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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   如果十二年前,有人告诉乔晓,将来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舟朗而是宁远,她肯会呸一声骂人胡说八道,就算她当时不是满心满眼只有小舟,她也绝不愿和宁远扯在一起——那么个嚣张的跋扈的放纵的暴戾的浪荡的一肚子坏水的人!?
      可十二年过去,他变了很多,收敛过去所有的肆意和张扬,虽然脾气还算不得温和性格更谈不上沉静,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渐渐长成了一个成熟得足以负起责任让人能放心依靠的男人。
      她也变了许多,早就不是用冷傲掩饰自卑用淡漠隐藏痛苦的惨白少女,被老天爷扔进狗血里挣扎,渐渐磨去了身上所有的尖锐,慢慢学会向命运妥协,真正成了一个抓不住青春尾巴的所谓熟女。
      就这样兜兜转转,曲曲折折,她和他,终于在一起。
      如果是童话,走到这里,就可以用上那个经典的结尾:王子和公主终于在一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宁远不是王子,乔晓也不是公主,他和她,只不过是凡尘俗世里一对普通男女。
      什么是普通男女?就是哪怕你爱上我我爱上你打定主意一辈子相爱两不厌,生活也不能跟童话一样给个完美结局就不用再过下去,更不能效仿小言男女主角不用食人间烟火只负责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他们还得过日子,大到性命攸关比如追查宁远车祸背后的真相,中到事业前途比如怎么和老赵开口请年假,小到柴米油盐比如晚饭吃什么,样样都得操心。
      她刚刚解决完跟老赵请年假的中事,回头就跟宁远为了车祸真相这样的大事吵起来,吵得还莫名其妙。
      起先,只是乔晓问:“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远就答:“没什么,就是我没留意被辆逆行的车撞了,肇事司机已经抓到了,你放心吧。”
      乔晓一听知道他在避重就轻,很不满:“这事就这么简单?你没瞒我什么?”
      宁远含含糊糊地:“我能瞒你什么?这事已经结了,你就别管了。”
      乔晓听了更加不信,不由诈他:“真的?秦诺可不是这么说的!”
      宁远在乔晓面前一向智商和情商偏低,于是中招,一急露了马脚:“秦诺他说什么了?你少搭理他,他说的都不能信,他就不安好心!”
      乔晓拿眼睛盯他:“你瞒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算不想相信他说的,可没理由不信。”
      宁远还反应过来是中了乔晓的套,可怒气腾一下就暴涨起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宁可信他说的?”
      乔晓一听他不仅不知错,还一副委屈的样子,被他的胡搅蛮缠都气乐了:“重点不在这好不好?重点在于你什么事都瞒着我,车祸是这样,上次周晨的事是这样,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我也有知情权,如果你不是自以为是地瞒着,早点告诉我周晨偷代码的事,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当初宁远爱屋及乌,对周晨的事尽心尽力,真是把周晨当成弟弟看,甚至破例给了他进入公司核心研发部门实习的机会,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弄出绿眼泄密门,连锁而来的危机差点把公司打入绝境,宁远不是圣人,不可能真能大度到对周晨完全不计较,不计较,只是因为,周晨是乔晓的弟弟,换做另外不相干的人,宁远有一百种法子让那个人悔不当初,可他就是不忍乔晓愧疚难堪担心难过,任何一点不好的情绪,他都不愿让她负担,不然他何苦放弃这样的机会,不去使苦肉计,讨她一点特别的心疼。
      他总觉得,她应该是明白的,甚至车祸这件事,她也该是明白的,不然她也不会,想明白了才来找他,可明明前一刻她还含情脉脉地对他,让他如入美梦,可下一刻,她就翻脸不认人咄咄逼人来指责他,把他的一腔苦心当成狗屎来嫌,前后落差之大,让他根本是从云端摔到泥坑,一瞬间难以置信到口不择言:“我自以为是?我早告诉你,你能做什么?你是能让大义灭亲把周晨送进牢里?还是能让许老二停止山寨绿眼?或者你能帮我找出幕后使绊子的人?你除了白白担心,就只能倾家荡产赔套房子给我而已!”
