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季末(二)》北川

10、十八季末（一）

　　若恋还是和我坐在一起,她对我还是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些时候我会很清楚的看见她盯着黑板发呆,眼里总是飘渺着别人不知道的忧伤,很独特.我轻轻的用手在她眼前晃动,可她却毫无反应,一样的木然.直到我盯住她好久好久,至于多久,我也说不清楚,几分钟,几十分钟,或者是大半节课,她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继续做自己的作业.我问过她,为什么会这样失魂落魄.可她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平静而感激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为我关心她而表示谢意.

　　我觉得这一期来,若恋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认真的听课了,而且还老是跑神,带着忧伤奔向她的另一个世界,很多时候她会把笔记本推过来,居然叫我帮她做笔记.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在短短的时间里会有如此大的改变.老师也经常把若恋叫到办公室去,至于说些什么,偶尔我会从别的老师那里听得一些.我想这其中的原因,终于在我的面前暴光了,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总是待人不公,为什么会一次次的伤害着这么一个脆弱的小女孩,为什么会让她现在最爱的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她.

　　若恋从办公室出来,带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但却没有焦点,满目的苍茫,看得我每次都不知所措.若恋的外婆在寒假的时候去世了,到了另一个天堂,不过她还是用一种深情的目光在没人看得见的世界里注视着她最舍不得的外孙女.若恋从小都没得到过父母的疼爱,而现在连她唯一的亲人也抛下了她,试问,她能不悲痛吗?能不忧伤吗?还能和以前一样认真的学习吗?

　　我企图以任何方式去解开若恋心里的结,让她把所以的精力和时间全都放在学习上,让她不要为她外婆的死而难过.我跟她说,这样她的外婆才会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开心幸福些,不会像她活着的时候那样累,那样心力交瘁.我告诉她,死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上帝在交给我们新生的时候,也就顺便保证了他的结果,那就是死.死是我们每一个人必将降临的节日,就跟出生一样,其实死去的人是在得以重生,在另一个天堂,享受另一份快乐.我跟若恋说,你的外婆其实在以前活得很辛苦而如今她解脱了,她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她的幸福,这是一件好事.可是她要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看见你整天为她的死而难过,悲伤,放弃了你应该做的事,她就不会开心的,你不是长听人家说,死去的人是有灵魂的吗?她会跟在你的身边,静静的跟着你.所以如果你希望你外婆过得快乐些,就不要再去想这些令你悲痛的事.把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我们一起努力,要知道你现在有了很多的竞争对手,学习就跟比赛一样,如果你放弃,那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输!那样你外婆就会难过,让她认为离开你是一种错误,她也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那她终究也就不会快乐.若恋,你答应我,为了你外婆,为了你自己,更为了关心你的每一个人,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酒吧.若恋说,只有我才这样关心她,所以她就把我拉到了酒吧,叫我陪她喝酒.我看着若恋像喝水一样喝着烈性的白酒.我想,我想她这么多天以来,就是用酒来麻痹这个现实,摧残着自己.她以为用过量的酒几能使自己吐出胃里的食物和心中的不快,可是这种想法完全不正确,因为经众多人实践,他们大多吐出的是前者.我不知道若恋的心里有多么的悲哀,但我能肯定她一定很恨她爸她妈.她就这样孤独而倔强的活着,像小草虽有韧性,但还是异常的脆弱.我说完那些话的时候,若恋看着我,脸很苍白,然后就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她睡了,趴在吧台上,像一个熟睡的公主,头发很自然的披在肩上,眼角的泪珠却仍沾在睫毛上不肯滑落.

　　那天晚上我送若恋回家,一路上她吐了很多,吐在我的肩膀上,吐在我的手上.酒味一直在我心里萦绕,很浓重很纯正.我用热毛巾敷在它额头上,看着她有点像小孩子,我不知道我何时竟会变得如此细心?

　　我仔细打量着若恋的房间,床前有一张她和一个老奶奶的合影,不用说这个老奶奶就是她刚去世的外婆.若恋站在她外婆的身边,两条辫子垂在耳边,这就是她小时侯的照片,很纯洁很可爱.我拿着相框认真的欣赏着她那张纯洁的笑脸,越看越觉得眼熟,可在记忆的深处,我却无法查找.我想我们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夜早已经变得深沉,我帮若恋盖好了棉被,然后就锁了门.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想着这个社会,想着老天总是对人不公,为何会让可怜的人更加的可怜.我觉得心里发慌很反感.在朦胧的霓虹灯下,我看见了若恋变成了小女孩,就跟那张相框里的一模一样,她和她的爸妈,在公园里很开心的奔跑,我看见若恋孩提时的童真和纯洁,很可爱,我想她现在终于幸福了,可当我刚想仔细审视她父母的时候,才发觉他们都没有脸,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像白纸一样,白得令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