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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沉默的两秒 ...


  •   “怎么办?”

      “不知道。”佟十方口上这么说着,目光却迅速向周遭扫视。

      仔细扫视之下,她发现地上到处散落着杂物,像是此处清场时匆匆留下的,其中一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一块石制的大墨砚。

      “二叔,往那边挪。”

      “好!”

      二人再次迅速坐起身,一寸寸挪向墨砚。

      眼看时间不够了,佟十方伸直腿,用脚跟将墨砚勾到身前来,随后道:“现在往那边挪,躲到后面去。”

      二人通力合作,快速向后挪坐,飞快地隐入了身后的黑纱。

      就在二人完全隐蔽的下一秒,一道青光从黑纱幕后猛然探出,大力斩落在二人原本坐着的位置上。

      重击之下,正将地上的墨砚击碎,砚台碎片四飞,划破了黑纱,在佟十方眼下割出一条血痕。

      佟十方目光追出,登时怒火中烧。

      这把循声而来、试图将她劈作两半的利器是她自己的刀。

      她已顾不得疼,立刻将脚边一片较大的碎片踢到手边,拾起来开始割麻绳。

      在黑纱的另一面,青雁弯刀没能见血,缓缓收了回去。

      很快,那脚步声又在四周响了起来。

      脚步声很凌乱,东一下西一下,那人似乎在找他们,好在四周垂挂着密密麻麻的黑纱,能为她争取一点时间。

      她加快着手上速度,只是角度刁钻,她的手指已经先一步被墨砚的碎片割破,鲜血浸透了麻绳,使得切割更加费力。

      四周的黑纱被风牵着缓缓蠕动,如同黑色海浪不时涌来。

      她一面加快动作割绳子一面警惕地辨听着脚步声。

      突然之间,那声音停住了。

      似乎受到某种点拨,佟十方猛然看向身侧,只见一张白脸正贴在黑纱上,紧紧的盯着他二人。

      四目对望的一瞬间,她看见那张脸上的黑眼珠子左右一颤,随即那脸带着身子扑了上来,青雁弯刀瞬间割裂黑纱,向着二人太阳穴扫来。

      “卧倒!”佟十方双腿一蹬,带着礼贤王一同侧摔在地,躲过刀锋。

      与此同时,她手上的麻绳已经被割开,她迅速挣脱束缚,在下一袭追来的前一刻,一个滚地起身,双手抓住礼贤王的双肩,将他迅速向后拖行。

      原本垂坠的黑纱被气流带动,在周身疯狂的蠕动飞扬,好像活了一般向她的脸上扑,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刀声仍在其中穷追不舍,几次探到她眼前。

      慌乱中礼贤王按住她的手,“你快走吧,别管我。”

      “你胡说什么!”

      “知道你没死我就已经安心了,你快走!”

      “不要再说了!”

      “十方你听我说,我不想做你的累赘,”他话中满是急切和悲凉,“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注定是我的坟墓,我留下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天下那么大,哪儿不能做坟墓,非要死在破地方吗?”

      拖着他无法快走,说话间青雁弯刀已经追到眼前,佟十方按着礼贤王的双肩,双腿反踢出去,将那持刀人踢出几丈远。

      趁着这个间隙,她迅速扯下礼贤王身上的麻绳,将他飞快的背起来,“我今天闯进来就没想过走,现在遇到你,我就更不能走了,也许秦北玄和你一样就在这里,我的任务还没有完。”

      她一边快速后退一边用麻绳将礼贤王牢牢绑在自己背后,“当日我双腿重伤无法行走,以为死定了,是李三粗背着我闯了出去,只要你信我,我也可以带你走。”

      她支起身子的一瞬间,青雁弯刀就刺破黑纱,再次探了过来,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她的肩膀,她脚步点地急撤,几个躲闪却很快撞到了背后的墙上。

      没有路了。

      刀在眼前,她双手空空,索性一把抓起身侧的两片黑纱,快速扭成一股绳,在刀刺来的瞬间,将纱绳飞快的缠在刀上,随即奋力一收,将刀阻在胸前,与此同时,她抬腿向前飞踢,足尖狠狠踢中白面具的手,便听两声脆响,她踢断了那人的手指。