      乔晓哪能不了解宁远的臭脾气,气头上说话总是没有顾忌,可那总是他心里的话,只不过平常怕伤人不说,借了怒气才会冲出口,他话里红果果的轻视,实实在在地刺伤了她的自尊,何况,他话里的夹枪带棒,更显得他对周晨的事其实没有释怀,她不由黯然:“是,我是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就只会拖累你,如果不是我,周晨也不会闯出这么大的祸,”她睁大眼,硬生生地忍住忽然涌上来的酸涩:“算了,你说的也是,我除了白白担心,什么也做不了,现在都没房子赔你了,”她努力挤出笑:“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了。”
      宁远被她那种苦涩又隐忍的笑容弄得心头窜起邪火,明明嫌弃他的人是她,要吵的人是她,他不过是被动应战,现在话没说明白,她又突然叫停,多么委曲求全的退让,不过说几句话,眼圈都红了,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他怎么欺负她了,可他做了什么——
      她其实是不情愿吧?如果情愿,就不会一反常态地嫌弃他,隐忍他,这才是刚刚开始,他们在一起,甚至还没到一个钟头!
      宁远不由心灰,那股邪火就顺势发了出来:“你用不着这么委屈,你要是后悔了就直说,不要借题发挥,我不会勉强你。”
      乔晓听得清他说什么,可却不明白他的话怎么会忽然跳开,一时弄不清他的路数,可他的口气总是听出几分不好听,不由也口气不好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宁远看她摆出一副迷惑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反问,越发恨她装傻:“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我们这样很没意思,不如趁早散了。”
      乔晓这会不只听清了,也听明白了,可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质疑,明明开始只是要向他追问车祸真相的,可怎么不到十分钟,就话赶话,说到分手了?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钟头!
      她还有点愣愣地,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宁远一说完就后悔了,可看乔晓神色完全没有大变,只是有点意外地样子,再听她那样轻描淡写地问,那股压不住的邪火又窜高,猛烈地烧灼着他的神经,他觉得心底有什么在那一霎啪地断裂,他就这样要冲口而出:“我说,我们……。”
      乔晓忽然出声打断他:“行,不用再说,我明白了。”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几乎算得上尖利,不由缓了一下,克制着平静下来:“宁远,如果你真这样认为,那我们……”
      轻柔的门铃声忽然响起来,打断了乔晓的话,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失去理智,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我去开门。”
      她匆匆转过身,跑出宁远的卧房,穿过客厅去开门,她简直比任何时候都感谢这个病房是足够大的套间,等见到门外站着的护士时,她已经完全调整好面部表情,开门请人进来。
      护士是来提醒宁远去做复健的,宁远却像个大爷一样地皱眉:“今天不去了。”
      那个看着有四十多的护士大姐好声劝他:“小宁,你虽然恢复进度很理想,可小腿和手臂的肌肉协调能力还需要锻炼,不然恢复不到正常水平,不坚持复健,是会半途而废的。”
      护士大姐一边劝还一边拿眼睛看乔晓,摆明了是让她一起劝。
      可在这位护士大姐不知道,她进来之前,这两人就跟俩少男少女似的,一言不合就要闹分手,这会两个人正堵着气,一个懊恼自己一时意气,一个后悔自己一时心乱,可当着外人,两个人的倔劲都上来了,都知道自己有错,可又都不肯先低头。
      这位护士大姐,是这层病房的护士长,姓吴,吴大姐干护士这行三十年,见识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一看乔晓板着脸不吱声,就明白这对小儿女的别扭,不由忍着笑,正要张口再劝,可宁远那头偷瞄到乔晓没动静,心里邪火又发了,硬邦邦甩了一句:“少做一天复健又不会死人,吴大姐,你别管我,我今天没心情去。”
      从宁远醒过来,在他本人强烈要求下,原来在专管这间病房的漂亮小护士就换成了吴大姐,本来吴大姐已经不再专管病房了,可谁让这小子是自己那口子老战友家的孩子呢,再说照顾这孩子也不算累,还有两个轮班的男护工,要不是今天护工突然被放假,她不用亲自盯着这孩子去做复健。
      虽然宁远这孩子平常不太爱说话也不爱笑,可吴大姐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觉得他心正,不像许多三不五时要来这病房里住一两天泡漂亮小护士的那些大院子弟,可她还真没想到,这孩子还真有象孩子的一面,这样犟着脾气不肯低头等着人去哄的样子,不就跟讨不到糖吃耍孩子脾气等大人去哄的小孩一样一样的吗?
