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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南召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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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炳将黑衣人与罗母的对话都详细记录下来,与林墨谦分析之后更倾向于黑衣人与罗氏母子是私人恩怨不会威胁帝国安危,遂决定先让罗绮认尸。
罗彪的尸体送入西城街道司,林墨谦陪同她将尸体领了出来与罗母一起送入西郊义庄。林墨谦和阿炳带着几个手下在旁帮忙下葬事宜,黄昏十分棺木送达顺利下葬。
街道司是以翻修旧居发现埋尸为由向罗绮解释尸体来源,并且按照惯例询问了她罗彪的仇家等情况。罗绮全程少言,并未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在归城的马车里,罗绮与林墨谦对坐相视,半晌罗绮开口说道:“林公子,我…”
林墨谦抢白道:“你现在很累,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这种时候不要作决定,先回家休息。”
罗绮的确很累,忧思之下滴水未沾。
她对林墨谦轻声说道:“我是十岁那年来到东京城的,我们从儋州到东京城足足走了一年,没有我娘跟我哥带着我,我只有死在山林里喂野兽。如今他们都离开了,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离开故土。”
林墨谦说道:“人生一路就是由不同人陪伴的旅程。罗绮,把目光看向未来,我们林家做海运的,我说过我的抗风险能力很不错。我五月里会去趟江南,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你就会知道我可以护你一生。”
罗绮摇头浅笑:“我除了缝纫什么都不会,林公子可以选择更优秀的女子。”
林墨谦深吸口气,放松身体有点无赖地说道:“我们有婚书,你是我娘子不是我请的伙计,你不需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相夫教子其实是女性的本能,你需要做的便是最大程度的释放你的本能。”
罗绮失笑:“林公子,那纸婚书是假的。而且我们还有和离书。”
“和离书没我的签字生不了效。更重要的是林书翰殿试的户籍资料已经报上去了。家中大嫂林罗氏,京畿人士,职业裁缝。你要是跑了,到时候户部来人审查见不到你岂非连累他失去殿试资格?”
“什么?你不是说过,我们的婚书不会进入户籍司档案吗?”罗绮慌着坐直身子,一手拽着林墨谦的衣袖。
林墨谦趁机握着她微颤的小手,安慰道:“你怕什么?是怕被什么人知道吗?别怕,你有权利在不触犯法典的前提下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帝国能提供给百姓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娘在走之前不是让你拿小院作嫁妆带进林府吗?百花巷的位置不错,虽是老街区但人多热闹,以后留给我女儿作嫁妆。”
骑马在马车旁的阿炳听到此,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罗绮低语骂了句:“真是个无赖。”旋即说道:“你别以为我真没落脚地方,恋霓裳的老板娘一直想让我去她成衣店做事。”
“恋霓裳?!东京城最高档的女装馆?!”林墨谦笑了,鸟入笼中十拿九稳。
罗绮点点头:“当初恋霓裳赞助樊楼花魁的百翎羽衣便是我做的,没这些大单子,你以为我是如何能在东京城安家置业?”
林墨谦闻言需眯着眼,回忆似的说道:“三年前,樊搂挑头组织东京的花魁赛。樊搂舞姬霓裳夺魁的舞衣是你做的?舞裙一起,如百鸟朝凰。初入花市的霓裳因此一举夺魁,而默默无闻的成衣小店也借此良机挂上了恋霓裳的招牌在皇城高档女装馆内有了自己的席位。”
“哪有你说得那么传奇。那是恋霓裳的老板娘善于专营。”罗绮说道。
林墨谦点点头:“她是挺会专营的,你知道她就是凭借当时名动京城的选魁造势才得到了鼎汇丰的认可,而归于旗下才麻雀变凤凰的吗?”
