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奈娘子

23、柔然公主篇(下)

　　这种你侬我侬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但当大哥带兵找到营地时，齐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似乎有些暗自窃喜，我生怕父皇一个责难，齐虎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太明白，男人在权利高位面前的懦弱，女人永远都是附属，可有可无。

　　大哥声声质问齐虎，而他根本就置若罔闻，目光紧紧盯着我，厉声道：“元敏，你当初许的誓言，我都记在心里了，你若是敢变心，我会杀人的。”

　　原来，不放心的人竟是他，我微笑着，得意的笑着，胜利的笑着，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一样偷笑着。

　　“齐虎，你从来没跟我承诺过什么，我怕我熬不住，忘了你，你快跟我说一句，好让我记住你啊。”

　　齐虎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大掌紧紧贴住我的背，推向他，脸紧挨在他的胸膛，半晌后，方道：“元敏，你这辈子只能是我齐虎的女人，不然，你嫁谁，我杀谁。”

　　“我记下了。”我点了点头，伸手亦抱了抱他。

　　见状，大哥一把将我从齐虎怀里，拖了过去，皱眉斥责道：“元敏，你太不像话了，跟那些青楼风尘女子有何区别，真不知羞。”

　　齐虎在旁听着不乐意了，微微眯眼，瞅着他道：“大皇子，你说什么？”

　　“不可理喻！走！”大哥根本就是惧怕齐虎，低低嘟嚷一声，拖着我往外头走去，上了马车，齐虎远远目送着我，我知道他在等着父皇的旨意，定不会比我轻到那里去，一夕作
　　别，不知能否再见，心口隐隐作痛。

　　回到宫里，果不其然，父皇大发雷霆，震怒之下，将我软禁在铜雀宫，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翌日，皇后率着太医姑姑一大群人，进来要为我验身，被我拒绝了，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们，我已有身孕。

　　结果就是，父皇怒气腾腾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一把将我拎起，气的发抖，狠狠甩手打了我一巴掌，怒斥道：“你要活活气死父皇呐，出去闹闹也罢，不光失了身，还弄得自己怀了身孕，不知羞耻的丫头。”

　　我囚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父皇，既然我已这样了，就让我嫁给齐虎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父皇，狠狠捏住我的肩，气的浑身打颤，怒吼道：“哼！诱奸朕的公主，你以为他还有命活着么，你们俩，朕一个都不饶，还有你肚子里的孽种，明日，朕会派太医送药来。”

　　“不要啊！父皇，求您看在母妃的份上，饶过我们吧！求您了。”

　　父皇狠狠甩开匍倒在地的我，冷哼道：“有脸敢提你母妃！真是给你母妃丢脸抹黑！”语罢，拂袖而去，背忍不住的颤抖着，定是气极了。

　　我知道，父皇素来是个狠心之人，说到做到，果不其然，第二日，皇后带着太医端着汤药来了，我自然不肯妥协，拼死挣扎，皇后原本就厌恶我，如今，见我抢走齐虎，越发怨毒起来，同姑姑们摁住我的双肩，太医端起汤药，拼劲全力的掰开我的唇齿。

　　“放开我阿姐！！住手。”祉儿突然冲了进来，自后拖住太医的腿，汤药撒的我满脸尽是，滚烫滚烫。

　　皇后震怒，下令道：“来人，把六皇子拖出去！！”

　　“阿姐阿姐… …”元祉被外头的侍卫带了下去，趁机，我挣脱开摁住我的皇后，将她推倒在地，一路朝铜雀宫外奔去。

　　还未到门口，只见父皇及兄长们站在那里，目光凶狠的瞪着我，余下众人皆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围观着，父皇不由分说，上来便是一巴掌，怒道：“你母妃去的早，无人教导你，才做下这孽，这么活着真是丢朕的脸，倒不如死了干净来的痛快。”转首，朝大哥使了使眼色，大哥连忙将手里的马鞭递了过去。

　　“父皇… …不要打阿姐。”祉儿被侍卫紧紧摁在怀里，挣脱不开，只是哭闹着，叫嚷着。
　　鞭子抽打下来时，我告诉自己，只要忍过一遭，什么都会遂愿，所以，身上皮开肉绽的疼痛着时，强忍着不肯落泪，嘴上却不肯服软，蹙眉，勉强笑着：“父皇，你打吧，打吧！母妃在上面都看着呢。”

