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小录》慕槿辞

14、第 14 章

　　“钗头凤斜卿有泪，茶靡花了我无缘。”-----题记

　　犹记那一年，那一天，是神界的选拔弟子之日。需要选拔弟子的诸神们都集中到沧落海挑选自己看中眼的弟子。刚好那一天我闲来无事，便决定到沧落海去看看。我喜静，所以殿中人员并不多，都是仆从。这次去也只是玉衡真神盛情邀请，虽说随意，但终究是不好驳了真神的面子。
　　当我到沧落海时，已经到了许多神君，他们已经在讨论些什么，我对此并不感兴趣。我找了一处安静之地，拿出仙药书籍出来查阅。我平时无聊的时候就看看医书，各地的草药古籍。至于选徒嘛，就随缘吧，有合适的就选他便好，若没有那便是无缘了。
　　只当我看的起劲的时候，一个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神君，你也喜欢医术吗？”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神色中仍带着少年拥有的稚气，还没有完全长开。
　　他见我许久没有反应，“神君莫怪，是小仙唐突了，小仙名叫褚莫夜。见过神君。”
　　“没事，仙君找本君有何要事？”我收起书，表面冷静，但其实还是有些慌乱，还没有人主动找过我说话。除了真神，岚心他们，其余神君都尽量避着我。殿中弟子都说是我太过高冷，不易与人亲近。可我并非如此，我不太懂得怎么跟他人交流，很多时候相互寒暄几句就完了，慢慢地神界之人便给我按了一个高冷，不易亲近之名，玉衡真神时常教导我说要试着跟他人交流，我却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后来想想，做好自己喜欢的事便好了。只是这位小仙君想来是不知道这个的，还顶着胆子来。
　　那边的声音依旧嘈杂，反衬觉得我们这里格外的安静，两个人，一棵树，再无其他。微风吹过，合欢花从树上吹落，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仙见神君独自一人在此看书，便过来看看。今日是拜师日，小仙是来拜师的。那边的诸位神君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弟子，小仙见神君很和善，感觉一见如故，不知神君可否愿意收小仙做徒弟？”少年一脸真诚，眼中闪着希望的光。
　　我一时愣住，很和善，一见如故，用在自己身上合适吗？看着少年的模样，我又不忍心拒绝。如果我就这样拒绝，岂不是太伤人家的心了，又该说我冷漠，无情。哎...也好吧。收一个入门弟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这些内心活动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我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
　　“既然你如此诚恳，本君便收你做入门弟子，希望你日后能够多多勤勉，不负所望。”我正声说道。
　　“多谢神君，莫夜拜见师父。”少年绽开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就这样，莫夜便随我入了云水宫。这件事很快传遍了神界，大家都震惊不已，一个一个的传，越传越玄乎。我也无可奈何就随他们去了。
　　莫夜既已成了我的入门弟子，那自然是要做些端茶倒水之事，所以很多以前仆从做的事，他也慢慢代劳了一些。
　　我教了一些他入门功法，也带他去了人间，修真界看了看，还有就是我在修真界的住所---熙华殿。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他。我坐在旁边叮嘱他练剑，他在那里学习着那些入门剑法。起初，他怎么也学不会，显得很笨拙。有时候卡住了，就回过头看着我，“师父...”看他那个模样那么心虚，却又挺搞笑的。我无奈的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又带着他做了一遍。慢慢的，他也就熟练了，动作越来越流畅，我欣慰地笑了笑。
　　之后，我便教了他夜间观星，星辰八卦之类的基础知识。有时我们也会针对医术相互讨教，我常常被他说的上句接不了下局，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说。我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多少有些难堪。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孺子可教也。
