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第七章
贺淼淼怔怔地扶着蔺章手臂站直身，蔺章眼角眉梢仍带着再真挚不过的笑，正朝她点头示意。
这又同印象中那个冷漠至极、高不可攀的郎君判若两人了。
“多、多谢。”
贺淼淼矮身行礼，突然发觉，这还是她第一回真正接触到这个人，第一次同他说话。
真奇怪，方才她为什么认为蔺章一定不会出手相帮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蔺章。
被他扶起之后，她竟再没有想要咳喘的感觉了。
两人隔着月洞门四目相对，一方清隽儒雅，一方花容月貌，就算清清白白，也生出些檀郎谢女的势头来。
贺金财带着人匆匆赶到时，正巧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呵呵一笑，抬手抚须却摸了个空。
下巴上胡须没了一半，另一半上还沾着香膏，他毫不在意地背着手：“淼淼啊，你都能跑这样快啦，仙师所言果然不错，你……”
贺淼淼闻言一凛，连忙拉着阿爹往外走。
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蔺章眉心微不可见地紧了紧。
他握拳在身后，搓了搓指尖。
刚才搀扶女郎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上面。
对了，昨夜他被强拉到这里给她冲喜……冲喜，入赘，真是可笑至极。
现在又是她欠他的了。
贺淼淼拉着贺金财走了许久，往回张望一阵，确认走得已经够远了才停下。
贺金财惊喜不已：“乖淼淼，你现下可算大好了？跑得这样快，阿爹险些都没跟上！”他呵呵笑着，将方才没能说完的话续上，“仙师所言果然不错，这冲喜还真冲对了。从前那般费力地找名医，找灵药，竟是走错了方向，白白让我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他又想到自家姑娘刚醒没多久，就急着去见未来夫君的模样，多少生出些女大不中留的慨然来。
贺淼淼一跺脚：“阿爹，可快别提什么冲喜不冲喜的话了！他、他是外男，怎么能留他在内院住着呢，”忽而又发觉不对，“等等，这人不会是你们强拉回来的吧？”
毕竟梦境里蔺章可是说，他是被贺金财强逼着入赘的。
“这……”
贺老爷看了眼五叔，看见五叔别开眼睛低下头，便知道昨夜确实是用了点不入流的手段。而且……
昨夜小郎君分明不肯进屋，最后是被贺金财强拽着进去的。
贺金财赔笑道：“这怎么能算是外男呢，人家救了你的命，咱们自然是该好好招待着。更何况，等以后他成了婚，大家成了一家人，又哪有什么外男不外男的说法……”
“阿爹，我……”贺淼淼只觉得头疼，“阿爹，人家好好的一个郎君，莫名其妙地被拉来给我……”她实在是说不出那两个字，“阿爹，您问过人家了么，人家不愿意，难道您还要、还要强抢民男吗？”
这话贺金财就不爱听了：“怎么不愿意？咱们贺家家大业大，阿爹又只有你一个女儿，同贺家结了亲，他就是躺在金山银堆上，躺着都有人喂饭吃。乖淼淼又长得这样好，说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这可真是占尽了便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又转念一想，“淼淼你是担心他和前头那个一样？这好办，就叫他入赘贺家，改姓贺氏，以后都不准出仕，也不准离开天水郡，就跟着阿爹做生意，这总行了吧。”
入赘？
贺淼淼听了这两个字，想到梦境就是一阵心惊肉跳，简直恨不得晕死过去。
“阿爹，您说了这么多，人家要就是乐于清贫，就是愿意自食其力呢？”她长长叹气，“我昨日在修禊集上远远见过，知道他是学宫士子，能在学宫里读书的，多少都是冲着以后能任官去的，志向远大。而且昨日我听人说，他是学宫榜首，那得是花费多大力气才能当上的呀。牛不喝水强按头，阿爹，您常说断刃财路有如杀人父母，那断了人家仕途，又当如何呢？”
贺金财张口欲言，想到“榜首”这两个字，又难免有几分气弱。
商户人家，虽瞧不起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酸腐书生，但对有真材实料的读书人，多少还是有些敬畏。
