虚无幻王！更何况！”
　　延陵无顿了顿，神色更是坚定，“更何况西儿在这儿，天下归一苍生喜乐是她打小的梦想，近在眼前了怎可说放就放？！”

　　司久看延陵无双眼瞪得似铜铃一般，不禁好笑出声，待他收了笑意，又言，“我便知幻王不是会临阵退缩的懦夫。那好，还有两种方法，待听在下说完，幻王且再细细斟酌……其实说实话，这第一种，才是对幻王最有利的……”

　　说完，司久不及延陵无再想辩驳一二，便继续说了下去，“这第二嘛，便是要用到这转轮石了。转轮石可逆转光阴，如后悔灵药。只要幻王舍得下这四余年时光，便可叫既往转回，天雨逆生。如果是幻王不入人间，便不会有这些事情的发生，人间自可安然无恙！”

　　延陵无听完，整个人都愣了。逆转光阴，回到四年之前吗？

　　不入人间，也就是说……不遇西缄攸！

　　万不可能！
　　要她延陵无命中无西缄攸此人，就好比将她不存的心剜出来！

　　延陵无当即便失了仪态，“不可以！我绝不会选这种！若要不遇西儿，倒还不如让我去死！”

　　司久听了依旧是笑，“无妨，还有最后一种，幻王且听听看”

　　延陵无好难平定了情绪，“先生请讲”

　　“不知幻王可知道，逆鳞为何物？”

　　“逆鳞？”延陵无听后思索一阵，“是这逆鳞山的逆鳞？”

　　司久点头，延陵无便继续，“是龙喉下倒生的鳞甲，是不可触的反骨？”

　　“不错。逆鳞生于龙身，是最不可触碰的软肋。而其实，并非只有龙族有逆鳞，天地也有！”

　　“天地？也有？”延陵无满眼迷茫，不知司久在言何物

　　“天地自洪荒而来，原是混沌，被创世灵神劈裂才轻者浮天，厚者坠地。洪荒混沌亦有无边灵力，汇聚到了转轮石中沉寂至今。天地的逆鳞便在这转轮石里，触生反骨，逆鳞生禁！”

　　“恕延陵无愚钝，先生究竟何意？”，延陵无实在是被他说蒙了，这转轮石和所谓天地逆鳞，又有何干呢？

　　司久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道来，“其实很简单，转轮石之所以可以逆转光阴，就是因为其中蕴含了混沌之初的灵能，而天地的逆鳞是无形的。幻王更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神功一件法器，逆鳞成诀，转轮无间。若是逆鳞诀成，便可篡天改地，别说是天瘟，便是天崩地裂也能顷刻止住！”

　　延陵无终于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一点！
　　“那！那如何才能练成这逆鳞诀呢？！”

　　司久不顾她的焦急，摇头反驳，“幻王有所不知，这逆鳞诀不是单独什么人就能练成的，说得虚幻些，练成逆鳞诀的其实是这天地……灵能修诀，方可篡天改地逆转轮回”

　　“那又要如何，才能让天地灵能修成此诀呢？”

　　听完延陵无问题，司久顿了良久方道，“逆鳞山居于三十三重天地正中，可汇集万界灵气于此。混沌灵能已在转轮石中，加之万界灵气，只再一样，便有机会修成逆鳞诀！”

　　“差一样什么！”

　　“是一味灵力，三灵合一，大功可成”

　　“是何？！”

　　司久意味深长地看了延陵无一眼，“幻王当真要我说出来？”

　　延陵无蹙了蹙眉头，毫不犹豫地点头

　　司久见之，低下头笑意哀戚，“那司久便说了。混沌灵能，万界灵气，还有一灵，便是幻王……其实这三法之中，在下最不赞成的便是这一种了，是故也将它放到了最后来讲。若非幻王否决了前二者，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先生但讲无妨！若所需灵力真的要延陵无来给，再多都可以！”

