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七城一笑 02 ...
-
赵绮韵和青儿小声议论那汉子许久,渐渐没了兴趣,美目微仄,往门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渐渐变的小了,外面也安静了许多,只见碎玉飘洒,连天皆白,漫天大雪,簌簌地落下,就好像下雨一样密集。她毕竟女孩家心境,看得雪花心里欢喜,不由得有些出神了。忽听身边丫鬟青儿叫道:“小姐你看,你看那里,不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人么?”
赵绮韵闻言,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客栈对面路边,遥遥立着个黑影。赵绮韵凝神细看,那是一个年纪跟自己相若的少年,身上已经盖了一层白雪,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看他身子甚是单薄,在漫天风雪里,好像一根苦苦支撑的小草。
赵绮韵转头看看青儿,问道:“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就是他么?”青儿用力点头道:“对啊,对啊,那个人非常奇怪,我当时特别留意了。沈二爷的鞭子抽在他身上他都不躲,现在又无端端地站在风雪里,啊呀小姐,他,他不会是鬼怪吧?”说到这里心里害怕,语气也变得微微发颤。
赵绮韵嗔道:“说什么瞎话,鬼怪哪有白天出来的。我看他是身上没钱,不能来住客栈。”说到这里,她沉吟一下,继续道,“青儿你去请他进来吧,大雪天的莫要冻出人命来。”青儿犹犹豫豫地道:“小姐…他和我们又不认识,还是不要了吧?”赵绮韵瞪她一眼道:“就你又有借口,忘记我爹都怎么说的了么,出门在外,见人微弱,要行侠仗义,现在不过要你去叫他进来,怎么又敢推辞。”
青儿无奈,只好悻悻地站起来,去门口挑了一把纸伞,撑开了径直向那少年跑过去。一出客栈门口,便觉到天寒地冻,青儿跑到他近前,只见那少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仿佛入神了一般。倒是看清楚了他的模样,长的甚是英俊,不像是鬼怪的样子,青儿心里略微放心。
青儿走到他跟前,伸开伞帮他遮住雪,道:“这位…小哥,我家小姐请你去对面客栈里休息,莫要在雪里冻坏了身子。”
那少年听她说话,慢慢张开眼睛,一双眸子里看不出任何颜色。青儿讪讪地道:“你,还是先去客栈里暖和暖和吧,外面这么冷…”
那少年淡淡地道:“你回去吧,谢谢你家小姐。”青儿语塞,半天才道:“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风雪里啊?”少年道:“我已经习惯了。”说罢就不再开口。
青儿无奈,跺了跺脚,道声:“真是怪人。”看他无意再谈,只好转身回去,走了两步,再转头看时,那少年还是不动,青儿又回来,把手中的纸伞放下道:“我把伞留在这里了,你…你要是冷就撑着。”说罢看那少年毫无反应,再不停留,一口气跑回来了。
赵绮韵见她回来,忙把桌上小暖炉递给她。青儿身子冷的发抖道:“小姐,他,他就是怪人,他说他习惯站在风雪里。”赵绮韵看看那少年,心中奇怪,却也无法,只得任他了。
过不多时,几人用毕晚饭,依次回房,赵绮韵和青儿走的时候,特意看了那少年一眼,见他还是一动不动,身上早已盖满了白雪,远远看来像个雪人一般立在那里。青儿给他的纸伞丢在地上,也已经被大雪覆盖。赵绮韵摇摇头,心想这人真是奇怪,然后和青儿一块回房去了。主仆俩俱是女孩家,心思浅,没一会儿聊得开心,便把这事忘记了。
次日清晨,赵绮韵醒来得早,抬头看去外面天色还未全明,心想不知大雪停了没,便翻身下床,开了窗向外看。但见窗外大雪纷扬,一如昨日,忽见对面官道旁,一个雪人立在那里。赵绮韵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少年来,不由得大惊,心想莫非那少年冻死了?
