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小录》慕槿辞

10、霜雪流年望黎安（下）

　　大帅府“回来了，大帅。”一位士兵喜悦地跑进大帅办公室。
　　闻言，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站起来，露出欣喜。黎安走进房间，“大哥，我回来了。”男人紧握住他的手，满脸欣慰，很是激动，“回来就好，这几日小妹很是担心你，几日都不肯好好吃饭，你回来了，就去看看她吧。”
　　“嗯，让婉约担心了。我得空便去看看她。”
　　*
　　这几日，白天秦雪便在屋里打理花草，晚上便去往他的住处偷偷看她，她不敢声张，只能默默看着他，只要他这一世安稳便好了。
　　一天，他正准备出门办事，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身着淡色旗袍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把红伞，她的身旁站着一位小男孩，脸上污脏，手上拿着一根帮帮糖，童稚的脸上露出开心之色。
　　“秦姑娘。”他走过去。
　　“叫我小雪就好了。”她眉眼含笑，嘴角弯起，“这孩子与自己的父母走丢了，我看到他独自一人蹲坐在马路边哭，我一个弱女子人脉有限，所以来找寻你的帮助。”
　　黎安朝她一笑，知会了一位士兵，带着小孩找寻父母去了。
　　“你现在是有事吗？”
　　“嗯，近日不知大哥从何处听说西南城外发现了一个古墓，传闻里面有长生不老的丹药，让我出去寻寻。”黎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丸啊，大哥也是听信了那些封建道士的谣言。”
　　“嗯。。。。哪位的？”她沉思了一会儿，也许世上真的存在长生不死的人呢？
　　“听说是大兴王朝昭凌公主之墓。传闻在公主殡葬之日，皇帝找了几位巫师作法寻得一枚丹药，为保公主尸身不腐，皇帝便决定将此丹药随同公主一起下葬。”黎安望着天空，讲述着这个故事。
　　“昭凌。。。”听后她便沉默了。
　　见她这个模样，黎安笑着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又怎会不知道呢，昭凌是她的姐姐，当年战火纷乱，姐姐与她一样作为和亲公主远嫁他乡，后那国发生内部叛乱，君主被杀，姐姐也成为了众矢之的。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后来，等到将士发生姐姐的时候，她已经逝世了。她的尸体被扔在乱葬坟上，从尸体上看，她生前定然受尽折磨。父皇将姐姐尸体带回大兴，为她祈求神明，让她能够安然下葬。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家父曾是从事考古工作的，我对这方面也懂得一些，说不定能帮上你。”她的眼睛很明亮，也很迷人。她现在这个模样真的让人很想爱惜。
　　黎安不知怎么回事，看着她，心中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听后笑了，仿佛隔了很久，这句话依旧清晰。
　　*
　　他们到达古墓的时候下起了淅淅小雨，仿佛是前朝公主的眼泪，她为他持一把红伞，跟着他进了古墓。墓中很大，有许多墓室，只是不知主墓室在何处。由于年代久远，很多标识已经模糊不清。墓中湿气很重，也很阴暗。她能够感觉到陪葬室的怨气颇重，那些已经被囚困在此处的恶鬼邪灵察觉到了活人气息，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现在扑食的欲望十分强烈，正拼了命想冲出陪葬室的禁制。一个小鬼由于灵息很弱，趁机跑了出来，像饿虎搬扑到一名士兵身上疯狂咬食，所有人都被惊吓住，那位士兵很快没了气息，他的生气都被吸食干净，面容可怖。那只小鬼舔了舔沾满血的嘴唇正打算再次扑食，当它扑向他们的时候，她手中已经暗中结印，只待时机，可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将小鬼拖拽回去，周围的凄惨声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唯有她一人转头看向隧道深处的黑暗，低眸深思。真的，会是她么？面对这种情况，黎安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不时的安慰她，拿出手枪随时防范。
　　“黎安，我看这种情况不如先撤回吧，商量好对策再说。放心吧，那东西暂时不会出来。”
　　黎安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撤。”
　　很快部队就撤出墓外，其他人长舒了一口气，那什么东西太吓人了吧。
　　黎安吩咐好让小五先带队回去，自己则送她返回住处。
　　雨中
　　两人同行的画面仿佛与前世交织，红伞在雨中很是显眼，两人的背影像是很好的归宿。
　　“小雪，你独自一人住在城外很不安全，你家里人呢？”
　　“父母早些年去世了，其他亲戚也都失联了，我也没什么很大的能力，就想平淡过完余生，便在城外寻了一个处所。”这当然是她胡说的，她的亲人一千多年前就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存在着。当初慕姐姐将她从忘川救起来时，她很绝望，为什么要救她呢？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她的身边再没剩下一人，她就像个孤魂野鬼在忘川飘荡。她的执念不消，不愿意忘记前世，只能在忘川里傻傻寻找，可一缕魂都没找到。
　　“哎，，战争不止，可怜的永远是百姓，百姓何罪之有啊。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够建立平安盛世，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他说着，她看着，一如前世一样，他一直都在保家卫国。“只是可惜现今大哥已然忘了初心，一心想追求长生不老之术。”
