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水流舟

22、第 21 章

　　……

　　那人背影僵直地立在床前。从晋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他后脑上那丛乌黑的略微有些卷曲的细密头发。似乎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着，而身旁的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角掀开的睡衣。晋延眼神一凛，目光牢牢钉在那人的头脸部，故作不耐地，语速飞快地问：“怎么总是惊惊咋咋的，你又怎么了？”

　　好一会儿，李明威才慢镜头似的，苍白地转身。欲言又止的，他把他半挂在身上的睡衣整个儿拉开，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剩下的则更多是茫然。他的嘴唇蠕动着，好半天才几若无声地指着自己的上身道：“晋延，这真的是我的身体吗？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静静地注视面前的人几秒，晋延方才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定住……

　　敞开的衣衫里是一具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身体，然而原本应该是细腻光洁的皮肤上，此刻赫然入目的却是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疤痕。那些痕迹，有如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补丁，钉在身体的个个部位，而且补丁摞补丁似的，不仅有新有旧地布满整个上身，甚至还在向下身蔓延，丑陋吓人到，就连久经血火洗礼的晋延一时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更不要说是现在的李明威。

　　这些伤痕中那些新添上去的，看上去似不久前才刚刚愈合的伤口，此时在晋延的眼中，明白无误的标示着：它们的主人，那个顾家的顾陶生，在最近的一段时期内，曾经历过怎样一场几乎危及到生命的严重事故。可与之相比，最显刺目的，却是那人肩头，也似最近才添上去的，那处明显的，枪伤。

　　是，那是枪伤，虽然那枪伤在众多的伤痕里并不算什么，却让晋延心头一震。盯着那伤处，他的眼神晦暗，背着的仍然没有离开门把的那只手，几乎就要把那块金属捏变了形。

　　看着长时间不开口，越来越杀气腾腾，却神思不明的晋延，李明威不禁更加慌张起来，怯懦地呼道：“晋延……”

　　晋延回神，收敛了身上暴虐的气息松开门把走到李明威的面前，轻轻合上他的衣服，柔声道：“你先冷静下来，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抓紧手中的布料，李明威狐疑地问道：“什么问题？”

　　“你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吗？”

　　“昨天？”李明威皱眉思索了一阵，迟疑地开口：“昨天考完试，我们不是一起去魏姨家吃晚饭来着，后来……”忽然停住，有些着急道：“对了，你不是说好今天要去魏叔叔的公司面试吗？怎么又带我到这里来？这可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晋延打断他，有些头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怎么还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张开双臂，轻轻拥住这个在此时此刻急得跳脚的人：“好了，面试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我现在都已经这么老了。”

　　“我就说嘛，要不……怎么会？……”李明威一瞬间顿住，晋延收紧手臂，努力想让怀中再次僵硬的身体能够充分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可就在他忍不住想低头看一看怀里那人的表情时，一个闷闷的声音自他的胸口传出来：“这么说……这么说……”晋延的眉间稍稍松动，轻轻地接口：

　　“……你失忆了！”
　　“……我失忆了？”

　　猛的跳起，李明威不可置信的黑眸直直地望过去，同时出声。那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似在希冀，也似想从他的眼里找到哪怕是一丝否定的答案。晋延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而眼中却不容置疑的坚定地给以肯定的回答。

　　许久，李明威目光黯淡下来。晋延则紧张地看着他，直到那人忽而皱起眉毛，可疑地抬眼：“那你现在有多大？我是说我丢掉了多长时间？”

　　挑眉，晋延道：“现在是XXXX年，你说我现在有多大？”

　　“什么？”李明威傻傻地呆立在原地，喃喃道：“有这么久了吗？”

　　“那你想不想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晋延试探着开口。

　　李明威先是愣住，随后冷冷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

　　“是吗？为什么？”晋延的心跳漏掉一拍，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失落还是放心，又问：“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那人却赌气似的回视他，然后突兀地大叫道：“不想！”说着，气急败坏地挣脱他的束缚，却在下一刻又静静地转身，浅淡地说：“你是怎么回事，难道没看到我现在身体上有那么多的旧伤？真要是全想起来，我岂不是要痛苦死？！”

　　听出了他话里所包含的质问，晋延一时间怔在当场。

　　李明威却抬脚向屋外走去，只听他道：“我现在只是想着，现在会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其他的什么也不要想。”

　　有些慌张的，一把从背后抱住想要离开的那人，静默了许久，晋延才开口道：“对不起……”

　　又过了很久，在他以为再也不会听到对方的回应时，身前的人张嘴：“那就补偿我。”

　　晋延沙哑着问：“怎么补偿？”

　　李明威转身，严肃地望向他，见晋延不象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突然笑起来道：“你就补偿我好吃的，好玩的好了。”

　　凝视了他许久，晋延亦开口笑道：“我这就带你出去，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李明威皱眉：“貌似你在‘补偿’我吧？”

　　晋延没有说话，找来一条白色的丝巾把李明威的双眼蒙住后，才郑重地说：“答应我，这一路上都不要揭开，我就带你去。”

　　“吃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把眼睛蒙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李明威直到被摭住了眼，才醒悟过来，气愤地叫道。

　　晋延不理会他的挣扎，一只手抓牢他，一只手轻点他的额头笑道：“给你惊喜啊，小傻瓜。”

　　“喂，我才不小了。既使失忆了，我也只比你小一个月，才不小呢，我也不要什么惊喜，你放开我。”

　　安抚的搂上他的肩膀，晋延沉默，李明威感受到气氛的冷凝，也不由停止了挣扎。却听见那人轻声道：“是，你不小了，可必竟现在和过去有很大的差异，我怕你一时适应不了……你忍一忍，听话，好吗？”

　　李明威安静下来，片刻后有些犹疑的问：“你真的是带我去吃好吃的？”

　　晋延深吸一口气，尽量用轻松的口吻道：“对，你想点什么都行，还有很多你从来没见过的好玩的东西。”

　　“那好吧。”李明威最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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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延把一声不响的人塞进副驾驶室后，关上门，拿出手机。看着坐在车里因为不适应而来回扭动的那人，拨出一个号码，冷声道：“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去查清楚顾陶生这个人的所有一切。记住，是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一点东西都不能落下！听到没有……还有就是把那房子里所有的镜子、所有能反光、能看到人影的东西都给我拆掉、藏起来……”电话那头似有疑问，晋延放大声音：“……还有哪所房子，就是我昨天呆的那所！……”见车里的李明威转头面向他，虽然知道这车子的隔音性能良好，他还是收缓了一下语气，放轻声音道："记住，不要留下一丝痕迹……再有就是帮我告诉倪传琛，让他推掉所有的约，我马上带个人去见他……"

　　坐上车，晋延握了握李明威的手：“放心，今天一定让你吃得开心。”

　　李明威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知道此刻的他已开始真正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晋延不觉加大了手劲。然而，一只相对来说细小的略显骨感的手犹豫着伸过来，在他的手上轻拍了拍。坐在对面的那人故作平静地安抚道：“没关系，失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可以忘掉许多不高兴的事……”

　　晋延默然，发动车子。

　　银色的宝马在公路上急掠而过，留下一道银色的弧线，冰冷而眩目……

作者有话说

　　仓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