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85、第八十五章 返京

　　半夜里，小草突然被一种从心底涌起的寒冷惊醒，那是从内心深处升起来的一种悲伤，搅动人心，不能自拔，无法解脱。每一个深夜，小草都会问问自己的心，爱的到底是谁，谁又真爱着自己，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她。
　　披衣起来，打开房门，泛着白光的雪地上，一阵寒气袭来，小草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抬头时，隐隐看到寺院的方向一片的红光，不由的想起了白天的怀疑。回身想要去叫醒妈妈，却见她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过来。
　　修御问：“你一定要去？”
　　小草急道：“妈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修御叹口气，“你要去可以，可是，不要惊醒任何人，知道吗？否则事情更糟。”
　　“妈妈|！”
　　“万事有个定数，有的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的。你这一去，我们可也要走了。”
　　小草愣了一愣，“好孩子，妈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可是，有些事，唉，你去吧，记住，千万不要惊动旁的人。”
　　小草知道寺中一定是出事了，要不妈妈不会是这一副悲伤的表情，只得重重的点头，不及多想，飞快的向山寺的方向跑去。
　　小镇上的积雪已经被人们清理过了，可是并不十分干净，尤其是夜晚的寒冷一凉，残存的积雪更是冷硬湿滑，出了小镇，到达山下的这一段路，虽被踏出了小路，可是，却更是难走，以小草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身手，摔了不知几个跟头。
　　小草的跑步速度和耐力，想必大家已经在皇宫中领教过了；不过，那是一个人在疯狂状态下的超常发挥。
　　皮靴快速的踩在地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靴底踏起的飞沫在星光下跳跃，如一同和小草奔跑的精灵。等跑到山下的时候，小草已经有些累了，气喘的厉害，满身的大汗，头发湿嗒嗒的粘在脸上；喘口粗气，快速的往山上爬去，寺院的地方火光已经冲天而起了，浓浓的烟味从山上飘荡开来，强烈的刺激着小草的喉咙，但她还是拼命的往上爬。
　　寺门是关着的！
　　小草定定神，一个助跑，踏着寺外的大石，一下子翻过了院墙，冲进了后院。老和尚院中居然坐着十数个和尚在念经，一旁，还站着十几个人，见小草闯进来，都有些惊讶。
　　小草周遭一看，老和尚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似是在昏睡，觉心向着禅房的方向俯地哭泣。
　　小草一下冲到觉心身边，一把就把他提了起来。
　　“还有谁在房中？”
　　觉心抬起泪眼，咬着牙关不说话，小草心中突突的跳，手上不由的更抓紧了觉心的僧袍，柔声说：“觉心哥哥，你是吓坏了吧，怎么你们光是念经不救火，还有谁？在里面？是不是方丈。”
　　小草的眼转了一圈儿，所有，她认识的和尚都在外边，只是没有看见方丈，那个平时讨厌她的和尚。
　　觉心依然是咬着牙不说话，小草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冒出的浓烟大火，咬了咬牙，冲觉心狠狠的道：“小秃驴，老子再问你一次，是不是还有人在里边。”
　　觉心只是淌泪不说话，看他的表情就是有人有里面，但他却是不能说。小草勃然大怒，挥手一耳光打在觉心的脸上，骂道：“混你娘的蛋。”冲着觉心一脚踢去，觉心并没有躲避，被小草一脚结结实实的踢了出去。小草一转身向房门冲去，身形刚动，却被不知什么时候闪到门口的两个人拦住了。
　　旁边站着的一个素服中年人开口道：“不要去了，这不是你该管的。”
　　小草怒目瞪着这些见死不救的家伙，“关你屁事。”
　　中年人显然一愣，没想道有人敢和自己这样说话，更何况，这是修御的孩子。
　　小草就是要他这一愣神的功夫，还不及发指令，小草早就两手齐伸，掌风如刀，砍向两个人，两个人显然也并不真心想拦她，借她之力快速的闪向一边。
　　小草早就一脚踢开房门，用衣袖捂着口鼻，冲了进去。
　　中年人叹口气，两个拦小草的人立时退下，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房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的中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震，不由的抖了起来。旁边的一个面白无须的人扶住中年人，轻轻的叫了声，“主子。”
　　中年人转向他，用很轻的声音道：“李德全，修御的女儿，看那个年纪，会不会是……。”
　　不用怀疑，这个被叫做李德全的人正是清穿中，大名鼎鼎的李德全，那个“主子”，不用说，定然是康熙了。
　　李德全听了这句话，一脸惊恐的看着康熙，难道，刚刚进去的这个女孩子是……
　　“主子，不是没有保住么？”
　　“万一要是呢？李德全，万一呢？”
　　“主子，救吧？”李德全用颤音说完这句话，看着康熙，康熙闭上眼，“那个混蛋让我发了誓，以大清的江山发了誓。我，不能冒这个险。”
　　就是亲生的儿子进去了，他也不能冒这个险，何况这个孩子不定是谁呢。

　　室内到处都是烟火，小草已经被呛的睁不开眼，凭着唯一一次进这个房子的记忆，小草摸到了榻上，一个人盘腿坐在榻上，一双慈祥的眼淡定的看着小草。
　　小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想眼睛已被熏红了，狠狠的说：“你老混蛋了，是吧？玩自焚么？”
　　“不要救我，这对你不好。”方丈依然含着一丝笑。
　　忽的，从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方丈轻轻的说：“去吧，我是必死的。以我一条命，换那么多人，还不够么，就是你的母亲，想也说不出我什么不是来。”
　　小草呆呆的望着他，一手还抓着他的胳膊。
　　方丈微微一笑，“好孩子，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比你母亲好多了。你，——以后，好好的吧。”方丈在她腰间轻轻的一带一推，小草的身子不由得飞出了门外，扑倒在雪地上，身下雪花四溅开来，在火光中散射出怪异的光华。小草愣愣的看着房门的方向，傻了。
　　在这冲天的烟火中，房子轰的发出一声大响，顷刻之间蹋了下来，一时之间土石四溅，火星乱窜，旁边的人早已护着康熙等人退出很远了，而觉心和坐着念经的和尚却都伏地大哭起来，小草被扔了出来，方丈生还的一丝可能也化为乌有。

　　再一次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再一次踏上了进京的路征，小草心中一片的茫然，一切，来的那样的突然和不真实，又一次的，自己再和皇室中人扯上了关系。
　　原来，原本，自己一直和他们就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原来，这些人都是保护老和尚的，这个地方已经不太安全了，所以，康熙才会亲自己接他。原来保护他的这些人，自然是要殉职的。可是，方丈不忍，以自己的一条命，换了外边的十数个人的性命，也许，他觉得，这样，值了。康熙被他迫着，发了誓，那必是他不情愿的，可是，有的时候，皇帝也并不是能为所欲为的。
　　小草冷淡的撇了车内的康熙一眼，这是一个让小草感到十分陌生的面孔。原来，那个自己印象中的康熙不过是他众多面孔中的一个罢了。这一次的相见，让小草看到了身为帝王的另一面。
　　这对小草来说，是陌生的。
　　康熙只是在众侍卫围住小草的时候，问：“你是修御的女儿。”
　　小草没有回答，康熙冲旁边一点头，立刻有三个人飞身而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人就回来了，低声跟康熙回话。
　　康熙的神色变了又变，看着小草不语，过了一会儿，走到小草身体边，道：“既然是修御的女儿，你也一定知道你的身份，你额娘不愿我找到她，已经走了。这样，你跟我回宫吧。”
　　小草仰头看看他，没有说话，就被人客气的请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