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GL）》牧风

14、聚首

　　许靛在烟雨楼里呆了大半个来月，和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混了个熟。

　　这天，夜幕降临，楼里的生意逐渐火了起来。
　　大厅里人声鼎沸，姑娘小倌们迎来送往。
　　在自己小院里睡午觉的许靛赶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从躺椅上坐起来，揉着眼睛，用脚蹭了蹭蹲在她旁边地上闭目养神的小狼，轻声念道：“天黑了，该上工了。”
　　小狼站起来压低身子伸了个懒腰，抖抖毛抬起头看许靛。

　　许靛从后门里进了大厅二楼正中央的房间，烟清和烟霞两人早就到了，此时二人正席地坐在矮桌边喝茶闲聊，见许靛推门进来都抬眸向她看去。
　　“早啊！”许靛打着呵欠和两人打招呼，顺便询问一下两人今日有无行程安排。小狼从她脚边窜进屋里直奔着烟霞而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烟霞逗着讨好自己的小狼，半倚在如今比矮桌还高出一截的小狼背上，问道：“你今次是打算又偷溜出去呢？还是又约好了哪个‘高手’去爬哪个大官家的墙头？”
　　“不管做什么，要去你们两个去就好，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参这一脚了。”一向寡言少语的烟清此时倒是接话接得飞快，唯恐避之不及。她觉得这么半个月折腾下来自己还能活着真真算得上是奇迹一个了，对许靛那美其名曰“散心”的行程路线安排实在是不敢恭维。被许靛这么一折腾，她现在是真不介意自己处在这烟花之地中了。本以为在这风尘之地度过余生自己也算是够悲凉够“精彩”的了，可这半个月来被许靛拖着出去“散了几次心”，她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更“悲凉”更“精彩”的生活。那岂止是“散心”，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散魂”了。
　　反观许靛，她倒是觉得自己这半个月算是够“规矩”够“本分”的了。深知自己之前大约是犯了大错，又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更何况现如今她算得上是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所以最近就算是惹事她也不敢再惹大了，收敛了不少。

　　几人话还没说上几句，正门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来传话的是大厅里负责打杂的丫头：“几位姐姐，楼里来了贵客，要我来请几位姐姐过去。”
　　一听这声音，许靛第一个来了精神，跑过去开了门，左右看一眼立在门口把风的两个彪形大汉，笑着把丫头让进屋，待得关上门，方才回头问道：“来的人是谁要劳你大驾过来叫我们？”
　　“据我分析，今天这陆续来的两拨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丫头是整个烟云楼里最具八卦精神的一位。
　　“两拨人？”许靛配合着问。
　　“对！”丫头点头，神色严肃的分析道：“第一拨来的，我瞧着里面有个面熟的是咱们这的常客，就是那吏部尚书假猩猩。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男的，那人眼睛颜色跟个饿死鬼一样，竟是绿油油的。那个绿眼睛的饿死鬼一副飞扬跋扈心高气傲的样子，我看八成就是传说中御史台新上任的那个右御史乌格尔了。”
　　话听到这里，许靛寻思着问道：“这么说，那假猩猩的主子一定也来了？”
　　“来了，他们一行人去了后面的听风阁。”
　　“是他们叫你来传的话？”
　　“不是，叫我来的是今天来的第二拨人，为首的那个是大皇女党的兵部尚书毛一戮，他们那一行人里还有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的，我看那样子，八成是礼部新上任的尚书袁少仪。还有个气度不凡的女的，我想八成就是大皇女了，拉拢朝廷重臣这种事，她怎么能不亲自出面呢？你说是吧？”

