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遇见……》素米修

32、Chapter 31

　　本来应由父亲挽着，伴娘陪着的新娘最终独自一个人，手捧捧花，缓缓走了过来。夏阳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走路，一步一步走到林至面前，然后才抬起头来。她的脸紧紧地绷着，没有笑容，牙齿微微咬着下唇，但只有林至看得出。他以为她只是太紧张了。
　　夏阳只觉得脑袋里白晃晃的一片，连林至那宽心的笑容都不再能让她冷静下来了。直到那句话从牧师的口中说出，“林至，你是否愿意娶夏阳为妻……”
　　“我愿意。”，林至从容的说。
　　“夏阳，你是否愿意嫁林至为妻……”
　　夏阳的反应是她还不能够许下如此的诺言，她怕现在的自己做不到。她拼命地想现在的自己到底该要怎么办。等她回过神来后，牧师已经把誓词念完，等待着她那句看来理所应当的“我愿意”了。
　　夏阳看着林至，心一横，抛掉了手里的捧花，说：“对不起，林至，我还是做不到。”，然后就像所有逃婚的新娘那样，脱了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拖着婚纱长长的后摆，往外跑去。
　　林至的手举在半空中，终究没有拉住她。而微启的薄唇，也终究没有说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林至没有去追，只是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失落。

　　宾客散的差不多了，原本一场美好的婚礼愣是让夏阳搞成了一场电影。林至坐在一旁的草坪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发青。徐子辰拿着两个酒杯和一瓶香槟默默地坐到他身旁。
　　“她，最后还是逃了。”
　　“为什么不去追？”
　　“她如果真的不想结，我追回来又有什么用？”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她还太小了，没做好准备？还记得她刚开始追求你的时候，你还和我说你不诱拐儿童呢。”
　　“我是让儿童诱拐了……”
　　“是不是你的自负受到了极大的挫败？”
　　“其实，也不能怪她，或许是因为我给她太大压力了。我三十五岁了，觉得结婚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却忘记了她还只有二十四岁。我没有理由去要求她和我有相同的想法，更没有理由自私的一心只想把她留在我身边。”
　　“她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有才华。她还很努力，不认输。这些从她平时和我工作时就看得出。而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爱你。所以我想，你还是继续等下去吧，等到她主动向你求婚的那一天你们再结婚。反正你们之间从来都是她主动的，不是吗？”
　　何婉绮赶回婚礼现场的时候，被眼前的场面搞得一头雾水。宾客都已经走了，而林至和他的伴郎正坐在一旁的草坪上喝着香槟。
　　“发生什么事了？”
　　林至抬头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伴娘中途走了，新娘也中途走了。”
　　“夏阳她……逃婚了？”，何婉绮的嘴张得足够塞下一个苹果了。
　　林至点了点头。
　　“这……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至的何婉绮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旁的徐子辰听了乐了，“林至啊，所以你也别郁闷了。她会逃并不是因为不想嫁给你，只是因为还不想结婚而已。”
　　“嗯，绝对是这样的。”，何婉绮挨着他们两个坐了下来，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夏阳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以自我为中心，她美好地憧憬未来，她热切地爱着。但她却也害怕你给她下定义，定框架，就比如说你现在要给她安上一个‘林至的妻子’的头衔。她很爱你，但她也爱自己。她可以为你付出很多很多，但无法为你付出她的未来和人生。”
　　“你为什么会……？”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吧？因为我是和她从初中就开始的好朋友啊，我绝对要比你还要了解她。相信我，再等几年，再等几年她一定会真正的成熟起来的。”，说话间，何婉绮只见一旁的林至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实话，今天她这样逃婚，你会责怪她吗？”
　　林至躺下身，说：“不会，我答应过自己会给予她最大的包容的。而且，我答应过她父亲，会一直等她的。”，说完，他释然的笑了。

　　等林至情绪恢复后他回到家里，发现夏阳还没回去。当他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本来被夏阳的衣服塞得满满得衣柜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了，除去他的衣物外，只有一件婚纱挂在里面。他有些急乱地冲到书房，看见有一封信被压在书桌上，信封写的是他的名字。那是夏阳的字。林至竭力理清自己的思绪，然后拆开了信封。