      见对方五指一松,佟十方乘机双臂一抖,将刀抽回,迅速握住刀柄。

      现在刀回到手中,刀魂自狂。

      她挥刀而出,将面前缭乱不堪的黑纱齐齐割下。

      这一回,她与白面具面对面站在这一方地之中。

      只见此人套着一身黑色的宽大袍子,脸上则和机甲群众人一般,用白纸在脸上糊了一个厚厚的纸面具,她目光向下扫去,看见那人的袍子下露出一段油亮发光的鞋头。

      三寸团的络腮胡子没有撒谎,深宫中果然有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色男士皮鞋。

      答案现在就在眼前了。

      “把面具摘下来。”她举刀指向他,“摘下来。”

      白面具闻声却是一动不动,一对眼珠子呆呆盯着她,也无光来也无神,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坦诚相见吧,是非恩怨,都要把话说清楚,”佟十方仗着刀在手,向前逼近两步,“我要知道该活的为什么活,该死的为什么死,然后,该活的活,该死的死。”

      “不要,”礼贤王见状劝道:“十方,拖延只怕生事端,快杀了他——”

      他话音还未落,白面具突然发出一声猛兽似的低吼,发了疯一般扑上前来。

      佟十方向左一避,手中刀拍在白面具的脑袋上,重击之下,对方登时就趴在地上。

      耳边礼贤王还在劝,“杀了他,快杀了他吧——”

      “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我要知道他是谁!”

      白面具晃晃悠悠站起身,听见二人交谈,他好似癫狂了般再次向她扑来。

      礼贤王的身材高大,身体很沉,佟十方受到铃音的影响,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依稀感到这样下去确实支撑不了太久。

      必须速战速决。

      她不再啰嗦,手中刀猝然削风而出,一下一下向着那张白面具划去。

      第一刀划开面具的眼角,鲜血呈一线立刻向下淌。

      一刀又一刀,只听嗖嗖短音,刀痕在白面具上飞速的切割,随着面具被割裂成一片一片,鲜血更是一线一线的往下流。

      只是那人似乎没有痛觉,每次她将刀挥出时,那人便往后躲闪,但很快他又会迎面扑上来。

      在佟十方看来,他的动作很古怪,并不像一个会使用刀剑的人。

      他没有展示出任何自我保护的动作,完全像是一只英勇就义的鹰隼,一次次张开双臂朝荆棘上扑。

      终于在他最后一次扑上来时,佟十方反手将刀插在地上,双手扶刀,一脚侧踢,踢中他心口,将他踢飞出去。

      那人在落地后身子仍在地上快速后滑,飞快的撞向无数层黑纱,黑纱被巨大的力量扯落,黑纱海中登时就开出一条笔直通透的道。

      这一回,那人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染血的白纸面具此刻已经碎成千万片,染着血,雪花似的飘零在半空。

      佟十方快步跟上去,好奇心令她胸口剧烈的颤抖。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走到那人身前,一刀插在他脑袋边,刀面捕捉到微弱的光,映在那人的脸上。

      只见那人脸上已经布满了纵横的血痕,破败不堪,看不出个人样。

      可就在他睁开眼的瞬间,那白莹莹的,清清澈澈的目光瞬间对上佟十方的眼睛,她的右眼眼皮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佟十方的心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了一下。

      脑中响起一阵嗡鸣,她握刀的手在这一刻失去了力气。

      她认得这对眼睛。

      她倒退两步,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一路走到尽头,看见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她早已经没了力气再去愤怒,只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无力感。

      “这样对我……真的有意思吗,骗我,就这么好玩吗……”她垂目看着昔日好友的脸,眼中渐渐噙着泪,却干笑一声,“秦北玄,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不能做朋友,偏要做仇人?”

      被毁了容的秦北玄一反以往的话多,只是安静的仰望着她。

      佟十方看着他,忽然从中看出一股陌生感。

      他的眼神不再似从前那般灵动,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木讷和迟钝,仿佛身体只是一具躯壳,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只有当一颗眼泪从她眼中垂落时,他黑色的瞳孔才突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目光再次一动,视线径直穿过了佟十方的肩膀,方才还如死水一般的脸上,突然起了波澜。

      就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秦北玄挥刀所向的人,不是她?

      她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

      “二叔。”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是秦北玄。”

      两秒。

      在停顿了两秒之后,礼贤王的声音从她左肩上幽幽传来。

      “我知道。”

      就是这不寻常的沉默的两秒,令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股寒流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窜上来,她感到身子越来越紧,仿佛背后盘踞着一条蝮蛇。

      “见到他——”她暗暗向后瞥去,双手紧紧握住了刀柄,“难道你就不开心吗?”