　　经上次许靛那么一闹，皇帝倒是把准了机会对着朝廷里来了个大换血，撤掉了不少两位皇女党的人。这皇上还健康着呢，又怎会容得下面那些个小的现在就坐大？

　　尚书省六个尚书来了三个？许靛略微一想，突然问道：“他们原话是怎么和你说的？”
　　“咳。”丫头清清嗓子，学着毛一戮那一脸急色却还要故作淡定的样子说道：“去，把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和小倌都叫过来。”
　　“然后你就到这里来了？”许靛瞪眼。
　　“咱楼里最漂亮的姑娘不就烟霞姐姐和烟清姐姐吗？”丫头倒是回答得理所当然。
　　“说吧，你想咋怎？”时间宝贵，许靛决定不再绕弯子。
　　“小鸨觉得呢？”丫头眨眼。
　　“你说……要是两拨人碰了面，会不会掐起来？”许靛说着还挥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答她的却不是丫头，而是一直在旁听着两人说话的烟清，语气里带点感叹：“人家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除了那个乌格尔，哪一个不是世家贵族出生？再则又有两个皇女镇着，这些人固然是在朝堂上争得狠了，但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随便和人动起手脚来的。”
　　“烟清姐姐，”丫头突然接了嘴，抒发自己的观点，“那没有硝烟的战争才真真的好看呢！”
　　“如若是看戏的话，太压抑了的戏恐怕没什么意思吧？”接话的烟霞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
　　许靛没由来就想到了这句话，随即吩咐丫头道：“你下去通知今天晚上没有接客的小倌和姑娘们，今天咱们大厅里临时搭擂台，来个才艺什么的大比拼，比什么都行，愿意露一手的都可以上，不管是楼里的人还是客人，规矩就和咱们上次在后院里玩的一样。得了头名的……有赏。”
　　丫头领了命，满怀着兴致出去了。
　　许靛开始满屋子的翻找东西，大小柜子桌子找遍了却是连个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
　　“你在找什么？”烟霞明知故问。
　　“我上次新买的那条纱巾！”许靛头也不回的继续翻找。
　　“月白色的？”烟霞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长纱巾，拎在手里摇晃着逗许小多，看着许小多摇头晃脑的想要去咬。
　　许靛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觉得……有哪里不对？
　　想起来了！那天上街，自己买纱巾的时候烟霞不在；后来回楼里，自己第一次戴的时候烟霞也不在；再后来……就是今天。
　　就在许靛转头的一瞬间，烟霞松了收手，许小多一口叼着了纱巾便转身把纱巾扑到地上，撕咬，拉扯，撕咬……如此反复几次，可怜的纱巾还未完成它的使命就提前下了岗。
　　“……”许靛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要淡定，尽管她现在很想像许小多一样扑上去撕咬那个制造纱巾惨剧的罪魁祸首。但是，她得淡定，因为她非常深刻的明白，如果，她真的扑上去了，那么，吃亏的铁定了是她自己。所以，扑不得！她得，淡定。
　　“这个就是你的纱巾？”烟霞摆着一张幸灾乐祸的脸，说话的语气却是带着歉意的惋惜：，“我不知道呢！刚才在这屋里捡到的，我只当是哪个下人乱丢的抹布，所以就拿来逗小多了……”
　　“大姐。”许靛怒极，看上去却很冷静。
　　“知子莫若母”这话到了许靛这里得反过来说，成了“知母莫若子”。
　　许小多果断的抛弃了被自己蹂躏得不堪入目的纱巾，一转身便扑向许靛，使出跟后院大黄狗学来的绝技——摇尾巴。
　　许靛突然惊觉自己没把许小多教好。
　　她察觉到的问题却不是出来摇尾巴上，而是出在这随便扑人上……
　　正想要悉心教导一番，却听得烟清开了口，“要不，我的纱巾先借你，我让人再去后院取一条来便是。”
　　“烟清姐~！你真是好人。”许靛倒也不客气，接过烟清递来的纱巾给半张脸穿上了围裙便急匆匆转身准备从前门出去，隔着纱巾传出来的声音莫名的就多了几分朦胧，“我先出去了。”
　　眼见着许靛要走，许小多赶紧的跟上。