　　后来，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竟有些喜欢他了，不是那种师父对徒弟的喜欢，而是...实在难以说出口，这让我夜神一世英名往哪搁啊。有时候夜晚睡觉之时，床榻上都是他为我整理床铺时留下来的，我脑子一时胡乱，竟开始胡思乱想，不过很快，被我自己压了下去，自己怎么能够如此，真是枉为师表。在一次他的生辰时，我将灵主赠予我的护魂鳞送给他，当作守护之礼吧。
　　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初的少年长成了青壮年，褪去了当年的稚气，整个人也显得成熟。他的胸膛宽阔，脊梁挺拔，内含着阳刚之气。而我对他的心思也从未说出来，也不用说出来，只要好好教他，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更何况，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却是知道的，他喜欢岚心。我内心不知悲喜。要说喜的话，他有喜欢的人了。要说悲的话，那个人，不是我......罢了，只要能够看着他，默默地守护他便可以了，至少我们还有师徒之名。
　　可是世事无常，魔神暗冥公然挑起神魔之战，我奉命带兵出战，让莫夜好好待在云水宫。后面战争捷报，我们胜利了。可是岚心却不慎受重伤，掉入了弱水下落不明。我也在此场战役中深受重伤，后回宫闭关养伤。在此期间，我看见莫夜变得魂不守舍，满心忧愁。我也只能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试着安慰他，“主神已经派人到弱水附近搜索，想来很快有结果的。”谁曾想到，将士在弱水附近寻找了几日都没有找到。如果长期陷入弱水，别说是岚心，真神的都元神都会受到严重伤害。正当主神下令到乾坤殿准备请出乾坤镜时，镜子却被盗了。偷盗神器不仅是重罪，更重要的是会耽误起镜时间。我一时觉察不妙，连忙瞬行回宫，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却不见回应。我心想，“糟了。”随后，便看见落神台上雷云密布，有人闯入了落神台。我迅速瞬行到落神台，便看见了他。士兵拿着茅枪对准他。我内心着急，连忙说道，“莫夜，若你现在将镜子归还，老实认罪，我可以在主神面前替你说情，从轻处罚。”
　　可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悲伤，“殿下，对不起，莫夜，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我听到后心里很害怕，但只能故作镇静。可不料，莫夜在镜子碎后跳下了落神台，他那样悲哀和绝望的眼神，让我心头揪着痛。我趁人不备下界寻找，却不料神界时间与修真界的时间相差太大。我没能找到他，但意外的寻觅到了岚心。可当我站在她面前时，她却不认识我。我才发现是她的记忆和法力被封了，难怪寻不到，我试图解开，却发现根本无用。于是，我寻思在这座荒山上，恶鬼邪灵，妖魔鬼怪甚多，便决定暂时留在她身边。我借一次机缘巧合救了她，收她为徒，传授她医术和法术。在此期间我并没有停止寻找。直到主神传令我才不得已返回神界。最终的结果我代替莫夜受罚，被关云水宫一星期左右的禁闭。待我解除禁闭，重返修真界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二人已经相遇，我沉默了一会儿便决定暂回熙华殿。此后，除了日常公事之外，我时常对着殿中景物发呆，回忆着我与莫夜以前相伴的时光。我本以为我们可以这样安静祥和的过完一辈子，可终究抵不过世事的无常。如今天下太平，我却感受到了空寥的孤独。我对莫夜的这份喜欢，自始自终都只有我一人知晓。所有的相思之苦，也只有我一人明白。我所求不多，只盼我心之所往那个人能够喜乐无忧。看着他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平安幸福，那便够了。可我内心却还是无比的失落。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二人会来寻我。当我感受到云水印的波动时，便到大殿中候着他们。时隔几年，故人再见却已是这番情景。莫夜深受落神台的伤，内元受损。我将莫夜叫去后山庭院，与他说了几句，也发现原来他和我也有几分相似，但终究比我好了很多。我内心痛惜，我救不了他。他却反倒时安慰我，说没关系的，他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他，他曾经会因为我的一句褒奖而开心一整天。最后，我目送他们远去，自己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愣了神，对莫夜和岚心来说，这辈子的相遇是幸福，只可惜有缘无分。可对我来说，是不是该结束这段感情了？
　　又是一年择徒之日，这次我没有去，看着宫中纷落的茶靡花，我依稀想起了从前，少年的影子在我眼中重现，那样的美好。只是，现今，在无人替我收拾满园落花，也再无人陪我月下对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