正想间,突然那雪人一动,跟着雪花纷纷扬落,那少年似乎刚刚睡醒一般,从雪里露了出来,但见他伸手抖掉身上的雪花,跟没事一样,在原地站了片刻,抬头往客栈这边望了几眼,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沿着官道向前面去了。
赵绮韵立在窗口,看他渐渐远去了,心里满是疑惑,不觉睡意全无。她取火折子点了桌灯,便在桌边坐下,单手托腮,对着烛火出神。过不多时,天色渐渐放亮,听得门口有脚步声,跟着文百景在门外道:“赵小姐可起来了?百景有事相询。”
赵绮韵应道:“文世兄稍等。”说着过来开门,但见文百景在门外,赵绮韵道:“文世兄有何事?”
文百景微微作礼道:“不知沈禹舟沈贤弟今日可否来跟赵小姐打过招呼?”赵绮韵听他口气好像有事发生,忙道:“没有啊,怎么,沈公子他?”
文百景皱眉道:“这就怪了,昨夜我们三人一同散去休息的,今日一起来,沈贤弟就不见了踪影。我和何贤弟里里外外找个遍也没找到他,本以为莫非是他昨天受了些气,先行赶回赵家庄去了。但若是如此,也该跟小姐打声招呼啊。”
赵绮韵听的心中诧异,文百景看她样子也不知,便告辞道:“打扰赵小姐了,百景别无他事,这便下去吧。我再去找找看,若沈贤弟真是走了,等下我们吃过早饭便按原定计划启程,先赶回赵家庄再说。”赵绮韵道:“但听文世兄安排,小妹跟随便是。”
言罢文百景告退,赵绮韵回到屋中,青儿又跑进来,一进门便道:“小姐小姐,那个怪人没了。”赵绮韵见她一脸疲惫神色,看来昨夜没睡好,问道:“怎么,他被风吹跑了么?”青儿道:“哪有,昨晚半夜明明还在,青儿偷偷从窗户里看了他好几次,今天起来忽然就不见了。”
赵绮韵扑哧笑出声来,取笑她道:“怎么了,你莫非盯了他一夜?”青儿登时神色扭捏起来,面上染了红霞,辩解道:“呸呸,小姐瞎说什么啊。我不过是夜里醒来了,就看了看。”说着自己也憋不住笑起来。赵绮韵给她逗的乐不可支,两人笑了一会儿,赵绮韵伸手整理整理衣裳道:“好了,别闹了,赶紧去收拾收拾,下去吃了早饭还要上路呢。”青儿答应声,便跑回自己屋里梳洗。
众人在客栈里吃过早饭,还是遍寻沈禹舟不见,文百景唤过客栈伙计来询问,那伙计想了许久道:“昨夜似是见那位爷到过后院,但并没有见到他离开。”众人又到后院寻过,依旧没有踪迹。文百景和何剑采商量过,决定先赶回赵家庄再说,赵绮韵主仆无异议,当下众人便启程继续往赵家庄赶。
这日大雪丝毫未停,反而越下越大,好在凛冽的北风小了许多,赵绮韵和青儿躲在马车里,欣赏沿途景物。她虽是生在武林世家,但赵天海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宝贝的紧,说什么也不叫她习武,平日里就是在闺房里读书画画消遣,难得出来这么一次,主仆二人都是新奇的不得了。这时青儿从外面接了一把雪,忽然扬到赵绮韵脖颈里,吓得她连声喊躲。文何二人依旧骑马在前面领路,他二人习武之人,受点风雪倒还没什么,只是苦了车夫独自坐在前面,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从头到脚都裹的严严实实的。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雪下的愈来愈急,路上再没个人影。主仆二人正说笑,突然后面传来马蹄声,有人高声喊到:“何大侠,何大侠!”
文百景和何剑采急勒马停住,回头看时,一个身穿灰色皮袄的人骑着马赶来,看不清他面貌,倒像是客栈里的小厮。那人边追边喊:“前面是不是何剑采何大侠?”文何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何剑采道:“在下正是何剑采,请问阁下是?”
