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72、第七十二章 始终

　　落日的余晖依依不舍的从西边落下，留下漫天的彩霞，紫禁城被这光芒一照，似乎现出了七彩的流光。
　　四阿哥仰头看看西边的落日，视线依然转回到那朱红色的小门上。
　　已经过去三天了，康熙来了又去了，进去的时候，他的神色是紧张的，出来的时候，眼圈微红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父亲，英明的君主变得这么多情善感了，是从小草来后吗？他更多的像个父亲而不是个君主了吗？他们兄弟们从小就渴望得到的父亲更多的关注，更多的爱护，可是，这个父亲，多数的时候是严厉的。
　　康熙并没有叫四阿哥进去，只是在走的时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轻声说了句：“委屈你了。”
　　立时，四阿哥心中涌起了一股要拥抱父亲的悲凉，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目送父亲离开。眼中热热的，他抬起了头，紫禁城中的天，是那么的美丽，阳光是那么的暖，像极了抚养自己长大的皇额娘的手。
　　小草从朱红色的小门中出来了，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旗装，脚下是花盘底儿。
　　小草静静的看着四阿哥，耳边有着回响，“做个决定吧，人的一生，总是要做个决定的，要取得就要舍得。”
　　你舍得吗？
　　小草在问自己。
　　“问问你的心。”那位温柔而又睿智的女人微笑着，美丽的面容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轻柔的说：“虽说人生不过百年，可是，认真的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既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世间的美好有很多，自己的就守着自己的过，别人的再好，也终究是别人的。”
　　那双温柔的手，亲自为自己梳了一个好看的旗头，换了漂亮的衣服。小草照了镜子，真得，小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明艳过的，真得是明艳呢，————端庄富丽的美丽少女在镜子里看着小草，这真得是我吗？
　　四阿哥向小草伸出了手，他知道，自从他给小草吃了“消筋散”后，小草已经从内心排斥他了，自从他要了叶无双后，小草就已经将自己的生命，彻底远离了他。
　　向皇阿玛求娶叶无双，这难道仅仅是看到韦福瑞抱着小草那一瞬间做的决定吗？难道不是自己一直一来，深思熟虑的结果吗？既然是自己的决定造成的结果，就应该自己来承受。
　　小草看着那双向自己伸出的手，笑了，一种温柔妩媚的光彩从脸上绽开，这种美丽是小草过去从未有过的。
　　四阿哥看到她的笑容，一惊，慢慢的收回了手，曲握成拳，轻轻的掩唇咳了一声，这样的小草，四阿哥却从未见过呢，———温柔而妩媚，这，还是她吗？是心的平静闪现出的美丽吗？
　　小草微笑着，眼底平静无波，问：“你在等我吗？”
　　四阿哥说：“是。”
　　小草微侧着头，又抬眼看向四阿哥，问：“那又有谁在等你呢。”
　　四阿哥心底的悲伤如排山倒海般的涌上心头，————她终究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她终究还是那个小草，那个无法驾驭，从不低头的小草，四阿哥僵直的脊背挺的更直了，眼底燃起了一股火焰。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四阿哥深呼吸一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是有很多人在等我。”
　　是啊，他这一生都是在压抑克制自己吧，不能出格，不能犯错，甚而不能大喜大悲。
　　小草柔声说：“快回家吧，不要让家里人等到心碎。”家中，有几多的寂寞女人，翘首以待她们的夫婿归来；男人，为了那爱你的女人，请珍重你的情感。
　　说完，小草领头往回走，细弱的身子，走出了一路的春风。
　　四阿哥在她身侧，默默无言的跟着，一众的侍卫宫女都远远的，甚而只是模糊的影子。
　　走了几步，小草回头一笑，说：“总有人心碎的，对不。”美丽的眼眸在落日中闪过一丝可疑的波光。
　　“小草。”四阿哥一伸手，想抓住小草的手，小草不落痕迹的抬手正正旗头说：“戴着这个还挺重的。”
　　四阿哥激动的脸色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四周是静匿的尴尬。
　　小草叹口气，“可怜的四阿哥，你还不是一般的累呢，怪不得无数的穿越女都对你深表同情，”
　　四阿哥挑挑眉头，没有说话，前半句听懂了，后半句是什么“穿越女都对你深表同情”，穿越女是什么人，难道是哪个姓氏的别称么，看来，得派人去查查了，还是什么组织机构呢。
　　小草瞅着他深思的神色，哈哈的笑了。
　　四阿哥见她笑的高兴，脸色的神色也缓和了，不由自主的温柔的看着她。
　　小草止了笑，“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会生气的。”
　　四阿哥说：“你总是在让我生气，我什么时候让你生气了。”
　　小草哼了一声。
　　四阿哥斟酌着字眼。
　　小草说：“说吧，什么事。我最不喜欢你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态了。”
　　四阿哥说：“昨天，八弟回来了。”
　　小草瞪他一眼，八弟回来了，那跟他的韦福瑞是不是也回来了。
　　四阿哥又说：“韦福瑞受了点轻伤。”
　　小草转身就走，四阿哥一把拉住她，神情少有的激动起来，“你听我说完，只是一点儿小伤，用不了两天，他就会去见皇阿玛的。你不能等等吗？”
　　小草瞪他，四阿哥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中有着浓浓的悲伤，说：“不要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缓口气，四阿哥又说：“再等两天吧，我心里很乱，好不好？”
　　语气里似乎有一丝的哀求。

　　小草真得没有去见韦福瑞，不过消息她已经知道了，八阿哥带人去秘密围捕丰田道人的“清神教”总坛，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八阿哥受了点儿轻伤，韦福瑞为了保护他，右肩受了刀伤。真得，能让被公认为大内第一高手的韦福瑞受伤的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厉害。看来，康熙还是充分估计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了，如果不是韦福瑞亲自出马，他的八阿哥可能就回不来了。
　　又过了两天，康熙摆宴席在宫里为八阿哥和韦福瑞接风，并加封了韦福瑞忠义侯。韦福瑞谢了恩，康熙乐哈哈的问他有什么要求，韦福瑞就站了起来，立时席面上的气氛紧张起来，康熙也后了悔，怕他趁这个机会求娶小草，可是韦福瑞呆立了片刻，又道：“臣没有要求了。”
　　康熙大大松了口气，席间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十阿哥抽空就把韦福瑞在席间的表现跟小草说了，并说：“你看，他要是求娶你，皇阿玛八成也得同意，他不说，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小草说：“是————啊——————，大哥。”
　　十阿哥瞪她一眼，说：“还是这么没正形。”
　　晚上紫禁城，除了值宿的人员，所有的人都睡了，小草失眠了，远处隐隐传来了更鼓声，外间的月心和如心都睡了，间或，如心还磨磨牙，小草迷迷糊糊的，觉得似乎有人来到了自己床前，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小声道：“大哥，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的。”
　　床前的黑影上前一步，一把把小草紧紧的抱在怀里，小草一下跌进了一个火热的胸膛，一种小草久违了，却又十分熟悉和想念的味道；一个，小草以为这一辈子他再也不会抱自己在怀中的人，小草闷声道：“你要憋死我啊。”
　　“我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草哼了一声，“我很希罕见你么。”
　　头顶传来闷笑声，两条铁臂再也不放松了，“对不起，让你等我太久了。唉，你什么时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