      “开心啊。”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瞬间穿透黑暗,“可我见到你,更开心——”

      不等佟十方反应过来,她的口鼻就被一双手死死捂住。

      她想拔出刀,眼前却已经一黑,失去了意识。

      在她倒地之前,礼贤王先一步双脚落地,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揽在手臂间。

      他不必再伪装了,一对眸子冷冷的落在秦北玄脸上,随后他拔出青雁弯刀,举刀在眼前,借光望着刀面上缓缓流动的黑色的血液。

      一丝笑意从他嘴角蔓延开。

      “阿铃,好久不见。”

      ***

      “佟小姐,在开始之前,按照规定,我有必要再次向您说明,我们的催眠疗愈法只能让你忘掉一些不痛快的回忆,不可能完全抹掉你的记忆。”

      “我明白。”

      “也就是说,我们只会令你忘记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但你不可能完全忘记这个人。”

      “我明白。”

      “在特定条件下,你可能重新想起他,对你来说,可能会是一次新的冲击,你能接受吗?”

      “怎么样都好,医生,现在能开始了吗?”

      *

      一切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不如就从2014年。

      那年,距离佟铃死亡还有四年半。

      2014,她刚从大学毕业,因为坚持要去校招谋到的工作,和当时打算回老家继承家业的校园男友分了手。

      远方的工作是她的梦想,也是逃避这段关系的一个借口。

      且不说当时的男友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大男子主义,就说他在毕业之际对她提出的一个要求,她就无法忍受:毕业立刻结婚,他去拼搏事业,她安心扶持小家。

      在她印象里,家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字眼,更像是一种终结。

      一种人生如死水的终结。

      她的人生不能还没开始,就这么坠下去。

      她没有回老家,直接从寝室收拾行囊,发了一条“分手快乐”的信息,然后握着一纸车票到了那座城市。

      在那里,唯一还会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妈妈。

      在寒暄了两分钟后,打听到她办理了入职,妈妈直截了当的问她的实习期薪资是多少。

      在得到了答案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那……那行,我要去给你弟送饭了,没别的事了,挂了啊。”

      打那之后,妈妈连续三个月没有联系过她。

      佟铃心里很明白妈妈在想什么,无非是:她那点实习工资养活自己都够呛,要她抠出钱养活他们家实在困难,所以也就暂时不需要嘘寒问暖了。

      但她觉得,妈妈还是好妈妈,因为妈妈还是心软的,她至少没有逼她掏出全部工资来养家。

      这一点点在意,也就够了。

      得不到爱的小孩,向来这么懂事。

      告别了一切旧关系,她欢天喜地一头扎入职场,早八晚六的干着活,顺利通过了实习期,钱包渐鼓,她越干越起劲,在职场新人中崭露头角。

      第一家公司的老板姓陆,与她年龄相近,是个青年才俊,简单来说就是拿着家中巨款出来创业的富二代。他很赏识佟铃的干劲和工作激情,把很多资源和机会都优先给了她。

      同在一个屋檐下,时间久了,佟铃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点别的东西。

      但她知道,那不过是出于一个单纯的富二代的幻想,无论是家世还是背景,他们都有天壤之别的差距,差距大到就算只恋爱都不合适。

      她假装糊涂,但也不回避不拒绝。

      有钱的男人,总会有喜欢的女人,他可以喜欢她也可以喜欢别人,所以没关系,他迟早会没兴趣的,而她要做的,就是在他没兴趣之前,牢牢抓住她给的机会和资源,多赚钱。

      人长了腿会跑,钱可不会。

      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遇上富二代老板,得到老板青睐,钱赚的风生水起,何曾不是一个美好幸运的开端。

      这明明是个好故事,却在那一天发生了转机。

      她还记得在入职第二年的那个春天,陆总拿到邀请函,要前往市五星级酒店参加一场国内外经济贸易交流会。

      那天本来轮不到她去,她需要出门办事,可等她到了有关部门,却得知办事系统崩溃,所以她提前回到了公司,刚走回写字楼,就迎面遇到陆总,那陆总见她回来,立刻改变了主意,决定换人,便带着她一同去了会议现场。

      会议在酒店五楼的大厅,富丽堂皇的装潢,衣衫高雅的商务人士,哪儿哪儿都令佟铃绷紧了神经。

      他们找到位置坐下,老板刚取来翻译耳机,就接到紧急电话,连忙从后门离开了。

      她一个人坐在人群中,记录着会议关键内容。

      然后,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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