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成仙》愔绝

2、第二章 出百兽林

　　这蜘蛛只是低阶妖兽，体内没有妖丹，被火烧死后身上奇臭无比，肉也不能吃，竟然一无是处。

　　慕归舟什么也没有得到，重新往前走。月光太过温柔，星星再热闹也无法冲淡浓墨般的夜色，清辉遍洒，只是徒然给大地罩了层轻纱，万物依旧沉睡在黑暗之中。幸好他现在有了修为，即使是在夜晚也能清晰视物。

　　他走两步就觉得背后不自在，于是放缓脚步，再猝不及防转身停下。

　　小鸟没有注意，一不留神撞在他身上，顿时晕头转向掉在地上，呆了一下才甩甩脑袋，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假装什么事都没没有发生。

　　它个头小小，翅膀也小小，却要拖着那么长的尾羽，得不停地快速扇动翅膀才能保持飞翔的状态跟上他，似乎很吃力。

　　慕归舟蹲下身，朝它伸出手：“来。”

　　小鸟的尾羽翘得跟竹竿一样直，抬起一只浮萍大小般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归舟的中指上，抬头看看他，见他没有反应，又大着胆子另一只脚也迈了上去，走了两步站在手掌心，又抬起头望向归舟，黑亮的眼睛里满装着期待和怯意。

　　“你的父母呢？”慕归舟问，他看得出这小糖葫芦有灵性，能听得懂他说话。

　　果然小鸟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不见了？”

　　摇头。

　　“死了？”

　　摇头。

　　“你根本就没有父母？”

　　小鸟精神一振，开心点头。

　　“……没有父母，也不用这么高兴。”

　　小鸟立刻坐在他手上，表演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悲伤样子。

　　归舟再次被它逗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又摸摸它的翅膀和背，捏了捏它的身体，看看是不是毛太蓬松才会这么圆，很快确认了是实心的。

　　真的很软很舒服，绒毛软，肉也是软乎乎的，带着温暖的体温。

　　“还记得自己出生的地方么？”慕归舟收回手，严肃问，“无论如何，能找到你的父母最好，你太小了。”

　　小鸟犹豫了，片刻后扑腾翅膀，朝相反的方向飞，归舟跟在它身后走。

　　一直飞到刚才的水潭，小鸟实在飞得累坏了，无精打采地回头趴在他手掌心，抬抬翅膀指了个方向，便趴着一动不动，摆明是要人当它的腿。

　　慕归舟只好继续当这个苦力，将它放在肩上，又不知走了多久，他竟然走出崖底，来到一片树林。

　　同他最初进来的地方比起又别是一番风景，之前只是普通的绿林，而这里则到处都是望不到边的枫树，层林尽染，地上也铺满了落叶，放眼看去，除了灰褐的树干，竟然没有一点其他杂色，像凤凰降临人间时无意落下一点火种，燃烧成一片火海，绚烂无比。

　　风景太好，他无意中放缓了速度，一直到枫林深处，小鸟重新站了起来，在他肩膀上跳来跳去，用翅膀指向一棵巨大古老的枫树。

　　“在这里出生的？”慕归舟走到树下，并没有看到鸟窝蛋壳之类的东西，树底下只有一个焦黑的深坑，像是有一团火砸下来，把周围都烧焦了。

　　小鸟从他肩上跳了下来，跳进了坑里，沾上了一身黑色的灰烬，又默默跳出来回到他肩上，以为他没有发现，偷偷把身上的黑灰蹭到他衣服上。

　　归舟绝情地把他拽下来，给他拍身上的灰，一边拍一边问：“在这个坑里出生的？”

　　点头。

　　“生出来只有你自己？什么活的都没有？”

　　点头。

　　慕归舟沉默，都是一出生就没有父母，有种同命相连之感。

　　片刻后又问它：“你出生几天了？”

　　小鸟呆住，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问题。

　　这个委实有点难，它哪会知道什么才是一天，慕归舟便不再纠缠，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诡异地看着它，有些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连怎么叫都不会？”

　　小鸟瞪大眼睛，再次呆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归舟，随后抬起一只脚在他手掌心重重踩了几下，看上去极为生气，踩完依旧不泄愤，再次一屁股坐下去，身体大幅度一抽一抽，大概是在表演抽泣。

　　就算哭都是无声的。

　　慕归舟暗暗叹气，刚出生，还是个哑巴，虽然有灵性，但脑袋似乎并不大好使，在这妖兽聚集之地，实在很难活下来。

　　开了灵智的兽类一般有两种，一种叫妖兽，身上有的是妖气和血腥之气，会同类相杀，会吞食带血的活物，对于修士来说危险至极，看到是要除掉的；一种便是灵兽，吃的是果子植物，会吸收天地灵气修行，到一定修为便可辟谷，是灵物，修士们会收灵兽作为灵宠陪伴，不可杀害。有的灵兽是天生的，有的则是妖兽被修士驯化的。