“鼎汇丰?是什么,我不知道。”罗绮说道。
林墨谦笑了笑:“是一个综合商号的名字,京畿最大的联合商号。东京城所有行业的翘楚都在其旗下。包括你说的恋霓裳女装馆。你要是喜欢女装设计的话,去恋霓裳做大师傅也不错。”
罗绮听罢,有些诧异:“什么意思?你怎么又答应了?”
林墨谦笑道:“出去做事也行,免得你呆在家里无聊。不过再等三天吧,三天之后再决定出不出去做事。这三天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鼎汇丰是一个综合商号,背后老板就是林氏,更是根深于东京城覆盖整个京畿道的情报网。
三天之后便是储君大婚,林墨谦只有把这个小隐患困在林府再徐徐图之。
到了林府,林母带着宋珍珍等候在前厅,见到罗绮只顾安慰说道日后安心在林府住下,安心守孝。帝国看重孝道,百姓也忌讳红白喜事相遇。林母挽着宋珍珍和罗绮的手说着婚事安排:等一年之后两兄弟的婚事一起办。
罗绮很是感动,林母并不介意她孤女无依,门第不配,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期许正常的生活。
然而林母考量的是,林墨谦离家三年的重归完全不一样了,早月余之前官媒就来府走动过。林家大郎依托太子得势已不可避免,林母希望他的正室能被自己拿捏住。
太子大婚庆典临近,东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每条街市都挂这代表王朝和南诏的皇家族徽的旗子,人们兴高采烈比迎新年还激动。
至百年前萧皇萧朔寒将帝国从百鬼夜行、妖兽肆虐、战乱不断、瘟疫横行的乱世浩劫中解救,百年间在后四世萧皇的统治下九州海内清晏、百姓安居乐业、帝国繁荣升平。
萧氏婚配更是传奇,从天下初定开始萧氏便只能和神裔风氏婚配得子而且还是独子,跟其他姓氏的女子则只能生公主。故而世人都相信萧氏是神选之皇,风氏是神选之后,这两个姓氏是被神亲吻过的,在他们的统治下方能享万世太平。
萧彦北身着繁复的绛红礼服跪在太庙里,抬头看着历代帝王画像。
太庙外万民欢庆、天地欢喜,太庙内的新郎却红了眼眶。
这锦绣繁华的山河都是萧氏牺牲掉爱情换来的。他们只要是遇到爱情便会感到那可怖的、蚀骨灼心犹如浴火涅槃的痛。那是种凡子无法承受的雷刑之痛,十二道雷刑之痛。以至于每代帝王只要遇到爱慕的人都会选择杀掉对方,比起皇权,那所谓的爱情又算的了什么。
就像他自己,也是要娶了风氏之女后才能登基亲政。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天下臣民对这两姓沐泽神佑的幻想。
他们要当神,要让四方臣服,便要以这凡子之躯行神明之事、承神明之痛。
太后抬头看着那五位帝王之相,为首的便是她的夫君萧朔寒,刀削斧劈的面容尽显阳刚之气。自从沾上了风氏血之后的萧皇一任比一任阴柔,也一任不如一任。
她微微叹息,回想百年前之旧事,不知到底是谁辜负了谁。
她看着跪地叩拜的萧彦北说道:“太子,爱情不是一位帝王必须要有的感情,你肩负天下苍生,要谨记自己的责任。历任萧皇,他们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品质。他们或荒淫残暴或冷酷无情,但他们都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应尽的本分。其在位时,九州无恙,百姓安乐。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一个皇帝并不需要太多的优点,尤其是深情与忠贞”
萧彦北叩首时紧闭双目,告诫自己也回应太后:“请老祖宗放心,我不会辜负自己的姓氏。”
风太后杵着鎏金祥云拐杖,低头睨着伏地磕头的萧彦北又快速扫过了堂前高挂的帝王像,眼中流出丝怜悯。
这个帝国每个人过的都不错,除了萧皇。