      吴大姐暗地里好笑,决定帮这小伙一把,就转头对乔晓很为难地说:“姑娘,你帮我劝劝小宁吧,他这样不肯复健,对影响恢复的。”
      乔晓何尝看不出宁远是扔了绳梯过来让她接住往下爬,可她还在气头上,难免会想偏,总觉得他这样摆着架子等她去哄,显得是她上赶着非要巴着他一样,她才刚被他伤了自尊,就分外受不得这份委屈,硬挺着装听不到吴大姐的话。
      宁远虽然伸长了腿靠在病床上,一眼都没看乔晓,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大爷样,可耳朵却竖起来,就等着乔晓接了他的梯子,他就拉下面皮凑过去,可等来等去,满屋子还是落根针都能听得到的安静,他原本假装绷着的脸,渐渐就真冷了下来。
      吴大姐瞅着这两孩子都在这样僵着,心里暗叹口气,也就是年轻,才有这气性,要是老夫老妻了,谁还会乐意这样斗气,让对方难受自己也不好过不是?她只得站出来打圆场:“小宁,你一大小伙,多大年纪了,还真等人姑娘劝你啊,你没看你把人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人姑娘也是担心你,你赶紧给人道个歉,听话去做复健,要不一会晚饭都来了。”
      宁远却冷笑一声:“她怎么会担心我,吴大姐你别误会人家,”他猛地站起来,小腿一阵抽痛,是他用力过猛拉扯了新生的肌肉,他咬着牙硬挺挺地站稳,不让人看出他的狼狈,他听不到乔晓的反驳,更加气愤,也不管疼痛,抬起腿就迈开了步子:“吴大姐,我跟你去做复健,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担心。”
      吴大姐一看宁远气狠了,不由跟上去:“哎,小宁,你别走这样快,小心拉扯到肌肉,我看你是等等,坐轮椅去吧。”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给乔晓打眼色,可乔晓只是木愣愣地站一旁,垂着眼看自己的脚尖,她不由暗气这姑娘脾气倔,那头宁远已经吼出声:“用不着,我能走,我又不是残废!”
      她只得掉头追过去,差点撞上被宁远甩上的门板,幸好这门是特设设计,要不凭宁远甩门那力道,声音早就震天响。
      等吴大姐出了门,整个套间里就只剩乔晓一人,她还呆呆站着,过了好一会,才忽然醒过神来,追了出去,可走廊上早就空无一人。
      她一时茫然,只得转回病房,在客厅的沙发上缓缓坐下,用手捂住脸,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这样幼稚,和宁远闹起小女儿脾气?她从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这种境况换做对着别人,她早就主动退一步,低个头就过去了,怎么遇到他就较上劲了?