　　小糖葫芦身上灵气纯粹，毫无妖气，显然是只灵兽，唯有带它出去才能生存。况且它刚出生就能开灵智，若是能觅得良主，被好好教导，前途无量。

　　思及此处，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小鸟：“此地太过危险，既然你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我会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你若是愿意，就继续跟着我。”

　　小鸟忙不迭点头，尾羽再次翘得笔直，蹦蹦跶跶绕着归舟快快乐乐地转圈，直到把自己给转晕了，倒在地上。

　　慕归舟只好把它捞起来，捧在手中，等它醒了再让它继续站在肩膀上。

　　接下来，他就应该寻找出去的路了。

　　这点倒是不难，百兽林再大，也是有尽头的，只要他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总会到达结界边缘，只是要小心林中的妖兽。

　　据说林中有结成妖丹的妖兽，相当于人族修士的结丹期，十分恐怖，整个小千世界都找不出几个结丹期修士。他一个炼气期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枫林中别说妖兽了，就连兔子松鼠一类的普通动物都没见着一直，一开始，他以为是有枫树修炼成了精怪，处处留意，结果也都是普通的枫树。

　　百兽林中妖气遍生，居然还有如此宁静普通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除了找路，他还要找食物，艰难地在一片火红的枫叶堆里寻觅到一种白色的成串的小果子，晶莹剔透，小巧可爱，应该已经成熟了，先揪下来一个递给肩上的小鸟。

　　小鸟大概是吃饱了，很是大方，摇摇头，翅膀轻轻把果子推开，仰头望向年少的人族修士，一脸期待。

　　慕归舟以为它要把果子让给自己，有点感动：“没关系，你应该也饿了。”

　　小鸟不肯，执意把果子推给他让他吃，异常倔强，如此反复三四次，归舟便收了它的好意，吃下了一颗白色果子。

　　酸涩的苦味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弥漫，他面目扭曲，差点没吐出来，强行咽了下去，强行聚集水系灵气放出一道细细的水流喝下，才缓和许多。

　　长得这么好看，吃起来竟然这么苦。

　　他想起小鸟就是在枫林里出生的，仔细一看白色果子分布还不少，它刚出生又会很饿……

　　他拽下小鸟点点它的脑袋：“你是不是尝过了？”

　　小鸟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不停左顾右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是吃过了，一定是不甘愿独自一鸟受苦，要让自己也遭罪。

　　小糖葫芦还挺有心机。

　　虽然被小鸟戏耍了一下，他却并不感到生气，小鸟偷偷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也不把自己丢下，慢慢挪动身体，靠近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他。

　　“别蹭了。”慕归舟面无表情道，“痒。”

　　小鸟灰溜溜地挪回原处，安静下来。

　　他的运气不错，在枫林的尽头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有灵气波动的地方，就是结界，他加快速度，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地方。

　　结界会阻挡身上有妖气的妖兽，但不会挡住身上有灵气的修士，今夕不同往日，他现在可以顺利走出结界了。

　　枫林外是飞虹宗的山脚，呼吸到外面的带着灵气的空气，仿佛连肺腑都被洗涤了一番，分外清爽。

　　慕归舟并没有回到宗门，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在离飞虹宗不远的地方，有片小小的翠羽林，里面生长着不少无害的灵兽，虽然都是低阶，没有什么战斗力，不适合作战，但胜在可爱伶俐，许多年轻的女修会去驯养喜欢的灵兽当灵宠，只是用来玩耍解闷。

　　是最适合小糖葫芦的去处了。

　　他来到翠羽林外，将小鸟轻轻捏起来，放在地上。

　　“这里很安全。”慕归舟没有看它，眼睛望着的是整片林子，“你在这里不会遇到危险，如果幸运的话，会遇到良主。你我缘分至此。”

　　小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慕归舟却已下定决心，不等它有反应，就转身离开。

　　他走一步，小鸟就跟十步，紧紧追随着，半点距离都不敢拉开。

　　慕归舟叹气，转身认真对它说话，这一次看着它的眼睛，看到它眼里的害怕和着急，又立刻移开：“我并非良主。宗门复杂，我在其中生存尚且艰难，更何况照顾你呢？若是被人知道你是我的灵兽，定会加害与你。我照顾不了你，更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他再次转身，留下一句“保重”。

　　这一次小鸟终于没有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