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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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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须臾,傅掌柜就和店小二一起从后堂走了出来。傅掌柜面色煞白,有些神经兮兮的,在自己的铺子里,还不停地四下瞅,似乎是怕什么人一般。赢追风迎着傅掌柜走过去,抱拳道:“大理寺少卿赢追风。”
听到赢追风自报家门,傅掌柜恍然回过神,似乎赢追风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拽着赢追风的衣袖,险些就要跪下,要不是赢追风用力拉住傅掌柜,人就已经跪在地上不知道要磕多少个头了。
赢追风轻轻地啧了一声,他入职大理寺五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又板起脸严肃地说道:“傅掌柜这是做什么,我们是来问案,不是来治你罪的。”
傅掌柜一边摸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点头:“是是是,是小人怠慢了,二位大人请随小人去后堂吧。”
赢追风与龙舞夜互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傅掌柜奇奇怪怪的,但两人都察觉不出傅掌柜有什么心思,索性跟着傅掌柜去了后堂。
后堂正中放着一臂长的紫檀木打制的箱子,箱子上没有花纹,丁点儿不稀奇,就是这木头是一等一的木材,龙舞夜轻轻碰了下赢追风,低声说:“上好的紫檀木,这种紫檀木一般人是拿来镇宅的。”
“镇宅?”
“嗯,那是上等的紫檀木,有灵力包裹,想必是有高人施过了法,能感觉到灵气。”龙舞夜说道。
赢追风是感觉不出来的,但见傅掌柜远远地绕开了那箱子,似乎避之不及,赢追风奇怪道:“照你这么说,傅掌柜应该不怕那箱子,可刚才他那动作,明明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
龙舞夜看了一眼赢追风,解释道:“就因为惧怕才请人高人施法,他要是不怕,这箱子就是普通的箱子。”
这么一说,赢追风就愈加觉得王陵的死与博古斋里买的东西有关了,还很可能与这箱子里的东西有关。他指着箱子问傅掌柜:“你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打开瞧瞧。”
傅掌柜呆了下,而后连退数步,一直摆着手:“不不不,不能开,我请了栖霞寺的高僧帮我做了法,高僧说箱子一旦打开邪灵就会跑出来的。”
赢追风见掌柜那胆小的样子有些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赢追风也懒得与掌柜说道,走到箱子那里,抬手就要掀开箱盖。
“不要——”忽然,傅掌柜大叫一声,又往后退了数步。
赢追风险些被傅掌柜吓了一跳,心道这傅掌柜一惊一乍的到底什么毛病?
一直默不作声的龙舞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傅掌柜的身边,他一只手按在了傅掌柜肩头,语气温和地对傅掌柜说道:“掌柜无需担忧,赢少卿腰间那把古黑弯刀能够驱邪避凶,比那紫檀木还管用。”
“真……真的?”傅掌柜将信将疑。
“真的。”龙舞夜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傅掌柜见龙舞夜面相和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其实傅掌柜不知道,在龙舞夜与他交谈之时,龙舞夜按在傅掌柜肩头的手将自身的一些灵气注入到了傅掌柜的体内,这才缓解了傅掌柜的惊惧。
待傅掌柜安静下来,赢追风也就不必受打扰,他也担心箱子中会有鬼祟之物,一只手握住了古黑弯刀,另一只手用力将箱盖往上一提。“哐当”一声,箱盖落地,之后后堂内阒静无声,直到龙舞夜的脚步声响起。
赢追风与龙舞夜一同望着箱子里的物件,两人皆沉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赢追风当先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这是人?”
“人偶。”
一个只有半人来高,却与真人无异的人偶!