　　待到门再次合上，烟霞嗔怪的看了烟清一眼，却是笑道：“你借她作甚？让她吃个亏长个记性也好，省的下次又乱丢东西。”看看地上的残骸，遂又接着说道：“这都不知道是她买的第几条了，总是买一条的丢一条。”
　　“她要是那能长记性的人倒也好，也省得我整日的提心吊胆。”烟清头疼，竟然忍不住开始吐槽了，“哪有人整天寻思着爬人家屋顶翻人家墙的？要搜集消息吩咐下去便好，自然有人盯梢着，你说她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跟去凑什么热闹？她要去也便罢了，平白无故的干嘛还要拖上我？”
　　听着平时一向忍耐心极佳的人忍都忍不住的抱怨，烟霞不禁打趣道：“她不是说了吗？这不是看你闷闷不乐带你出去散散心嘛！”这么说着说着，自己却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烟霞姐，你怎么也和着她来戏弄我了。”烟清觉得无力，这一个还没头疼玩，另一个竟然也转了风向偏颇起那人来了。

　　快入秋了的天气里已然透露出了几分凉薄的意思，只是烟花之地的男女却大都还是捡着些轻薄的料子穿着。能接到客的亦或是守在大堂里的还能因着几分的烟火气息多留住些暖意，只苦了那些年老色衰守着后院里空闺里的独自怎生得黑？

　　遣了人敲锣打鼓的满花街宣传，楼里楼外楼上楼下也都通知了个遍，不多时，烟雨楼的人越聚越多，等到大厅里的桌子并着二楼雅间全满了，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烟雨楼大厅前临时搭建的一方擂台才算是完了工。
　　许靛本打算拍拍手喊上一句：“姑娘们，出来见客啦。”结果打她从后院里动员完楼里的群众，穿过擂台正上方她那间“办公室”走前门出现在擂台上的走廊时，愣是被楼里那人山人海的阵势给吓了一跳。
　　还好对面的雅间在对外的一侧没设走廊，不然这土木结构的房屋，要是走廊上突然挤满了人，负荷过重，保不齐没多久突然就给塌了。
　　眼看着她曾一度认为宽敞的大厅显现出的几分拥挤，犹豫着没敢再把一后院的人都给招呼出来，待得四周因为她的出场而安静下来，许靛看了一眼站在她右侧的丫头，示意她郑重宣布一遍比赛规则，不想丫头朗声念出的内容却是把她定的规则给改了个七七八八，完全的变了味道，由原本的极力展现个人实力变成了意在体现团队精神，特别是听到最后一项对于优胜队伍的奖励内容时，许靛更是愣了不只一下。

　　所有烟雨楼的姑娘小倌以及下人们被划分到了同一组。
　　客人们可以自己自组成队，但每队不得少于三人，队伍人数不设上限。
　　报名参加的，每队交五十两银子，然后将小队人员的名字写在分发给你的红纸上再交还给烟雨楼。烟雨楼则按小队人数分发给小队带数字的号码牌。
　　上擂台的人只需报出小队名以及出示号码牌即可。
　　允许临时找外援，但每小队每找一名外援需上交纹银五百两。
　　因考虑到主观因素影响，本赛不比诗词歌赋，但可以对对子。
　　比赛项目由烟雨楼出赛队员自己拟定，参赛的诸队自派队员上台迎战。
　　输一局允许同队其余队员补救一次，两输两局则该队淘汰出局。
　　赢家可选择暂时退回场下。
　　若哪一队连赢烟雨楼两次，则判定该队伍获胜，游戏结束。
　　烟雨楼答应一件赢家队伍提出的要求。

　　最后一项公布出来，楼下顿时炸开了锅，有好色又没品的就嚷开了，嚷着要点哪个姑娘哪个小倌伺候着抑或是领回了家，最开始被点到名字最多的无外乎就是花魁烟清，头牌姑娘烟霞和头牌小倌子绸三个。到了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一嗓子，竟然点了楼主烟云的名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楼主在众人看来有着莫大的神秘感，顿时楼下起哄的人有转了风向，竟齐声叫起了楼主的名字，烟云，烟云的响成一片。

　　许靛黑着脸转身进了屋里，丫头赶紧的跟了上去，独留门口两个玄衣大汉依旧纹风不动的站在门旁。

　　“这规矩是楼主临时改的。”许靛还没发话，丫头就忙着解释起来，“她说这样有胜负输赢的悬念游戏才有意思。”
　　许靛料丫头自己也不敢胡乱编改规则，更何况还是这连楼主都能牵扯了进去的规则。忽的又忍不住的想要笑，心里倒是十分想看看崔雨烟万一真被点了名她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