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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独孤颖篇(下) ...

  •   忽然,心里模模糊糊掠过一些很早之前的回忆,当年,在长乐宫遇见元恪之后,方知道元泽亦被养于长乐宫,只是颇不受皇后待见,远远躲着,桀骜不驯,常常当面顶撞皇上皇后,皇上打骂全然无用,他那么倔强,宁可跪着,亦不愿低头认错,宫内,所有人都不敢去求情,唯有我,肯跟皇上说情,皇上自然不允,我就陪着他一起跪在殿外,每逢此况,他总是极快的向皇上认错。

      长大后,我才知,皇上为了得到皇位,得到孤独家支持,逼迫他的母妃自缢,方娶了姑母。

      很久后,我才知,皇上那时便厌恶我,他宠爱的儿子,却因一个女子才肯愿朝自己低头,多少有些不悦。

      跌跌撞撞走到存雅阁时,大家已然落座,只余下我和他俩人,元恪原本含笑的面上顿时有些不悦,瞪了我一眼,我避开他的眼眸,缓缓低下头,走到姑母身侧,落座。

      不待坐定,姑母含喜的朝我笑道:“颖儿,唐侧妃方才身子不适,唤太医瞧了,有喜了,往后多差些人,照顾着点… …”她自然是开心的,总归都是元恪的亲骨肉,她的亲孙子,唯有我,一人心痛,无人体会。

      想到此处,心口一阵刺痛,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的纷纷落下,我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记得,纳第一个侧妃时,元恪说过的,他承诺过的,不会同她们生孩子,不会爱她们的,他只是在逢场作戏,只是应付皇上,只是敷衍了事… …

      “颖儿!”姑母低低呵斥一声,见我依旧落泪,于是,吩咐一侧姑姑道:“王妃身子不适,扶她下去歇着。”

      说着,姑姑上前来想搀扶起我,却被我躲开了,摇头道:“我没事,没事… …”

      如此说着,泪水越发止不住的落下来,正逢此时,身后被一双大手抱起,元恪紧蹙眉心,抱着我正欲离开,却闻高高在上的冷漠声音传来,冷声道:“怎么?颖儿这是在怨朕赐别的女人给恪儿么?”我怯怯的抬头,看到他冷漠的面庞藏不住的窃喜,得意,似乎一切都是胸有成竹。

      元恪放下我,跪在一侧,低头回道:“回父皇,颖儿有身孕,心绪不宁… …”

      “够了!”皇上摆摆手,止住元恪解释的话,皱眉道:“往后莫要让朕再听到,你为了女人出头!尤其是独孤家的女人!”元恪只是静默的跪在原地,静静地,听着高高在上的皇上训斥。

      “颖儿既然做了朕的儿媳,独孤家善妒的恶习,一定要改掉!否则,若朕发现些什么不好的,决不轻饶!”我紧紧拽住身侧姑母的手,摇头,落泪,不能再同皇上起争执,她亦懂得这些,隐忍着,身子不住的打颤,反手亦握住我的。

      “父皇… …”

      “住嘴!”元泽刚想开口说情,却被皇上厉声呵斥住,怒道:“不准再为这个女人说情!当日,朕答应他们的婚事,莫要忘了你答应朕了些什么!”

      侧首,看着元泽有些愠怒的脸,他是个不懂得隐忍的男子,喜怒哀乐一览无余,未及思虑,被元泽牵住手,拉扯着往外头走去,元恪极快的扯住元泽的另一侧,愤怒之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顺势,元泽全身倾了下来,压住我,两人身子悬空,一起滚落下台阶。

      元泽右手紧紧护住我的腹部,耳边听闻他咝咝的疼痛声,我亦疼的紧抱住他,长长的玉阶上,听见皇上震怒的嘶吼,元恪的呼喊… …

      我脑中一直在想,他为何突然上来牵住我的手,他要做什么,带我去哪里?眼前,桃花纷飞,瓣瓣似血,我看到了他的眼泪,最终,肯为我落泪的,还是他。

      待我再睁开眼,见到姑母担虑的眼眸,还有父亲紧蹙的眉心,姑母握住我的手,摇头道:“如今,瞧着,倒是明白几分,皇上这是故意不让颖儿生育… …”

      “皇后!”父亲微微有些不悦,蹙眉,握住我的手,摇头道:“颖儿,好好养着身子,孩子还会有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类似于泪光的东西,跳跃着,亮亮的,又复叹气道:“早是如此,当初不如嫁给宁王,倒也省得这些麻烦,如今看着你憔悴不堪,父王心里… …”

      “哥哥,这是何话?莫非你也要偏着老二不成?”姑母不悦道。

      父亲缓缓松开我的手,瞧着姑母,蹙眉,冷声道:“当年,若不是你算计四妹,会有眼下的局面么?会有独孤家如今举步维艰的状况么?”平素柔和的眼眸陡然凌厉起来,指着姑母吼道:“独孤凤媛!你自己造的孽,往后莫要再拉扯颖儿一起!”