那人临的近了,停住马跳了下来,边走边道:“我是刚才那家客栈的伙计,有位姓沈的公子托在下来给何大侠送封信来。”何剑采听说是姓沈的,料想该是沈禹舟,心中欢喜,和文百景翻身下马,那人从怀里掏出封信来,递给何剑采道:“就是这封信,沈公子叮嘱小人一定要亲自送到何大侠手中。”何剑采接过来,道:“多谢小兄弟了。”
那人道声告辞,翻身上马径自回去了。
何剑采往后退一步,侧身挡着风雪,就那里撕了拆开来看。文百景也走过来,忽听何剑采“咦”了一声,文百景道:“怎么了,沈贤弟有什么事么?”
听得何剑采道:“这,这信上什么也没写啊?”说着把手中的信展给文百景看,那信上果然什么字也没有,白纸一张。文百景正感到奇怪,忽然发现何剑采手心一块黑的不寻常,自往他手臂上蔓延开去。
文百景惊道:“何贤弟,你,你的手是…”何剑采还浑然不觉,道:“文世兄怎么了?”说着往自己手上看去,却见自己半条手臂赫然变的漆黑,何剑采大惊,忽然把信一扔,叫道:“毒,毒,信上有毒…”他才叫了两声,那黑线已窜到胸口,何剑采连退几步,口中“嗬嗬…”作响,一翻身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文百景看他口中流出的血漆黑似墨,好狠的毒。
忽然又听得赵家主仆连声尖叫,回头看时那车夫犹如发疯一般抓着自己头发从车上跳下来,文百景大惊,心道莫不是车上二人也遭了毒手,当下顾不得何剑采死活,急回身跃到车边,问道:“赵小姐?怎么了?”
他正要上车,那车夫突然抬起头来,一扬手,三道寒星直奔文百景面门,文百景大惊下一个铁板桥,间不容发之际躲开暗器,身形才甫站定,突然手上发麻,低头看时,赫然一只漆黑的蝎子挂在自己右手上,他急甩两下,竟而身子一阵麻痒,站立不住,摔在地上。
这番变故事发突然,晓是文百景此等身手,都是束手就擒,竟无一搏之力。
听得有人长声大笑,文百景看到那车夫走到自己身侧,那人摘下头上皮帽,竟是不见踪影的沈禹舟,他指着沈禹舟道:“你,你…”蓦地眼前发黑,就此晕了过去。
这时车帘一挑,一个身穿青衣的公子哥从车里走出来,赵家主仆二人一动不动的倒在车里,已经昏睡过去。
沈禹舟转过身来,竟对那公子非常恭敬地躬身施礼道:“公子。”那公子回过头来,只见他容貌俊美,双瞳妖异,他脸上表容温柔,仿佛有种能摄人心神的魔力。沈禹舟只看得口中发干,赶紧低下头,道:“禀公子,文何二人已经制住了。”
那公子微笑着,转头看着还昏睡在车里的赵绮韵,道:“这赵家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啊,我见犹怜啊,难怪迷的你什么也不要,就只要她。”那公子说着低下身子,忽然伸手抚上赵绮韵面颊,然后慢慢滑落到她的脖颈,他的手小巧纤细,就像是女人的手一样温柔。他忽然道:“你说,是我好看呢,还是她好看呢?”
沈禹舟不敢答话,听得那公子吃吃得笑起来,也不见他如何抬腿,已来到沈禹舟身后。沈禹舟转过身来对着他,那公子道:“看好你的美人儿,我不希望在赵天海大寿那天,看到她出现。”
沈禹舟道:“是,属下会看好她的。”那公子又道:“你只能带走赵绮韵,那个丫鬟我也有用处。这两个人中了赤尾蝎的毒,若是不听我们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记住,你要是坏了铁大爷的大事,下场会比他们还惨。”
沈禹舟不敢多说,到马车上,把青儿抱下来,放到那公子身边地上,然后有躬身告退,赶着马车,往另一边的路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