　　她安慰他，却什么都没说。
　　“放心吧，我没事。我会把今日的情况如实上报，希望大哥能断此念想。小雪，你独自一人住在外面我总是不放心的，不如你搬进城中，我也好照顾你。”他的眼神很真挚，她莞尔一笑，点头答应了。
　　见此，他也笑了，内心很是开心，心变得砰砰直跳，“我回去便为你安排住处。”
　　*
　　夜晚古墓的主墓室一位身穿红衣衣裙的女子走进，她看着环绕主棺的银水，轻起一跃，跃过银水，轻声落地。
　　她环看周围，轻声一句，“姐姐。。。”
　　只见主棺上灵气汇聚，慢慢变成一位女子的模样。女子见到她，浅浅一笑，“雪儿，许久未见。”
　　秦雪看到她，眼有泪水。
　　*
　　时间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这段时间她很少见到黎安，估计在为古墓的事忙活。那晚她将事情告诉昭凌，昭凌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这里并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其余的她便没有多说了。她问她为何不离开这里，她说这里的人们因她而死，她得镇守在这里，免得它们出去为祸世间。
　　*
　　元宵节这日他难得休假，一早上便来寻她，说不如出去游玩一下，听说城南山处的映山红开了，很美，他想带她去看看。
　　她看着他，说，“好啊。”
　　这日天气晴好，她随着他来到城南，看见满山的映山红，开的鲜艳，红色的花朵热烈而奔放，是生命热情的味道。
　　她打着红伞，细细闻着花香，这个场景仿佛一幅画，是那么的美丽。她如画中女子一般给人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
　　晚上的街道比白天更加繁华，霓灯照耀，歌舞升平。她和他一起参与了猜灯谜的游戏，可惜她太笨什么也答不出来，弄得他在旁边哈哈大笑，真的丢死人了，她红着脸跑到河岸边，心中有些气愤，他怎么变得那么爱看她出丑啊，不想再理他了。
　　良久，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小雪。”声音很温柔，像抚平心中忧郁的细水一般。
　　她转过头，看见他手中拿了一根糖葫芦，样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你干嘛？”
　　“这是我赢的，送给你。别生气了。还有，，，”他变得结结巴巴，一副不敢直视她眼睛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笑。
　　“怎么了嘛？我也没生气啊。”“我还想跟你说，这个话我憋了好久，左右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仿佛有着星光和希翼，“小雪，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愿意与我在一起吗？”兴许这话对他而言太露骨，说完就把头扭过去。平日里大老爷们的钢铁样子现在怎么变得跟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一如千年前，他拿着赢得糖葫芦走向她，将糖葫芦送给她，所谓一见倾心便是如此吧。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从他手中拿过那串糖葫芦，笑着说，“我愿意啊。”她当然愿意了，这句话她等了一千年，她虽笑着，但内心却觉得很苦涩，也很忐忑。不过，幸得今生也足矣。
　　*
　　往后的这几个月，他忙完就会往她这儿跑，帮助她打理房间或者陪她去街上逛逛，日子过得与普通百姓一样平淡。有几次她询问他关于古墓的事，他只是跟她说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一日，他到她的住处来找她，满脸沉郁。她问他怎么了？他说大哥想要他与他的妹妹结婚，他与赵周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绝不和他妹妹结婚。赵周听后甩杯震怒，可见他一脸坚决的模样，再加上妹妹在一旁哭闹，他实在是心疼这个妹妹，想为她寻找一个好归宿。但他又同时很重视这个兄弟。两难之下他对黎安说，若能将墓中的长生不老药拿出来，就答应他。可黎安与他说墓中并没有什么丹药，他几番前去探查都毫无发现。闻言，赵周脸色怒气，说，他就是想贪里面的丹药，他曾派几位心腹前去查探，发现主墓室的供奉上有一个方形盒子，只是无论怎样都不能靠近那口棺木，连周围的银水都过不去。他敢肯定那里面一定是长生不老药。但也奇怪的是进去几支的精锐部队回来时不是少了人，就是跟见了鬼一样，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却没一人能够回答上，着实古怪。
　　他见黎安沉默不语，轻笑一声，给他开了一个条件，如果他能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就答应他，自此他的婚配他不插手，如果不能，就必须回来与他妹妹成婚。
　　这是军令，军令不可违，是每个将士的基本职责。
　　他思虑了一会，说，好，我答应你。
　　秦雪听后脸色十分地不好，这明明是在要挟黎安，这人怎能如此，明明是想让黎安白白送命。那银水是什么，连她也只能依靠法术过去，何况黎安区区一个凡人之身。还有那里面那么多恶鬼邪灵，一个就能吞噬他，只不过前几次是她暗中帮助他镇住了他们，却难以消灭它们。只是奇怪的是，她上次也有见过那个盒子，她问昭凌里面为何物，昭凌只是简单地回答镇邪之物而已，为防止周围的邪祟作乱，护住此方百姓的，并不是他们要寻找的东西，希望她能够劝阻他们放弃。
　　“黎安，你不要去。”她哀求他，我们可以远走天涯，再不管这些凡尘俗事，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隐居起来。可是她又知道他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想保家卫国，也很在意他的大哥，希望他能够重回正途，不再沉迷于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他一定会去。