见贺金财有所松动，贺淼淼连忙趁热打铁：“阿爹，正就如您说的，咱家金银不缺，您女儿我也不是非要嫁给谁不可，人家既然不愿意，咱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也不需那梦境提示，光看今日蔺光济被强留在东院，而不是回家准备聘礼下定，便知道昨日贺金财定然没能说通他。
贺淼淼道：“人家夤夜至此，对我也算……有救命之恩，咱们不能恩将仇报。他既不愿意留在贺家，便多多赔礼，好好将人送回去就是。”
虽说贺淼淼到现在也没觉着，自己这条小命真是被蔺章冲喜冲回来的。
贺金财却笃信不疑：“不行，要把他送回去了，万一你再……”他想到昨夜贺淼淼犯病的情形，更又坚决几分，“绝对不行。”
贺淼淼却知道已经说动他了，悄悄松一口气。
“我听五叔说，那位缺德、不，缺眉道人说是要恶日出生的人与我冲喜？”她征询地望向五叔，得到对方肯定地点点头，便道，“我不信这天底下，恶月恶日出生的好郎君唯有他一人。左右我现下已经好了，那便多多寻访，再找几个恶日出生、身家清白，又知根知底的好郎君，最好是自己也愿意的。这样不比勉强他人来得更好？”
她又皱皱鼻子：“更何况，我也不是那等没挑没捡的人，他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呢。”
最后这句话才真正打动了贺金财。
是啊，最终要同人家过日子的还是贺淼淼，若不是两情相愿，就算真能通过冲喜保住性命又如何？在这人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活得不够长久，而是活得长久，却长久于痛苦之中。
贺金财长叹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贺淼淼笑起来：“那阿爹，便麻烦您同五叔，带上礼物，亲自将人送回去吧。”
什么？还要他亲自送人回去？
贺金财再次竖起眉毛：“一个穷书生，能劳动你阿爹我亲自去送他？给他抬脸了不是！”
“哎呀，什么抬脸不抬脸的。昨夜……毕竟是咱们家理亏，这样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回去，不正显得咱们有诚意，礼贤下士？”她眨眨眼，“阿爹，礼贤下士是这么用的么？”
贺金财瞥她一眼，终于是无奈地点点头。
这下可算安心了，只要不冲喜，不入赘，多封些金银，做足面子将人送回去，以后蔺章自去当他的人上人，贺家只做贺家的升斗小民，两头既不结仇，也不结怨，再不互相往来。
或许便能避开这一劫了。
贺淼淼便连忙推着阿爹快去，贺金财却一动不动。
“等等，等等。哎呀，反正迟早都要送回去，早一点送晚一点送，又有什么分别呢？”贺金财摊着手，“乖淼淼，你总得让阿爹把胡子剃完了再出门吧？”
贺淼淼这才反应过来，贺金财下巴上还挂着半边胡子呢。
于是连忙催他去剃胡子，贺老爷拖拖拉拉，慢悠悠地躺在椅子上，嘴上还说：“着什么急呐。”
贺淼淼抄着手看他，一脸狐疑。
“不成，等会儿我得一起去。”
贺金财一瞪眼：“你在家里歇着就行了，那污糟地界，你去做什么？”
“去送人。”贺淼淼理直气壮，“我怕阿爹说一套做一套，得亲眼看着人回了家才成。”
不仅如此，她还想着能亲自同那人道个歉。
希望从此能够恩怨两清，再不往来，也再不相干。
贺金财便派人去通报蔺章得知，蔺章自然愿意回家，只是推辞了那些补偿的金银，更不必贺家人送他，只说自己回去就行了。
可真让他回去，这不就是结了仇吗？贺家人好说歹说，蔺章犹豫一阵，还是松口答应了。
贺金财亲自出马，五叔开道，仍旧是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将蔺章拱卫在中间送回去，队伍末尾还缀着一顶小轿子，里头正坐着贺淼淼。
贺淼淼原是想，干脆用马车送蔺章回去，可是蔺家院子所在的街巷太过逼仄，贺家的马车压根走不进去。贺淼淼便又想让蔺章坐轿子，将人抬回去，可是最后蔺章自己拒绝了。
他说：“哪里有让姑娘家走路，却让男人坐轿子的事呢。”
于是推让一番，仍旧是贺淼淼坐轿子，蔺章则和贺金财并肩而行。
一行人才刚转过街角，便见到有个斜里冲出来的男人，见着蔺章便高兴地大喊。
“蔺郎君，蔺郎君你可算回来了，你家里出大事了！”
蔺章眉心一紧，推开众人快步朝家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