      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小小声说:那为什么不是他低头?开始是谁趁着你失忆时用暧昧不明地态度引你动心的?又是谁明明知道你动心还若即若离的?是他,是谁等你决定放弃时又缠上来的?又是谁在你恢复记忆后说会等你的?还是他,全是他,没有他,你也不至于十二年时光空负,不是他,你也不会在多年后还在旧事里挣扎辗转,可等你终于熬不住,下定决心主动找到他,你看他做了什么?不过是三两句话不顺意,他就要说分手?他把你当成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东西?你还要向他低头?……
      乔晓悚然一惊,猛地坐直身,一双手徒地放下来,右手按在心口,不由苦笑,原来,她竟然是怨宁远的,怨他在过去十二年的胆怯,怨他在她恢复记忆后的退缩,逼得她自己去主动放下旧情,独自背负对小舟的歉疚。
      可明明不是那回事,她的理智,清楚地告诉她,宁远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她,可她的感情,还是怨愤,或许只是她潜意识里害怕接受宁远就是对小舟的背板,所以才会迁怒宁远,因为知道,无论她怎样对他,他总是会包容。
      可现在他不愿包容了,该怎么办?
      乔晓在沙发上忧心忡忡地发呆,就有人按响了门铃。
      她第一反应时宁远回来,忙不迭地从沙发上起身,可开门时就反应过来没人会进自己的病房还按门铃,等打开房门,见到何泽,也不那么失望了,可惊讶的表情也没力气拿出来,只是木木地点点头:“是你啊,来探病?他去做复健了,你先进来等等吧。”
      虽然何泽顶着宁远前任的名号,可乔晓多少清楚他们俩的过去早就时过境迁,她见了何泽就算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不至于会乱吃飞醋到把人拒之门外。
      何泽又是果篮又是鲜花的,典型的探病装备,还带来点心和茶叶,笑眯眯地:“我知道你会在他这儿,所以在沈家铺子买了绿豆糕,配碧螺春,应该不错。”
      乔晓只得一叠声地道谢。
      她招呼何泽坐下,不理何泽的客套,自己动手用客厅里的茶具草草泡了茶,又直接打开点心盒子,请何泽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等人。
      自己就捧着茶杯在一旁坐下,等着何泽的来意。
      何泽倒不介意乔晓的茶泡得不地道,悠悠地品一口,悠悠地开口:“这两个月我在国外,回来才听到消息,来得晚了。”
      乔晓笑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何泽像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也笑:“他会瞒着你,不意外。”
      乔晓喉咙一堵,一口茶差点要喷到何泽脸上,她硬生生吞下去,微微笑了,那笑容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是吗?”
      何泽含笑望了她一眼,像是看穿她而好笑,又像是安慰她而温笑,不紧不慢地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吧,你和李行佳定情前,大概两个星期吧,许老二嫉妒宁远在东街的网吧生意好想分一杯羹,宁远不同意,许老二就煽动他哥去抓你来威胁宁远,宁远得到消息,当时还在邻市,回来时一心急在高速上就追了尾,他那时开的车你还记得吧?二手的捷达,那车多破,能撞得过奥迪,就受了伤,他那车也废了,他一头一脸是血,还求着人家奥迪车主送他去你们学校,救护车来了都不肯上,要不是我刚好想起打他手机知道事情,那奥迪车主又好心送他进医院给他垫医药费,他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他顿了一下,转眼看着眼圈都红了的乔晓:“不过好在,你那时没出事,李行佳救了你,我赶回国,他才刚清醒,一开口就是问你,还让我瞒着你,怕你担心,我就没告诉你,你那时也忙,得在医院照顾李行佳。”
      何泽不会说,医生还没准宁远出院,可宁远一被获准下地走动,就偷溜出去到乔晓学校找她,非得亲眼看她平安才能放心,却正好看到她和李行佳亲亲密密地手牵手走在路上,他更不会说,那时他就跟在失魂落魄的宁远身后,看着宁远的难受,他心头大痛,才会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虽然,那个决定差点毁了他和宁远的友情,可是至今,他都不觉后悔。
      乔晓觉得宁远断得真是恰到好处,剩下的空白只留给她去煎熬。
      她那时真的在忙,宁远孤零零躺在医院里时,她忙着和李行佳培养感情,一心一意地准备去尝试所谓爱情。
      宁远问过她,她对李行佳,是不是感激到以身相许?