赢追风倒吸一口凉气,他也明白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从没见过如此惟妙惟肖的人偶。
人偶有着一张女子姣好的面容,肤若白瓷,吹弹可破,它此时闭着双目,羽睫如蝶,鼻梁挺翘,樱桃小口微张,似能感觉其吐气如兰,乌黑长发披在肩上,层层单衣将纤细的身段包裹,足上穿着白袜,不似中原女子装扮。
赢追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偶透着邪乎。
“我听闻南海、蜀中皆有会制作人偶的世家,可他们制作的人偶,要么雕刻小巧不足半臂之长,要么只取其型无得其精,这副人偶的制作者,显然已经超越了南海、蜀中两大世家,而且这人偶不似中国产物吧。”龙舞夜走近仔细观察,那人偶的服饰装扮龙舞夜是见过的,国师源明静有两名贴身的侍女,穿着打扮与这人偶一模一样。
站在远处的掌柜点头道:“这人偶我是自东南蓬莱偶然得到的,是一位东瀛人卖给我的。当初我得了一个,正巧王公子在店里,我便把那个人偶拿给王公子看,王公子一眼看中就买了回去。谁知道……”
“那你为何又带了一个回来?”赢追风奇怪,既然王陵买走了,掌柜千里迢迢地又带了一个回来,看来是还有人看中了。
掌柜面露难色,显然不愿说,但赢追风乃是大理寺少卿,傅掌柜生意做得好免不得要和朝廷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大理寺里有位姓赢的少卿是当今天子器重之人,刚才他就知道赢追风就是那人,掌柜踟躇了片刻,支吾道:“当时谢公子也在,也看中了那个人偶。以前王公子总是让着谢公子,可这次两位公子竟然争抢了起来,王公子还出手打了谢公子一拳,谢公子负气而走,第二日就让人来传话,叫我再给他寻一个,不然就拆了我的博古斋,我……我……”
赢追风与龙舞夜互相看了一眼,王陵向来温和谦逊,是位翩翩公子,想不到竟会出手打人,打的还是谢太傅的儿子,而谢太傅虽是文臣,可他的独子谢辕却出身行伍,现任御林军飞骑营的统领,拳脚比王陵好了太多,两人却是没想到文质彬彬的王陵打了谢辕,还得手了?
“这事没人知道?”龙舞夜问。
“当日是两位公子和我在后堂看的,王公子打了谢公子之后,谢公子好面子,只拂袖走了,什么也没说。而王公子,两位大人是知道的,向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让别人知道他打了人,还打了谢公子,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后来两家都派人来叮嘱过我,让我别说,要不是王公子出事,两位大人来,我打死也不会说的。”傅掌柜满脸的委屈,看样子都要哭出来了。
赢追风和龙舞夜都知道傅掌柜是个人精,这话听听就算了,龙舞夜人又问:“蓬莱至金陵最多也就二十来天的路程,你怎么去了一个多月?”
傅掌柜道:“我快到金陵城的时候听说王公子死了,心里还好生奇怪。谁成想,我在城外遇见了一个道长,那道长盯着我马背上的箱子看了一会,然后说我箱子里的物件不祥,要我去栖霞寺找那里的大师开光镇一镇,还给了我那个紫檀木的盒子。我们生意人,平时也信这些,我又见他说得郑重,就先去了趟栖霞寺找那里的大师为这人偶念诵了七天七夜的经文。”
“七天七夜?”赢追风诧然不已,栖霞寺闻名遐迩,皇室也常去那里参佛,请栖霞寺的大师七天七夜念诵佛经,除了皇帝外,皇室里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傅掌柜直点头,话里不再有欺骗,他道:“那道士给了我一枚翡翠佛珠,说我只要拿给栖霞寺的觉念大师,大师自然会帮我。”
纵然傅掌柜说得真诚,赢追风仍是一脸狐疑地瞪着他。
傅掌柜知道赢追风得罪不起,可对方不信他,傅掌柜焦急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两人大人不信可以去栖霞寺找觉念大师问一问。”
“我信。”没等赢追风开口,龙舞夜就点头说道。
赢追风转过头问龙舞夜:“你信?”
龙舞夜微微叹了口气,略尴尬地挑唇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我信。”
“他是谁?”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龙舞夜没有回答赢追风,而是指着那人偶问傅掌柜:“这人偶你从何处得来的?”
“蓬莱岛上都是东瀛来的人,自然是从东瀛人手里得的。”
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何这人偶的服饰与东瀛女子相似。那就还有一个问题了,龙舞夜轻轻地碰了下那人偶,人偶是死物,动也未动,龙舞夜又问道:“你可知道这人偶如何操纵?”
“啊?这人偶会动的吗?”显然傅掌柜对这人偶也是不太懂得,看来是当做一个摆件来卖的。
龙舞夜挑眉,将盖子合上,指着箱子对赢追风说:“这人偶蹊跷,大理寺不如带回去研究研究?”