　　“小雪，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他紧握她的手，眼中坚决，“等我回来。”
　　她轻轻摇头，不行，一千年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结果呢？我从初春等待寒冬，换来的却还是你的死讯，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在这里，那里很危险，上次去你也看到了，里面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墓里面阴气和湿气又那么重，你一个女孩子去了不好。听话。”他语气变得有点凶，但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眼中有不舍与坚毅。
　　“我不怕。”那些东西她又怎么会怕呢？那几百年在忘川里的煎熬，她见过多少鬼魂，早就已经习惯了，她已经不是那个连打雷都害怕的女孩子了。可是她最害怕的是再次失去你啊，一千年的苦等，她不信没有结果。
　　“小雪。”见她如此坚决，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
　　第二日，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怎么会这样？头好晕，难道昨夜。。。她顾不得多想，一个口诀飞速赶往了古墓。黎安，你这个笨蛋。
　　当她赶到古墓的时候，只见古墓已然坍塌，陪葬室的恶鬼们被放了出来，周围有很多将士的尸体，怎么回事？她唤出红伞，念一个口诀将恶鬼们全数击杀。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位黄衣女子从空中掉落。
　　“昭凌。”她跑过去接住她。只见她的身形若隐若现，灵息很弱。
　　“小雪，你来了，快去，混元珠被夺了，黎将军已经追过去了，绝对不能，，不能让它落入魔族手中。”说完，她便魂消了。
　　“姐姐！”
　　混元珠？封印的四大神器，传闻三法天女齐力封印暗冥后有两件法器不慎落入下界，混元珠就是其中一个，难不成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混元珠？因为混元珠的原因，昭凌才得以支撑到现在，周围的邪祟也因为混元珠的镇压而不能为祸人间，现在混元珠被取，难怪此地被黑气环绕，看来是暗冥发现了，糟了，黎安。
　　她以气息为源，很快找到了黎安，他被伤的很重，周围躺着许多尸体，他睁着眼睛想要站起来，可心脉被震断已然不行了，在他闭眼之前，见到一位红衣女子手执一把红伞而来，像天女下凡。
　　“小雪。。。”说着，他闭上了眼。
　　“黎安！”她顾不得那么多执伞向黑衣男子攻去，可她哪里是男子的对手，她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红伞落地，阳光透过云层朝她直射过来。
　　“魅鬼。”男子轻笑，含着不屑，“本座没工夫与你浪费时间。”说完便消失不见。
　　她望着消失的天空，艰难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他。
　　“黎安。。。”她再顾不及阳光照在她身上有多痛，她哭着喊着怀里人的名字，“黎安，你醒醒，你不是说，，要我等你吗？你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了，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听到没有？”她哭泣着，可是再也没有回应了，为什么又是这样？命运真的就如此吗？
　　【八百年前的忘川】
　　她在忘川游荡，寻觅着他的魂魄，路过的忘川守护者看着她也只能摇摇头，这丫头已经找了三百多年了，如果还不肯忘记前尘，进入渡厄道，那她就真的魂消了。
　　正当她迷茫之际，一束光将她从河中救起，一瞬间她变得与常人无异。她看向向她走来的紫衣女子，“慕姐姐。”她很惊讶，慕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直到鬼界的众鬼向她行礼，称她为灵主时她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原来是三法天女之首的忘川灵主。
　　“小雪，你何苦于此？”
　　“我要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慕姐姐，你掌万物生死，一定知道他在哪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救我的。”少女眼中的坚决让她无可奈何。
　　“我只知道他已入轮回转世，但具体再哪，又是何时，我并不知。”
　　“原来，他还活着，还活着。那我就可以再找到他。”少女眼中原本被掐灭的光再次亮了起来，“不要紧，我会找到他的。多谢慕姐姐。”少女向她行礼在，转身离去。
　　却听见身后女子道，“小雪，何必执着于此？你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她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一下，离开了。
　　*
　　当真如慕姐姐所说的那样吗？他们两人注定有缘无分。她轻轻一笑，或许真的如此吧。她其实什么也不想求了，只想他平平安安过完此生便足够了。她看着怀中男子，等了一千年啊，此时的她突然欣慰地笑了，她有办法，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完成，怎么能够就这么死了呢。
　　前世是你在守护着我，今生换我来守护你吧。
　　半响，只见一把红伞被风吹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