      她曾经大声地反驳不是,可她心里明白,怎么不是呢?
      既然我爱的不爱我,那我就和爱我的在一起。
      这于她,其实是愚蠢的决定。
      可她当时不明白,更不明白,应该勇敢一点,抓着他逼问一句:那你想不想我对你以身相许?
      或许那样,他们就不会还要绕那么远的一个圈子,才走到一起。
      甚至或许,他和何泽,都没有机会开始。
      乔晓慢慢地笑了:“这件事我后来知道了,听小季说的,所以我倒觉得,他还瞒着我,真是意外。”
      她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切切实实地咬牙切齿。
      何泽笑得十分温和:“生气了?他只是怕你担心,”他顿了一下,笑容里多了几分调侃:“他对你,是一颗红心昭日月。”
      乔晓在情敌面前,向来不会弱了气势,毫不谦虚地点头:“我知道。”
      她不知道何泽说这番话是提醒她该珍惜宁远,还是显摆他对宁远有救命的恩德,但至少当年许老大被弄进了牢里,拉扯出许多罪名被判了重刑,是何泽的功劳,可她事后知道已经是几年之后,她欠何泽一句谢,既然说到此事,她就顺便道谢:“当年的事,多亏了你。”
      “过去多少年了,用不着这样客气。”
      话说到这,乔晓就再也无话对何泽说了。
      何泽却还有话说:“其实我是来赔罪的,我家那口子对宁远有点误会,给他惹了点麻烦,她从小家里娇养的,脾气比较大,知道有错,也不肯低头,所以我就代她来了。”
      乔晓听得有点糊涂,可不能再情敌面前露怯:“这事我不是当事人,你得跟他说。”
      何泽却朗笑出声:“跟你说,和跟他说有什么两样,再说,我不知道你今天才知道他在这,要知道也不会跑过来当电灯泡,”他忽然站起来:“我就不等他了,你帮我带个话,我会让许老二这辈子都呆在牢里,就当我赔罪了。”
      乔晓心里一动,也跟着站起来,微笑着留客:“还是等他回来吧,有什么话你们兄弟两自己说去,”她很大方地做出兄弟家属该有的样子:“我又不懂你们兄弟间的事,带错话就不好了。”
      何泽却不肯留,还是要走,这客要走主要留之间,宁远就回来了。
      也许是锻炼消耗了体力也顺便发泄了怒气,他的脸色很好,看到开门的乔晓,像是之前的怄气完全没发生,对着她微笑了一下,转眼看到何泽,那笑容就更大了几分。
      吴大姐看到病房里有客人,也没多留,只是和蔼地把乔晓叫到一边,悄声叮嘱她:“姑娘,我已经说过小宁了,他现在养伤脾气总是不太好,你不要和他拧着来,多顺着他点,他在这两个月了,平时都不笑不说话死气沉沉地不像个年轻人,今天脾气大点人倒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大姐是过来人,人啊,总是对亲近的人才会不讲客气,他发脾气也是把你放在心上,你多体谅一点。”
      乔晓听何泽说起旧事,已经悔不当初,吴大姐的话又是火上浇油,她的一颗心被架在愧疚之火里上烤,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连连点头,又听吴大姐交代复健后要泡药浴,就主动把这差事揽下来,等听吴大姐说了注意事项后,再领了药材再回头,两兄弟早就把该说的说完了,何泽一见了她就告辞:“真要走了,再不走就惹人嫌。”
      “滚吧,”宁远好哥们一样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老婆儿子都在家里等着,我也不留你了。”
      送走了何泽,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宁远掩上门,回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乔晓有点尴尬,捏着手里的药材:“我去给你准备泡澡的药汤。”
      病房里的浴室不算小,可摆了个半人高的大圆木桶还有点局促,乔晓按照吴大姐交代的,冲入清水,用刷子刷了一遍木桶,放了水,又扔进药材包,压上磁石,再放满滚热的水。
      她微弯着腰,扶在木桶边,看桶里的药汤渐渐晕出的黑褐色,一蓬蓬冲上来带着药味的水雾带着热意,渐渐模糊了眼睛,她不自觉地转过头,隔着氤氲的水汽,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宁远。
