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出于蓝》仲夏光年

15、无声的对话

　　你默默的走向一边，面向夜晚，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盏，它们总在一起，我们总要再见，再见，是为了再见。
　　——————顾城
　　夜幕渐临，这座城市依旧车水马龙，此刻在Z市某个区一间普通的咖啡厅里有一间不起眼的角落里正面对面的坐着一男一女，男人身穿皮质夹克，长得倒是斯文，嘴边却留着一圈小胡子，不知是没来得及剃还是故意为之，女人五官精致，淡淡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猜不透的慧眼，高挺的鼻梁配着薄厚适中的红唇，齐腰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只不过浓重的黑眼圈和削瘦的身材显得她有些憔悴了，不知道还以为她走的是病娇风。
　　“余小姐，今天只是普通的聊天，我没带任何的记录设备，你不用这样”。看着坐在对面的余蓝一本正经的拿出平板准备和自己打字聊天时梁渊一头雾水，觉得她是不是太过于防备了。
　　“我被监视了，这样相对安全一些”。余蓝低着头平静的敲出一行字。
　　“什么？！”梁渊顿时大为惊讶，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你别说话，打字就行”。余蓝斜了他一眼，把平板递给他。
　　梁渊虽为警察，但平时处理的也都是小盗小窃之类的事，第一次搞得如此神秘，于是也不自觉的严肃起来，他直起腰，看了看她后接过平板，默默打出一行字：你、师姐还有臧青墨，你们三人之间的事，可以说说么？
　　“臧青初和臧青墨是双胞胎，也是我的初中同学，曾经我们三个读同一个班，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我去了Y市，一直到两年前才回来，回来后遇见了冒充臧青初的臧青墨并和她结了婚，她对我很好，除了性子孤僻了些，但我根本没想到她不是臧青初，直到后来她忽然消失，我无意间闯进她的书房，这才知道一切”。
　　“为什么你会如此确定，据我所知，你报过两次案可都是一无所获”。
　　“我曾私下里查过当年青初的事，更与之前的同学确认过，再一联想到她平时几乎和我形影不离，除了跟我以外从来不出门，家里的窗帘也是常年不开，书房里有监视器，我也在一直被她监视着，如果她不是害怕我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又何至于此”。余蓝拨了拨眼前的头发，抬眼看着梁渊。
　　“你是说监视你的人是臧青墨？”这条信息到是让梁渊措不及防。
　　“是的，即使我换了地方，她还是找得到，所以我知道我还是在被她折磨着”。
　　梁渊沉思片刻，又问：“你想过她的目的吗？”。
　　“其实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她为何要这样对我，青初是我的初恋，我回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读书那会儿其实臧青墨也在暗恋我，所以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目的就是她利用了我和青初的感情和我结婚，又或者是她在报复我”。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无声交流着，画面既安静又奇怪。
　　梁渊不经意间听见师姐和眼前这位女子的过往，顿时觉得五味杂陈，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坐在那里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余蓝不清楚他对臧青初的感情，见他发着呆于是拿过平板又打起了字：说说你知道的事吧。
　　梁渊看着余蓝，不得不说她确实和师姐很般配，不光是外貌条件，遇见这么多事还能不乱阵脚，果然和当年的师姐一摸一样。余蓝见梁渊盯着自己迟迟不回复，以为他是在权衡利弊，那种防备之心又起来了，低下头快速收拾东西就要走，梁渊连忙收起目光尴尬的笑了笑，主动拿过平板低头认真敲起字来：
　　师姐是我公安大学的学长，当年大一刚进校时就听过她的名声，市武术冠军，但那会儿我年轻气盛并不服她，大四那年实习的时候我轮到缉毒大队时正巧就在他们那一组，起初我也是对她各种抬杠，后来慢慢接触下来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其实我性格胆小，以我的性子并不适合当警察，但她一直鼓励我，经常带我出外勤锻炼，于是我暗暗下决心将来要和她一起共事，可惜我在大学里的体能成绩并不算太好，最后分到了治安大队。
　　梁渊写的隐晦，毕竟正主在这里总是不好意思，就着余蓝看平板的功夫他偷偷瞥见她虽然眼眸低垂，可毫无生气的脸上却是看的极为认真。
　　余蓝看完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把平板递给他：六年前的事你知道吧？