　　“其实，这要取的灵力对幻王而言，不单单是多……其所取路径，可堪称歹毒！”

　　“此话怎讲？！”

　　“幻王可知，为何三灵之一必须是你？”

　　延陵无摇头

　　“当年灵神有三大弟子，神王陵、魔尊延、苍玉浅城。他们分别代表了圣、邪、灵……逆鳞诀要的，是三灵聚顶，是三御皆具，更是天地禁绝！穹宇之大，独有前身是为浅城之妹，体内流有魔神二血的幻王，才能满足这个条件”

　　延陵无听完，似乎依旧想要选择这条路，“既知我可，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令天地修成逆鳞诀？”

　　司久看着她好久，“混沌灵能实乃庞大，必得令之化形方可吸收万界灵气，以此习得逆鳞诀。而幻王灵力所在，便是使灵能化形之道”

　　“好！延陵无愿助混沌灵能化形以修此诀！”

　　幻王眼中的金光，在这幽淡的夜里显得尤为明亮璨烂，可跟前人开口所说的话却只叫月凉如水
　　“这就是我所言歹毒之处。要想灵能化形，非必要幻王倾尽全力以命相抵，才可成……”

　　延陵无听完那八个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

　　倾尽全力，以命相抵……

　　司久看着延陵无那瞪大的双眼，便知她是被惊到了，“幻王没听错，这一方法实在是决绝得很，我劝幻王还是趁早放弃为妙”

　　却不想，过去半晌，延陵无恢复了神色，淡然地开口问道，“敢问先生，这灵力要怎么取？”

　　司久闻之怔愣，随即露出了他头一回的震惊，“幻王难道想！”

　　延陵无抢了白，“先生且先告诉我，反正离天瘟大劫到来还有些时日，延陵无会细细考虑的”

　　“好，我告诉你……灵力要取，必先汇聚。幻王周身灵力最盛之处，便是一双金瞳。若幻王当真要倾尽自身，便先要将周身灵力都逼至眼处，再由灵能汲取，直到力竭……”
　　司久说话间，始终不错一眼看向一脸淡然的延陵无，“幻王，你我皆是修行之人。这自毁灵力的事，实在是做不得的。若走此路，轻则双目失明落为一个瞎子凡人，重则身死魂散也是未知之数啊！”

　　延陵无闻之一笑，“先生可否容我再想想。明日我会带西儿下山，三日后，我再给先生答复”

　　“好！还请幻王仔细思量，三思而行！”

　　“我明白……先生，延陵无告辞”

　　“不送”

　　延陵无转回身，一步步朝着外头走去。出了石径，又出了院子，最后回到了自己和西缄攸的小苑里

　　延陵无走进小苑，才抬头看天，东边已经泛起鱼肚，不由口中默念，“天都要亮了……”

　　朝霞不肯出，延陵无悄无声息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回到床边，借着烛火余光，延陵无缓缓在床边坐下，伸手抚上了西缄攸的睡颜

　　“西儿，如若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延陵无有幸与你相遇，我心足矣”
　　说完，延陵无缓缓弯下腰，三指捋开西缄攸睡得微乱的额发，印下轻柔一吻

　　延陵无一直看着西缄攸的睡颜，直到外头渐亮，这才脱了外衫躺下

　　延陵无轻手轻脚将西缄攸拥入怀中，却不想还是吵醒了她

　　西缄攸一手揉着惺忪的眼，一手过去环住延陵无的腰，“天亮了吗？无儿你这么早就醒了？”

　　延陵无看她那副全然没有防备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还早呢，你继续睡……”，又在西缄攸唇上轻啄一下，与她相拥抵眠，缓缓拍着那精韧的后背哄她入睡

　　西缄攸本就没睡醒，此刻又是在延陵无怀中，安安心心便立时又睡了过去，是故也就没有听到延陵无低声的那句
　　“西儿，若有朝一日延陵无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就请你从那以后努力恨她，直到把这个人忘掉吧……”

　　天已亮，而心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