      她莫名有点紧张,忽然觉得,在浴室这样私密的地方和他这样对视,很不妥当,她不由直起身,打破沉默:“吴大姐说药材要泡出黑褐色,才能做药浴,我看差不多了,你来洗吧。”
      她说着快步走出去,大概是滚热的水汽熏得,她的脸发热得厉害,经过他身边几乎不敢抬头,却被他一把拉住:“小乔,对不起。”
      两个人挤在浴室狭小的门框间,浴室真的是太热了,她穿着毛衣,本来就热得卷起毛衣袖子,他的手掌直接捉着她露出来的手腕,那肌肤相贴的滚烫象是沿着皮肤脉络一路烧上来,她挨着他的半边身子都要发热起来,她热得有点心神不定,却忘了挣脱:“没事,我也有错,不说这个了,你赶紧泡药浴,不然水要冷了。”
      宁远却像没听到她的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灼灼地望住她,从她进了浴室,他就跟过来,一直望住她,看着她为他忙前忙后,一心一意地,那架势像极了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白茫茫地水汽一蓬一蓬蒸腾上来,她微弯下身,腰肢细软,毛衣衣摆微微上抽,露出一线雪白肌肤,牛仔裤极贴身,他可以用目光,抚摸她挺翘的臀,修长的腿……浴室的热气汹涌着扑过来,包裹住他全身,身体的反应来得快速而猛烈,他根本来不及遮掩,她就这样毫不知危险地向他走过来,他要多克制才能在她跨出第一步时没有扑过去,可终究克制不住,在她擦过身边时紧紧地抓住她,手掌下是肌肤柔滑细腻,她抬眼看着他,水光氤氲的一双眼,脸颊是染着水汽的淡淡粉色,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自己胡乱说了什么,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呼啦啦地烧起来……他多么渴望她,可却又害怕被拒绝,只能隐忍着饥渴,隐忍而贪婪地,用拇指摩挲着那一小片肌肤,察觉她微微地挣扎,再也忍不住,将她扣紧,低了头吻下去。
      这个吻来势汹汹,乔晓根本躲不过,宁远的热情像是猛然开闸的洪水,席卷而来,很快把她卷入迷乱的漩涡,在理智完全失守前,她凭着那残存的一丝清明,奋力抓住他已经伸进她毛衣里作乱的手:“别……水要冷了。”
      宁远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颤抖传递过来,那隐约带着迷茫的恐惧,像是一道闪电忽然劈进他因为饥渴而迷乱的脑子里,他骤然清醒过来,微微拉开和她的距离,看了眼她被亲得润湿微肿的嫣红唇瓣,硬生生地移开眼,强忍着渴望,放轻了声音:“小乔,别害怕,我只是,只是……”
      他咳了一声,说不下去了,怎么不能说,他只是太渴望她太想要她了吧?虽然他不羞于承认,因为是个正常男人,心爱的女人在怀里,谁会不渴望,谁会不想要?可他却害怕说得太直白,把好容易等来的人就给吓走。
      他又舍不得就此放开她,克制着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一直徘徊在心头的歉意就说出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那些混账话惹你生气,我就是,就是觉得你来了,太好了,好得不像是真的,我害怕,又觉得,你总会后悔的。”
      他有点结结巴巴又语无伦次的话,让乔晓听忘了满心的羞恼,只觉得心头酸软软底抽疼,轻声说:“我来了,就不会后悔的。”
      他听得无比悦耳,不由咧开嘴笑,又亲了亲她的脸:“我知道,”他垂着眼,看进她的眼睛里,看着她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脸,要是映进了她的眼里就实实在在地印在她的心上,再也磨不掉,那该多好,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发酸傻念头而苦笑:“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地害怕,可能是等得太久了,一时适应不过来,等过一段,可能就好了。”
      乔晓听得越发心酸,忍不住张嘴咬了的下巴一口,听他嘶地抽口气,就笑:“疼吧?疼就是真的,有什么好适应的?傻瓜!”