　　林至，
　　对不起，我食言了，最后，我还是很没种的逃跑了。我发现目前的自己实在是无法做到像誓词里说得那样，我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做一个好妻子。还有太多我想要去做得事，我还没有能力去兑现对于婚姻的诺言。
　　我想要环游世界，我想要结交很多不同的朋友，我想要用照相机拍下所有美好的建筑，更重要的是，我想要独自去面对人生的种种。当然，我也想要一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与婚姻，但这应该是在我完成其它的梦想之后再去实现的，因为这是需要用一辈子去履行的，你能够了解吗？
　　记得我在巴塞罗那走失的那一次吗？当我孤身一人站在街头时，我真的很害怕，我发现没有了你的自己一无是处，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我不想完全依赖于你，更不想让你为我去做许许多多本应由我自己来完成的事。我想，如果我们就这样结婚的话，你所做的一切会变得更为理所当然，我无法接受，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这次我的离开事因为我想要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我的未来到底该要如何去走。你有你的景至，它承载了你的理想，也见证了你曾经的努力，可我不想当我老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甚至回忆起来，自己都不曾为自己的理想所付出努力过。
　　我不知道自己会离开多久，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所以我想你不必刻意的等我，顺其自然就好。若真的再遇见了其她所爱的人，你完全不必有什么顾虑，只要去爱就好。
　　我知道我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你总是能够理解。我知道我总会因为冲动而犯下大大小小的错，但你总是会帮我处理好。我知道我偏执、顽固、倔强、骄傲，还有懒惰，但你总是无限度地放纵我、宠爱我，告诉我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我其实想要告诉你，我从未后悔过曾经对你的追随，直到现在也是。能够发现S中图书馆里那本《旅途上的建筑》里的那张纸是我人生中最为奇妙的事，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与你遇见是我人生中最为幸运的事，能够被你这样的爱着是我人生中最为幸福的事。
　　林至，我的大树，我爱你。无论我去到哪里，无论我经历什么，无论什么时候，我对你的爱都不会有丝毫的减少。相信我。

　　你永远的小考拉，夏阳

　　Ps.若你实在无法与夏因斯坦独处的话，可以把它送到婉绮那里。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要把它遗弃了（我相信你也不会那么做的），这样一个弱小的生命要独自在这城市中生存实在会太艰难。

　　夏阳，你孑然一身又究竟要去哪里呢？林至的心感觉像被什么紧紧的揪在了半空，他从未想到在他父母都去世之后这世界上还会有哪个人的离开会带给他如此巨大的不安与难过。
　　书桌上还有夏阳读到一半的书，她只喜欢读那些有自己笔记的书，然后问他当初为什么会写下那些话。地上还有夏阳拼到一半的拼图，她总没有足够的耐心来拼完，每每买回家拼了几块后就会撒娇让他帮忙，最后索性乐滋滋地在一边看他拼完，然后赞叹他是全才。客厅茶几上还有夏阳的维生素片，她只要一天忘记吃晚上腿就会抽筋，疼得乱叫，那时他总是会很轻的帮她揉腿，然后责怪自己忘记提醒她吃了。冰箱里还有着一大罐抹茶冰淇淋，每当夏阳吃完，不需要她说，他就已经买来新的补上了。林至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家早已习惯了夏阳的存在，到处都是她留下的影子，自己的生活也早就离不开她了。她突然的离开让林至手足无措起来。
　　夏因斯坦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破天荒的走到林至脚边，还用脑袋蹭起林至的腿来，像是在撒娇一般。林至也不再觉得那么恐怖了。

　　第二天，林至又抱着一丝希望去了夏阳原本一个人住的住所，他曾让她把那里给退租了，但是夏阳一直不肯，说自己还是得有个小窝，不然没安全感，他也就随她去了。他用夏阳给他的钥匙打开门，里面有一个女人好像在整理东西。
　　那女人看到林至，问：“你是谁？”
　　“请问你知道夏阳去哪里了吗？”
　　“夏阳啊，她昨天就来跟我退租了。”
　　“那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我只看到她背着个大包，拖着个箱子，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噢，谢谢你。对了，这是这里的钥匙。”
　　“你怎么会有……”
　　女人的话还没问完，只见林至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然后他又去了夏阳父母原本住的地方，敲门时里面没有人回应。于是他在那里门口坐了整整一天，引来邻居不少侧目，但最终也没有看见夏阳的身影。
　　他想，她是真的离开了吧。或许现在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开始她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