她的思绪不由的飘到了百年前,那个深秋午夜,帝国权柄在绵绵寒雨中轰然坍塌。萧朔寒在师、黄两家的修士护卫下仓皇北逃,那个时候的他,就如同此他刻伏地跪拜的模样,不甘、委屈又无可奈何。
神明玩弄人间,九州就是舞台,芸芸众生都不过是供他们消遣的傀儡伶。
风太后盼了一百年终于把他们盼入世了,五世轮回的梦魇终将结束。她颤巍巍走向了殿门,抬头望天嘴边扬起讥讽的笑意,宫人见她走动了,从侧门而出将其搀扶出了殿门上了凤銮驾。
东京城,南诏行宫。
南诏世子风厉威还在画室里画画,他身前挂着幅画,画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绝色女娃,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他看着那幅画,画着他想象中她长大后的样子,这一上午他画了好几幅,每一幅都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无一例外地那些少女的样子也都是绝美的。
南召风氏是上古神裔,一百年前生活在人间与妖界的夹缝地带-无妄仙境,绝世而生。如今却零落人间成为延绵帝嗣的工具。
风氏带着上古神祇的基因,长相绝美,在修行上有先天优势,数千年里都是飞升霸榜者更是神域的宠儿。这位南召世子当然也不例外,除了额头上的刀疤略显狰狞而外他的模样跟画中人十分相似。
他画完最后一笔,端详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将画收好。
“殿下,您该换礼服进宫观礼了。”一位风姿飒爽的女侍卫在一旁说道。
“一场祭祀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风厉威冷冷道,在他看来这普天同庆的婚礼就是场祭祀,祭品是他风氏女,祭奠的是她们那无爱的人生。
从记事起,他看到他最心爱的妹妹承受着以身饲药的痛苦,要给萧氏诞下子嗣就要每月一次的浸泡在冰冷的药水中。每当他看到妹妹受难他都恨不能劈碎这锦绣的天下。
“她还好吗?罗家母子死了,她该伤心了吧。”
“她这两天都在林府没出来,林府上下对她很好。”
“想不到还顺带钓到了条让人意想不到的鱼,这东京城当真藏龙卧虎。林氏,我来帝国快十年了都没听过林氏的名号。藏得够深的,也注定会死的够惨。。”他冷笑了下,额上的疤痕让他看上去俊逸又邪魅。
“林墨谦真想娶她,需要我们接她回来吗?”
“不急,她要是喜欢那姓林的,就让她跟他多呆几个月,反正他们余生注定山水不相逢。婚礼一结束我便要去北疆前线。北疆的雪化了,那帮怪物也要出洞了。等我从前线回来再说,等到中秋节我回来再带她离开。她好像特别喜欢那种市井生活,就让她再玩几个月吧。这段时间你只需要暗中保护她,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让她跑了。”风厉威摸了摸额上的疤痕,那是十年前帮她挡下的刀伤,他和他最心爱的妹妹分离了十年,分离的痛苦让他更厌恶接下来的婚宴。
这可笑的祭祀必须在他这代人手上终结。风厉威想起十年前他那最心爱的妹妹在一夕之间改变了模样,变得平庸,变得不再是风氏之容。
一时间南诏皇室内部流言四起,说她触怒神明。什么触怒神明,风氏什么时候是神的信徒?
那帮老东西已经被萧氏养的失去了原本的血性,怕萧氏找借口断了奉养、更怕萧氏以此为由入侵南诏。
他们的父亲,那无能又懦弱的父亲居然还真向自己的女儿举起了刀。他失望透了,对父亲和族人的失望让他变得暴虐。他这十年囚困了他父亲,真正接管了南诏,而他取得权力后做的就是查出妹妹变颜的真相。为找到恢复的办法,他杀了一批又一批的巫医。
等她恢复了样子,她便又是他最心爱的妹妹,风氏此辈中最优秀的女儿。他要她一直呆在他身边再也不分离。
婚礼完美的结束,东京城燃放了一宿的烟花,将这人间渲染的比星空还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