      宁远还真像个傻瓜,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傻气十足地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还中气十足地“嗯”了一声。
      乔晓被他的傻样弄得气笑不得,不由捏他耳朵,教训他:“以后不准再随便说散伙,听到没?”
      宁远象被驯兽师驯服的狮子,乖乖地答:“再也不说了,”又不忘表忠心:“我也努力表现,不让你有机会说。”
      乔晓甩给他个白眼,可哪知道到宁远眼里,就跟媚眼一样,他又傻乎乎地笑。
      “别笑了,傻乐什么?”乔晓也忍不住笑了:“赶紧泡澡去,回头再审你。”
      等宁远泡完药浴,吴大姐赶在下班前给宁远提前送来热腾腾的药膳:“小宁,医院的探视时间只到七点,小乔姑娘要陪床的话,我就先提前打个招呼,还有,你让小李放了假就算了,怎么还让小王也放假,晚上谁来照顾你?”
      宁远瞥了一眼在一旁不说话的乔晓,抓住她的手,眼睛还看着吴大姐:“我有小乔照顾就行了,晚上她留这,吴大姐就麻烦你去打个招呼。”
      吴大姐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了,临走前看向乔晓那一眼,让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
      等吴大姐走了,乔晓已经按下心头的气恼,不动声色地陪着宁远趁热吃完药膳,按铃叫了值班护士收了碗盘,她才开始算账。
      她捏住宁远的耳朵,恶狠狠地:“谁跟你说我晚上留在这的?你自说自话什么?”
      宁远一迭声地叫疼:“我错了我错了,你要不愿意,刚才干嘛不说!”
      乔晓气得掐住他的耳垂毫不手软:“我不愿意就能不留了?你都让护工放了假,晚上我不留下,谁照顾你?”
      宁远这会是真疼,虽然是咬着牙能忍,但还是夸张地嘶嘶抽着气,也不叫疼了,只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乔晓,看得乔晓再也掐不下手,只好虚虚地捏着:“别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坏主意,”她顿了一下,有点脸红:“你现在这样,只能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少自找苦吃。”
      宁远眨巴了下眼睛,很无辜:“什么巨人什么矮子,我怎么听不懂,”他笑得很纯良:“我就是想着你说要审我,这种事这么秘密,怎么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我就让护工放假了,而且你要审,肯定得仔仔细细地审,从上到下地审,从里到外地审,没有一整夜,时间怎么够?”
      乔晓被他的故作小白给气得,还以为他变了呢,原来这么多年,都在她面前装大尾巴狼,什么成熟可靠,还是那个爱捉弄人的恶劣少年,什么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那一字一字咬得分外荡漾,生怕人听不懂那暧昧的话外音,她气得都笑了,眼珠子一转:“行啊,既然你这么主动,我就好好地审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宁远点点头:“明白明白,”他有讨好地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不清楚能还能用行动,总之思想和行动一致,绝不做矮子。”
      乔晓明知道他在逗弄自己,可就是板不起脸,脸热得厉害:“少废话,先跟我跟说车祸的事,是不是跟许老二有关,到底怎么回事?”
      宁远眨了眨眼:“这事啊,说起来话长,”他被乔晓的眼睛一瞪,心头一荡,忍不住凑过去偷了个香,瞅着她羞恼得红了双颊,忍不住笑:“可拿一晚上来说,足够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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