      姑母缓缓跌坐在床榻旁,落泪,哭道:“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怨我,他恨我,皇上冷落我,如今的这一切报应还不够么?我只是想恪儿好过些,我们独孤家方能立足下去,我错了么?”

      父亲冷笑一声,淡漠的望着姑母道:“凤媛,莫非你还看不出来么?恪儿活脱脱就是皇上年轻时的模样,冷漠,无情,狠心,真是嫡亲嫡亲的儿子。”

      转首,父亲回头看着床榻上的我,心疼不可言喻的浮出眼眸,叹气道:“颖儿失去孩子,身子羸弱不堪,恪儿生怕皇上为难,竟不曾过来瞧一眼,真真是让人心寒,教我往后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啊!”

      那日,父亲不顾姑母百般恳求,毅然决然的唤人接我回府,每日,父王总会陪着讲话,逗我开心,宽慰我,在我眼里,父亲似乎永远都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男子,深沉,淡漠,眼中只有王权富贵,不沾染半分温暖,此刻,看着他嘴角那抹不自然的微笑,心忽然就疼了起来,我伤的只是身子,岂料,父亲却伤了心。

      “父王,听说元恪哥哥… …来了好几次。”我斟酌了片刻说辞,低声问道。

      父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道:“那般负心之人,有何好惦念的!”

      不忍再伤父亲的心,静默的坐在原处,低头不语,片刻后,父亲起身离开了。

      “颖儿… …”

      回眸,见元泽面色有些憔悴的看着我,眉心是深深地忧伤,顿时,蔓延心底泛滥成灾,父亲竟然会放他进来见我,我缓缓起身,唤道:“二哥… …”

      他凄然一笑,伸手又扶我坐下,仔细看着我,皱眉道:“脸色还是不太好… …”

      我慢慢伸手握住他的右手,低头,垂泪,哽咽道:“听他们说,你的右手… …一定是那日护着我,才伤了的。”

      他反手亦握住我的,摇头道:“没事,只是往后不能握剑而已,但还是没能护住你的孩子… …颖儿。”

      孩子!我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淡笑着道:“二哥,承蒙你的眷顾,保住性命,亦是幸事,孩子是我自个不小心,往后莫要再提起了。”

      见状,他微微苦笑,道:“颖儿… 明日我要成婚了…”

      “恭喜你。”

      他淡淡的笑着,眸中闪烁着璀璨的泪光,灼烫着我的眼眸,他是世间唯一愿意为我落泪的男子,唯一真心待我的男子,可惜,世事弄人,从一开始就是悲剧,悲剧,无论怎么也翻覆不出手心的,你我的命运,是生死早限定好的戏。

      临走前,他告诉我,那晚,他真的想过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只要我愿意,他愿放弃皇位,放弃一切。

      不禁遥想,若当日俩人方舟江湖,南山携隐又会如何?那样的话,元恪会如愿继承皇位,不必再人前隐忍,人后狂怒,可惜,我与元恪情愫未尽,心内,割舍不下… …

      “怎么?他明日成婚,后悔了?”

      回身,见元恪立在茶花树下,冷漠的眸子泛起一抹讥讽笑意,站在不远不近处,良久的窥探着我的心,他似乎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微微垂首,避开他凌厉的眸子,低声道:“元恪,这几日,我想了很久,或许,你我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忽然,下巴被快步上来的元恪,狠狠捏住,皱眉不悦道:“独孤颖!你说什么?分开?”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泪水一点点落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哽咽道:“元恪哥哥,我真的好伤心好难过,已然无法承受住这局面了,我怕再多伤一次,自己会死掉,真的会死掉,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元恪猛地吻住我的唇,炙热缠绵,不依不饶,他总是很有办法让我放弃理智,一个吻,一个拥抱,一次抵足缠绵,我就乖乖的走回到他的身旁。

      有时,不禁想,或许这就是缘分,有些人,相处一辈子都无法真心相待,而有些人,你只用看他一眼,便无怨无悔的追随他,不离不弃。

      和好如初,姑母最是开心,元恪待我比先前好了几分,闲时,总陪着我聊天,聊小时候,聊他爱我多,还是我爱他多,聊我腹中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聊我们的来生来世… …

