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兔兔茶

2、2005/9/1

　　5嵗前，父親是一尊神，不怒而威，叫人不寒而慄。

　　生氣的時候，他只需隨意揮一揮那雙“大力神掌”，就能在我纖細的小腿肚上留下深深的五個紅手指印，數日也不見褪去。

　　小時候，最期待的是一年一度的十月國慶賞燈日，那晚終于得以如願以償地“騎”到“神”的頭上，揉弄“神”一頭的烏髮。仰望著滿天的霓虹星光，我覺得自己與童話裏的世界似乎已經不再有距離。

　　9嵗前，父親是我的偶像，他有滿肚子的學問和才情。

　　周末晚餐時，父親習慣邊抿小酒，邊聼古典舞曲。每每飲至熏醉，便會興致勃□□身，一手拖住我的腰將我擧過肩頭，一手包裹住我緊握著他大拇指的小拳頭，摟著我在20來平米的臥室兼客廳裏打轉轉。一大一小兩人的嬉笑聲穿過廚房，一直散播到公房的走道上。

　　13嵗時，突然驚覺，父親原來也不是“万寳全書”。

　　除了因爲工作需要，英語特別流利之外，他的數理化基礎不過平平。十幾嵗便去到海島當兵，算起來連中學都沒還畢業。偶爾窺見他被母親斥責又不敢還嘴的樣子，心中更是暗暗思量，這個男人在老婆面前也挺窩囊。

　　16嵗時，滿是少女情懷，縂以爲父親溫柔有餘，英氣不足。

　　於是悄悄對母親說，將來要找一個高大的男友，頗有男子氣概的那種。母親笑而不語，晚上在枕邊偷偷告訴了父親知曉。這之後的好幾日裏，父親都顯得有些黯然神傷。

　　20嵗背井離鄉，獨自去了歐洲念書。

　　站在陌生的土地上，一個人辛苦度日。靜下來的時候，縂會禁不住回想往事：

　　憶起兒時，父親送我上學教我過馬路——看見我在對街人行道上跌倒，卻沒有上前攙扶，反而用眼神鼓勵我自己爬起。還有每黨我洗完頭后，父親為我吹干溼發時，暖風中他粗糙的手指輕柔的穿過我長長發絲的情景。

　　那日挂長途回家，無意閒問起父親近來可有心事？他沉默良久，方才淡淡道出日前與母親的一場爭執。這之後，每次打電話回家，父親縂要絮叨上幾句。可我不僅不惱，反而爲了能夠分享他的心事，暗自竊喜不已。

　　22嵗時，目睹好友與男友閒迸發的一場激烈爭執。

　　好友淚流滿面，一個人沖出大街，失去了蹤影。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一個眷戀的眼神都吝嗇給予。只見他一個灑瀟的轉身——好乾脆，好有“骨氣”！

　　那一刻不自覺地在回憶裏搜尋起父親與母親兩人閒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才感悟到：當年在心中認定的“窩囊”，實則包含了多少寬容與寵溺；那份曾令我不以爲然的“溫柔”，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男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