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风雨（1.23开始更新）》说书人遥

16、拾伍·虿蟒万毒现，剑仙水影翩（一）

　　这一次便不只是上次那样只是四野有游蛇声响传来那样简单了。
　　这小女孩只不过一张口，那火蟒就已经出现在大伯面前。赤红的舌信子伸缩着，肚子圆滚滚隐约显出一个挣扎着人的形状——那只求生的手臂兀自往前伸着，直到火蟒游走时庞大的身躯碾在地上将那肚皮上耸立的那几节骨骼一一碾碎不见了踪影。
　　“嘻嘻，你吃过了？”火蟒游到小姑娘近前，小姑娘亲热地朝它一伸手，那蟒蛇如同有灵性一般立了半身起来，随着小姑娘手掌移动方向扭动身躯，幽绿眸子闪烁着荧光。
　　“吃过了那就去玩吧。”小姑娘笑嘻嘻拍拍火蟒那燃着烈焰的脑袋，丝毫不惧火亲昵地说，随即指了大伯所在方向给它看。令人恐惧的是，那小姑娘不过一挥手，那巨蟒竟然仿佛通人语一般把头扭向了大伯。
　　大伯心下大惊，顾不得浑身瘫软，连滚带爬起了身，扯了身边生死未明的樵夫，背在身上便往山神庙里逃。
　　“呀，好仗义……”只听见小姑娘甜甜嗓音飘荡在身后，大伯惊觉脚下泥土坍塌，一脚落了空，差点趔趄倒地。低头一看，肝胆都在一瞬被攫了去。
　　那浮土之下密密麻麻爬满了身体半透明颜色荧绿不过半指长一指宽的毒蝎！
　　大伯一脚跌进地面空洞，一时间踩碎了不少荧绿色小蝎子，而那些无数活着的绿蝎顺势沿着他裤管往上爬，速度不急不缓，仿佛有人操纵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大伯只觉得心里恐惧远比那缓缓爬上他身体的蝎子来得快上许多，他一个昂藏八尺男儿也不可抑制地惊叫起来。
　　可情势又如何容得他多想？！
　　情急之下他将背上樵夫举过肩膀，祈望这样能使这好心人多活上片刻。而他却如同红了眼一般，收回另一只脚。两脚一同踏进洞里疯狂地踩向那无数爬行着的幽绿生物。
　　看着这景状，小姑娘却不乐意一般嘟起了嘴，她朝大伯一挥手，冷然怒语，声音里仍残留了几分豆蔻年华的甜美青涩：“你好大胆子敢伤我小娃娃？！”
　　不过挥手间，大伯陡然觉得拦腰被什么击中，硬如金铁，烫似烈焰。等到他和那樵夫一道被击出好几丈落地了他才发现腰间衣裳已被烈火燎破，皮肉发出难闻的焦臭气味。
　　而那刚刚吃饱的火蟒慢慢悠悠地向二人靠近，似乎是不舍得匆匆忙忙将自己的玩物一瞬间弄死。
　　横遭如此变故，大伯早应是浑身乏力。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浑身麻木。一瞬间激灵，伸手从往颈子上一拍，发乌的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下，手里握着半只捏得粉碎的绿蝎，只觉得眼前发黑。
　　那樵夫受如此猛击，缓缓发出呻吟——这是他尚有命的好兆头，却又不知这命下一刻还是不是握在自己手里了。
　　只不过转眼的工夫，大伯整条右臂已经络凸起，肿得如同粗木桩一样，颈子里兀自冒出来的血珠子散发着腥臭的气味。那蛇似乎对这个味道有些敏感，信子愈吐愈快。
　　“老哥，你起来……”大伯左手摁住流血处，对樵夫喊了。樵夫却不应他，似乎是神智依旧模糊。
　　眼前越来越花，大伯掏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狠狠往大腿刺上一刀——他本抱定死意，可若要死也要死得个明白不是？
　　只见那浑身燃火的巨蟒不知何时已形成环状，如同一个火圈般将大伯和樵夫围在其中。而这活着的火刑圈正渐趋收拢。
　　“哈哈，哈哈哈哈……”大伯陡然间狂笑，那被小女孩唤作陆裳的血圣女拧紧了双眉，从挽得整齐的发髻中缓缓摘下一件如同簪子一般的银饰。那银饰生得古怪，顶端细如针尖，往上渐粗，密密麻麻不知刻了什么，直至最尾，却是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之相——就在不久前大伯与我说起，我才知那物事为万毒之王：勾陈。
　　“你笑什么？呵呵……”那小姑娘见大伯陡然狂笑，自己也笑了，停住了跳格子的脚步，冲大伯做个鬼脸道。
　　“我笑我肖默成庸碌一生一事无成；笑我自认为神州广大江山秀丽定下心思游遍万里河山；笑我客死他乡却无死即埋我之胆色；笑我自己上对不起父母，中对不起弟兄，下对不起侄儿。可我肖默成对不起这许多人却惟有一件事情聊以□□——那便是我肖默成这辈子能如此死也是值当，我对不起天地父母，我独独对得起自己，那便够了！”
　　说罢，大伯不再动弹，任凭那火蟒绕上身来。灼热的气息弥漫了满身满脸，却依旧面上含笑。
　　“好骨气……”忽然那血圣女开口，声音不似容颜艳丽，仿佛老妪开口，喑哑艰涩。她微微笑了，风姿绰约，拧脸看着小女孩，恭敬问道：“不知迪迦女神如何看？”
　　那被称为“神”的孩子偏着脑袋想了一瞬，咯咯笑了：“我喜欢他，做成活蛊陪我吧。”
　　“奴婢遵命。”那声音不过刚传到大伯耳里，血圣女已用银簪扎破双手无名指，两手十指交错结下一个百变印，圣女之血染满了银簪，直到那闪亮的白银变成不祥的鲜红。
　　那火蟒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骤然停止了游动，只在眨眼的工夫，它身上的烈焰已熄灭，可是眸子里莹绿光芒陡然暴涨，仿佛眼里要喷出幽绿的火来。
　　让大伯变色的不只如此，那巨蟒皮色骤然转绿，背上显出规律而鲜艳的黄斑，它一张口，口腔中雪白的毒牙便狰狞着弹出。
　　其时大伯中毒已深，莫说还击之力，就是那逃命的力气都没了。徒有一分骨气强撑着让他没有立时痛哭流涕。
　　“吾血为媒，催鬼门开。”
　　血圣女声音刚落，银簪上血光陡然大盛，指尖流淌的鲜血顺着簪头落地，却仿佛活物一般往巨蟒身上流去，流经之所，万物委顿。隐隐有些捉摸不透的烟雾围绕，那烟雾也如有生命一般不断变幻着形状。一丝丝一缕缕融入那巨蟒体内，令巨蟒身躯暴涨了一倍。
　　“去吧，吃掉他。”小女孩笑嘻嘻一挥手，那庞大无匹的蟒蛇便如离弦之箭般朝大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