　　梁渊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甚至早已成了一个心结他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那年我刚进警队，正想努力表现争取调去缉毒大队，可不多久就听见师姐开车在高速路上意外牺牲的消息，其实当时我悲痛之余更多的是震惊，因为我根本不相信师姐就这么离开了我们，可惜我没有资格调查，只能去等结案报告，可结案报告竟然十分简单，刹车失灵，意外事故，却丝毫不提那晚师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我不能接受这种草率的报告，当即就找到了他们的大队长，结果他几句话就否认了我的言论，第二天局里就下了命令任何人再不准谈论这件事，任何关于这件事的全部资料也已纳入机密文件，我依旧不相信，又去找了交警队的同学，还是什么也没有，为此我还受到了局里的警告处分，可我实在觉得蹊跷，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很多事早已烟消云散，但我一刻也没有忘记，直到那天你到警局报案，我才知道事情或许又有了转机。
　　平板上写满了字，余蓝反复看了很久，直到桌子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了才在那段文字下回复到：“你所谓的蹊跷，是从何而来？”。
　　“我觉得师姐没死”。梁渊冷不防的冒出这么一句，余蓝心里猛的紧了一下，“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她问到。
　　“因为出事前的10分钟我见过师姐”。
　　“你说什么？！”相比梁渊的平静，余蓝再也按耐不住出了声，身子更是不自觉的凑了上去。
　　“其实那晚正巧是我值夜班，大概凌晨左右我听见警局的大门被打开了，于是下意识的抬了头，正好看见师姐从窗户前经过，我很确定，我是看到了她的侧脸，我以为她来加班就起身去喊她，谁知师姐走的很快没有理我，等我走出去再看时她已经上了楼，我想去追却忽然来了电话，我只好返回去，是家庭纠纷，那个女人哭哭啼啼说了很久，我那时还不能很好的处理这种问题，前后耽误了一阵，好不容易挂完电话后缉毒科的大队长忽然又来了电话，我记得他当时很急，一上来就问我有没有接到什么异常电话，我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的告诉了他没有，他匆匆挂完电话后我就再没见过师姐，直到第三天我听说她…”。
　　余蓝死死盯着平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脑子涨的厉害，最近接二连三遇到了太多事，真真假假已经让她很难再理智区分了，就像臧青初和臧青墨一样让她抓狂。
　　“报告上的出事时间是00:35，那晚因为那个女人打了很久的电话，所以我特意看了时间，她足足打了20分钟，挂完电话已经是00:45了，即使我不记得见到师姐的准确时间，可我清楚的记得就是在那个电话的前几秒我看到的师姐，我算过路程，从局里到那条高速上，最快也要30分钟”。梁渊怕她不相信，迅速又补了几行字。
　　“一个侧脸罢了…”，过了很久，余蓝终于开了口，却是很轻很轻，像是在呢喃自语。
　　周围很是安静，她的话还是传到了对方的耳朵里，梁渊猛的站了起来：“侧脸就够了，我绝对不可能认错她，不管你们信不信！”臧青初是自己青葱岁月里的惊鸿一瞥，是他时时刻刻都想要接近的人，即使是一个背影，他都能一眼认出，自己怎么会认错。
　　话一出口，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余蓝把头藏在阴影里，紧紧抓着平板，肩膀随着呼吸不规律的动着，梁渊笔直的站着，坚定的眼神下却是一双无处安放的手，那是一种不被信任的矛盾，一直到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他这才弯下身子急忙看过去：所以你当时找到他们的队长却被否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是的，他也说只是一个侧脸，而且当时师姐并没有应我，也没有其他证人，所以更加不能证明什么”。梁渊轻叹一口气，显得有些颓丧。
　　“你在警局这么多年，见过臧青墨吗？”，余蓝忽然不明就里的问到。
　　“没有，师姐牺牲之后，就查不到她的信息了，我也是从你这里才知道她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叫臧青墨，我查了她的资料，基本和你说的一样，自由职业，社会关系简单，我又查了你和她的关系，却是毫无瓜葛，这就很奇怪了”。
　　“她是用青初的身份和我结的婚，自然和她本人没关系”。余蓝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说她曾经暗恋你而不得，现在利用青初的身份接近你算是一个理由的话，可她又是怎么开启你身上的定位系统的，涉及隐私的东西属于严格管控范畴，唯一途径就是公安局里的信息安全中心授权，她一个作家，又怎么能监视你？”
　　余蓝虽然不清楚身体定位系统的具体操作流程，但也知道这不是随便能开的，于是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
　　“在公安局，一般警察只是隐藏了自己和亲属的关系，相反，我们的亲属也查不到我们与他们的关系，比如说我想查臧青墨和臧青初的关系就要通过内部系统才可以，但还不至于要开定位，不过，如果是从事极度危险或者是机密工作的人是可以申请为自己的直系亲属和爱人开启定位系统的，因为怕报复”。
　　千丝万缕的头绪像是天上的星星，看得见但却摸不着，前后矛盾实在太多了，深陷迷雾之中的余蓝又怎么能全部抓住。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在监视你，而是在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