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53、第五十三章 银杉

　　旗杆上的大旗在秋风中烈烈做响，远远的树林也发出野兽一般的呼号声。
　　那人侧转了身，秋风吹起他灰色的道袍，修长的身形挺拔站立，一个分外英俊的侧面，那一缕金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容貌，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小草说：“我见了你多次了，不知高姓大名啊？”“蓝，蓝银杉。”
　　小草扶扶自己的帽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不由有些气馁，耍帅是吧？同样是在风沙中，自己咋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狼狈呢？人家咋就这样风度翩翩，潇潇洒洒呢？真是没有天理。
　　小草点点头，“你的名字还可以，比我的名字不难听的。不过，你这次来又有什么打算啊。”
　　蓝银杉看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缚手望着远处操练的人出神；小草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队伍中走过来一个人，伟岸的身形，英挺的姿态，同样气度不凡的韦福瑞，正不急不慢的向这边走来，一路走，一路不错眼的打量着蓝银杉。远远的他就发现了这个人了，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煞气，从两人谈话的状态来看，小草应该是认识他的，而且看他对小草的态度还不算恶。小草看着韦福瑞，自从她来了以后，他正眼都没有看过小草，似乎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小草也正眼不瞧他；这时看来，他也黑了瘦了，脸上有一股凝重的忧虑，这塞北苦寒之地，万事都是艰难的，他能维持到现在，管理到现在的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努力了。
　　就在前天，康熙的一封要小草回去的密函送了过来，让她赶紧回去，因为康熙皇帝的狩猎活动就要结束了，小草没有理这件事，因为她要办的事还没有办完，军营的增建工作还没有完工，重要的是，她是要留下来结帐的，虽说，勒索来的银子花着不心痛，可是她也要花得其所，并买得物有所值啊。
　　走到跟前，韦福瑞对蓝银杉点点头，问小草：“丁侍卫，这位是？”
　　小草说：“他么，你不用理他。”
　　蓝银杉收回目光，打量了韦福瑞一眼，“韦将军，你是大内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韦福瑞客气而冷淡的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蓝银杉摇摇头，没有回答，小草对韦福瑞打个手势，韦福瑞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看了两个一等侍卫一眼，小草摇摇头，如果这个人对小草不利的话，韦福瑞自信对付这个人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初秋的太阳不紧不慢的踱下山，身后留下漫天的彩霞，由远而近，色彩越来越淡，慢慢的收回最后的美丽，依依不舍的渐渐消失在小草的视线中；四周不时有一群群的飞鸟入林，鸣叫着，盘旋着，争先恐后的急着赶回家。
　　蓝银杉叹口气，“你是第一个陪我看日落的人。”
　　小草嘻嘻一笑道：“感慨什么，我陪好多人看过日落了，你可不是第一个。日落的时候太美了，让人只想回家。”况且你的侧影太美了，美的让人想用像机拍下来，像机？小草摔摔头，这一个多么遥远的词汇啊，许是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接触到的东西。有时，小草也会想：自己现在的生活，一定就是一个梦，一个有些长的梦，也许有一天醒来，自己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可是真到了那一天，小草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究竟是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自己越来越分不清了，不过不管是梦中还是醒着，小草都希望自己认真的过每一天。
　　蓝银杉笑笑，小草歪着头问：“你笑什么，——不过你笑起来倒是不太难看。”
　　“我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
　　自恋。小草撇撇嘴，在心里说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北边儿闹了水灾？”
　　小草啊了一句，“不知道，还没有听说呢。”
　　蓝银杉冷哼了一句，“这些当官的，只知道报喜不报忧，那些被水冲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灾民，被当地的官府堵在半路上了，离此不过三五十里的路程，说是康熙在狩猎，怕影响皇帝的心情；那个吃喝玩乐的狗皇帝，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小草不悦道：“你说话客观一点儿，康熙皇上不是什么狗皇帝。”
　　蓝银杉说：“我够客观的了，要不，我早就让他身上开个洞了。”
　　小草说：“在他能力的范围内，他……”
　　“你没有必要为他歌功颂德，我在江湖上走的时候，他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的老子和他的老子的老子干得缺德事不少了，他做得混蛋事也不少。”
　　小草大声说：“我不管你为什么骂他，就我个人感情来说，我不喜欢你骂他，这与他是不是皇帝无关，否则，别怪我对你翻脸不客气。”
　　蓝银杉突兀的仰天大笑起来，不屑的神色中充满了小草无法容忍的嘲讽，蓝银杉侧头看着她，——我说了，我骂了，你奈我何？
　　小草脸上显出愤怒的神色，退后两步，捏紧拳头，准备对着这个脸狠狠的来一下子。
　　蓝银杉止住笑，认真的对小草说：“不要表现的像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不要迷失了你自己；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满人的奴才，也不希望你变成任何人的奴才。现在问一句，你还是你吗？”
　　小草说：“我为什么不是我，我永远不会是一个奴才。”
　　蓝银杉摇摇头，“一个勇敢无畏，善良大度的的小女孩子，你没有发现，你的身上有了越来越多的奴性吗？你的地位爬得越高，你的奴性越坚强，醒醒吧，不要让我后悔当初救了你，不要让一个传奇消失。”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你倒是有两次几乎杀了我。”
　　“好吧，这点子小事以后再说；我只是想问你，那成千上万的灾民，怎么办？”
　　“你来找我想办法吗？”
　　“不，我来通知你想办法。你有人又有钱，办事要比我快。”
　　“——我要是不干呢！——我要是不管呢！”小草冲着蓝银杉可恶的鼻子大声道。
　　蓝银杉这次是真的大笑出声了，“你不管，哈哈，———真逗，你不管？你不管？”然后用一种十分严肃神情的盯着小草的深黑色盛满了愤怒的眼睛说；“丁小草，丁大侍卫，——如果你真得不管，我蓝银杉跟你的姓，我叫丁银杉！怎样？”
　　小草的脸气的紫胀了起来。
　　蓝银杉微笑的看着小草气得像个青蛙的样子，——晚饭的号角已经响过三遍了，小草还在那儿顺气儿，顺气儿。她不管？她怎么会不管呢？天理不容，她有钱有人有能力，怎么能知道了万千灾民近在咫尺而不闻不问呢？那还是她吗？可是这个可恶的蓝银杉，怎么能这样呢，跟她的姓，她就有什么便宜可占了吗？
　　现在这个人这么一副可恶的样貌可恶的嘴脸就在眼前，却没有理由对他狠狠的一拳头打下去，憋气啊憋气啊，小草呼呼的喘着粗气，用力的用袖子送着氧气，蓝银杉依旧一副欠扁的样子站在她面前。
　　“你不要光想怎么揍我，你最好现在好好想想怎么救那些饥民吧，他们可是正挨着饿呢，晚一天就会死好多人的，你的罪过啊。”
　　小草对蓝银杉狠狠的说：“如果是正常的渠道，最快也要十天半月。”
　　“哼，那样最好，他们全都饿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什么办法也不用想了。”
　　“所以我说得用非正常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