赢追风明白龙舞夜的意思,王陵的屋子里没有这个人偶,那人偶现在很可能与王陵的死有关。这人偶又如此邪乎,自然不能卖与谢辕了,只得由大理寺带走,谢辕怎么着也不敢上大理寺来讨。
傅掌柜一听,苦着脸却也没法拒绝,案子都查到他这里来了,自己能撇清关系已是不错了。
然而,没等傅掌柜将装有人偶的箱子交给赢追风,店小二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掌柜的,谢大人来了。”
赢追风和龙舞夜皆微微蹙眉,这谢大人应该就是谢辕,想必他是来取这人偶的。
傅掌柜一听,又惶急不已,这烫手山芋交出了他就一了百了,就算谢辕找上门了,他也可以说是大理寺办案把人偶要了去,可现在谢辕来了,大理寺的人也在,傅掌柜虽然怕事,但不傻,忙装作为难地对赢追风和龙舞夜说:“两位大人,谢大人来取人偶,您们看这……”
龙舞夜抬手止住了傅掌柜的话,傅掌柜在打什么算盘龙舞夜清楚的很,他道:“请谢大人进来吧。”
傅掌柜应了声,差店小二去将谢辕迎进后堂。片刻后,谢辕带着一位年轻的道士走了进来。
两人刚出现在众人眼中,傅掌柜忽然低呼一声,指着谢辕身后跟着的年轻道士对赢追风说:“是他,就是那个叫我去找觉念大师的道士。”
赢追风也注意到了那个道士,那道士穿着一件洗得灰白的道袍,两眼微暝,似笑非笑,看上去模样落魄,可赢追风却感觉到,那道士周身遍布灵气,并非一般的山野道士。
谢辕一走进后堂,也不与众人招呼,当先就走到紫檀木箱子处,掀开了箱盖,看了一眼,随即合起了箱盖。
“傅掌柜果然厉害,一月之内真的给你又找到了一个。”谢辕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感情来。
傅掌柜琢磨不透,人偶是谢辕一个月前要自己去寻的,如今找到了,谢辕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反倒像是在办理公事一般。傅掌柜小心地应道:“是是是,博古斋做生意向来言出必行,定不会辜负客人的期望。”
“是吗?”谢辕反问,而后对身旁的道士说道,“道长说的是这个人偶?”
年轻的道士捏了个道揖,回道:“的确是这一尊,谢大人可舍得?”
谢辕冷冷一笑,一掌拍在紫檀木盒子上说道:“王陵得了这人偶后整个人都魔障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我隐隐觉得与这人偶有关系,我还敢要吗?”说着,他又盯着傅掌柜说道,“连大理寺的人都查到这里来了,我要是再不知好歹,不仅丢了命,还要丢了谢家的门楣。”
傅掌柜听出了谢辕话里的意思,吓得一个哆嗦,噗通跪在了谢辕面前:“谢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这人偶有何厉害,小人是偶然得到的。”
谢辕拂袖冷哼,看也不看紫檀盒子,对道士说:“道长觉得如何?”
道士道:“大人明智,这人偶来历奇怪,交给大理寺最为妥当。”说着,道士瞥了一眼赢追风。
赢追风见道士看向自己,又听得道士如此说,赢追风略一思量,就知这道士带着谢辕来博古斋非是找茬,而是在帮他。赢追风向着道士颔首,聊表谢意。
道士回以一笑,而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的龙舞夜,嘴角扬得更高。
龙舞夜假装没看见,撇过头去,这道士的身份他早已知晓,只是不知道一直驻守南疆从不踏足中原的他为何要到金陵城来,还主动地牵扯进了王陵的案子里。
谢辕显然并不想与人偶牵扯上太多的关系,既然自己已经在大理寺的人面前表明了态度,那也间接地表明了王陵的死与他,与谢家无关,赢追风也不会再去找谢辕的麻烦。谢辕向着赢追风拱了拱手:“王陵之死与本人无关,这人偶若对查案用得着,大理寺尽管拿去便是。”
赢追风点头,拱手还礼:“多谢大人,大理寺不负皇恩,定会查清此案。”
谢辕“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那道士没跟上,而是在谢辕身边耳语了几句,谢辕看了一眼龙舞夜,而后点了点头,一个人走了。
既然这人偶交给了大理寺,赢追风命手下人先将人偶带走,傅掌柜的博古斋一时半会也不能再开了,傅掌柜也料到了会如此,虽有些痛心,但为了能洗脱嫌疑,自然也是应了下来。
忙活了一个上午,赢追风和龙舞夜皆是饥肠辘辘。从博古斋出来,赢追风问龙舞夜要不要吃些什么,算他请客,龙舞夜也没拒绝。
“吃什么?”赢追风问龙舞夜。
此时正是仲春,江南春日里的小吃最为新鲜,龙舞夜只思索了片刻,说道:“不如去吃些小吃吧。”
“正巧,贫道听闻金陵城小吃非同凡响,不如一起去?”跟在赢追风和龙舞夜身后的道士忽然开口,似乎不把自己当旁人。
没等赢追风说话,龙舞夜对那道士说:“您竟也会纡尊降贵去吃街边小吃了?”
道士哈哈大笑,拂尘一扫,颇为嚣张地说:“贫道难道要一辈子吃那些山珍海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