      碰巧,元泽的王妃亦在此时怀了身孕,温和娴静的立在长乐宫内,一脸的浅浅微笑,淡淡的,却很暖,我想元泽一定是爱上了她的笑,说不出的娇柔动人,问完安,元泽在长乐宫门口等着她,亦微笑着,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我立在远处,看着他们一点点远去,轻叹。

      “看够了么?“身后,元恪狠狠拍了一把我的背,蹙眉不悦。

      刚想开口解释,姑姑走了过来,说姑母有话同元恪说,唤走了他,我原想先离开,又怕元恪出来看不到我,担心,于是,立在原处等着,见殿内的宫人纷纷被斥退了出来,院落慢慢静谧下来。
      不知为何,或许是心内的不安,促使我慢慢走近殿外的窗下,立足,倾听。

      不知前头说了些什么,良久静默了片刻,方闻到皇后的声音,道:“这些日子,你同颖儿走的太近了!莫要再重蹈覆辙了,疏远一些,方是稳妥。”

      “儿臣记下了,过几日,儿臣要去边境巡守,颖儿就托给母后照顾了。”

      皇后轻哼一声,似乎有些困惑不解,反问道:“怎么好端端去边境?你父皇的意思?”
      “不是,是儿臣自己的想法,儿臣想着,既然接回了颖儿,舅父那边算是稳住了,接下来,该是庄皇叔了,他常年驻兵在边境,威望甚高,若是能借着颖儿,取得庄王的信任,进而取得他麾下的军队,往后,自是不必多虑了,再待颖儿产下世子,逼迫皇叔交出同心扣… 名正言顺…”

      青鸾舞凤同心扣!?那是我们独孤家的圣物,顿时,我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恐惧,心寒,汹涌而出,很多疑问皆因这块同心扣,迎刃而解。

      犹记当年,尚且幼年,庄皇叔戏说过,待我将来嫁人生子后,那块同心扣便可以赠给我,作为孤独家的女子,我很清楚,那块同心扣的意义非凡,甚至可以动摇北朝百年基业,莫非元恪娶我,只是为了得到那块同心扣?

      我匆匆离开长乐宫,最后一次,回身轻瞥一眼金碧辉煌的长乐宫,忍不住的打颤,一阵阵冷意冒出,这些年,姑母和元恪为了一块同心扣,竟如此利用,欺骗,算计我和父亲,还有庄皇叔,岂料我当真傻到无药可救,无怨无悔给他人做了垫脚石。

      人心如此薄凉,亦无可厚非。

      元恪是追着我出来的,一路上,紧紧跟随,直至王府,他捉住我的肩,斥退下人,丢我在书房内,四目相对,他并无半分悔意,甚至愧疚,冷声道:“颖儿,好好生下孩子,日后,我不亏待你的。”

      “元恪!方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想,想着,如果你能否认,我一定会原谅你的,一定会的,如今,听你说这样的话,太让我心寒了… …”
      看着他愣在原处,我轻轻躲开他,走了出去,院落中,一树繁花,阳光普照,亦照亮了我的生活,原来不过是层层阴谋包裹下的一个谎言,如此荒唐!

      他真的离开了,去了边境,这世间,几乎没有人可以动摇他,也没有人可以扰乱他的心,亦没有人可以阻挡他要得到的东西,永远的理智,冷静,沉稳,步步为营。

      十月怀胎,不闻不问,他专心于自己的权术,那个冬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模模糊糊,总会梦见幼时,在长乐宫遇见他的情形,我躲在父亲身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将自己的小手缓缓的交给他,从那一刻,或许,早已注定情劫难逃。

      临盆时,父亲,姑母,元泽和他的王妃一直陪着我,整整强撑了两日,方听见孩子啼哭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那么清脆,强忍着没有去看孩子,哪怕一眼,我太了解自己的身子了,只怕看到孩子,离去时,心有牵挂,死不瞑目,于是,我憋着一口气,等他,等他回来,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他,很想问他。

      当他发疯似的踹开门,我缓缓喘了口气,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床榻边,跪倒在地,握住我的手,眸中萧瑟中带着寒意的秋风,换作了烟花三月的碧波流觞,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颖儿,对不起,对不起… …”

      “元…恪,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元恪,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嗯,颖儿,我… …爱你,真的爱你。”

      “呵——你…没有 …”

      元恪哥哥,你根本不曾爱过我。

      元恪哥哥,我永远只爱你一个。

      可惜你一直都不会理,亦不在乎,现在我要走了,你会不会心疼呢?

      元恪哥哥,我知道你只在乎皇权富贵,如果他日继承大统,能让你开怀一笑,那么黄泉碧落,我都会祝福你。

      元恪哥哥,最后,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曾经有一个人,傻瓜一样的爱着你,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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