　　“闭嘴！朕就是在替你母妃管教女儿呢。”父皇手下越发用力，狠狠抽打着，似乎压在心底的怨气，一股脑都涌了出来，狠狠撒在我身上。

　　唇角内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依旧微笑，倔强道：“现在才来管教，会不会有些迟呐，您如今见到的，已经是一个失去母妃的孩子，所能拥有的最好教养了！”

　　对他，我心内是有恨的，恨得太深，那种怨毒的恨几乎快与骨肉融为一体，只是隐忍着，不曾发作出来，亦不敢发作出来，如今，借机终能将自己心内浓烈的恨意，幻化成一句句剜人心的话，舒畅极了。

　　闻言，父皇的鞭子一点点慢下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冷笑的我，狠狠甩掉鞭子，拂袖而去。

　　自那之后，再没有人逼着我喝汤药，亦不囚禁我，我知道父皇定是松了松气，于是，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跪在寒风凛冽的仪鸾殿前，求着他的成全。

　　足足有三日，父皇终于心软了，唤人扶我起来，进了大殿，他正负手立在窗前，背影有些嶙瘦，发髻上隐隐晕染出一片雪色，这几年，他也老了。

　　“你啊，真是瞅准父皇不忍心呐。”他慢慢回身，瞪了我一眼，无奈一叹，又道：“敏儿，你以为父皇喜欢骂那些话侮辱你么？你觉得父皇打在你身上的鞭子，心里就没有半分难受么？”

　　我低了低头，吱吱呜呜道：“父皇… …儿臣没有怨父皇半分，是儿臣错了。”

　　父皇轻轻揽住我的肩，微微有些伤神道：“这世间没有一个父亲愿意拘禁自己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朕也希望自己乖巧的女儿幸福，如今才知道，这女儿不听话呐，真让人心痛。”

　　“父皇，齐虎就是女儿的幸福，成全女儿吧。”

　　父皇长眉上扬，微微眯着狭长的双眼，凌厉的眸子似乎能看到我心底里去，冷冷道：“你是朕的女儿，朕怎会不知你想些什么，少拿齐虎是你的幸福那些鬼话来糊弄朕，那么远的路，巴巴的跑到边境，若当真郎有意，以齐虎的性子，难道不会亲自跟朕求你么？你在想什么，盘算什么，父皇心里亮堂着呢，真是个傻孩子，你母妃走了，莫非父皇连你们都护不住了么？父皇还不如那齐虎让你觉得安心么？”

　　我无言以对他的声声质问，能做的就是躲在他的怀里，痛哭道：“父皇… …父皇… …不要生敏儿气了。”

　　父皇慢慢抱住我，生怕触到我身上的伤口，微微有些心疼道：“敏儿，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父皇心头上的肉，而且是最软的那块，父皇打你，骂你，都是为你好呐，父皇曾经答应过你母妃，待你长大，定要寻个你真心爱慕的绝世好男子，好好疼你，爱你，一辈子都不给你委屈受，瞧瞧你自个找的齐虎，粗鲁且不说，舞刀弄枪的哪里会有半分温柔，而且年纪足足长你十岁，做大将军倒好，给朕做驸马，横竖看着都不喜欢。”

　　“父皇… …敏儿错了，不过父皇不要再逼女儿了。”我糯糯的哼唧一声，不敢大声跟他讨价还价。

　　“也罢也罢… …”父皇摆摆手，摇头叹气道：“那齐虎倒也待你一片真心，朕将所有酷刑用遍了，逼着他放弃你，就是不肯松口，半分都不退让。”

　　我心内有些酸胀，以父皇的手段，待我尚且如此，不知将他折磨的还能不能辨出人形，却
　　不能表露一二，赔笑道：“噗——儿臣不会心疼的，父皇你且好好训训他，前些日子在营地时，还敢跟儿臣动手呢，好好磨磨他性子。”

　　父皇故作佯怒道：“他敢打你？朕且吩咐人，再好好磨磨他，往后还得了。”

　　“父皇…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垂首微笑着。

　　那一刻，我明白了，父皇多少有些吃醋了，他疼爱的女儿待别人，比待他好，心里不痛快罢了。

　　那一刻，我懂了，父皇多少有些忌惮齐虎手里兵权，二哥四弟争权夺势早已顾不过来，若是祉儿插上一脚，只会越发头疼。

　　我服软了，他气消了，又是和睦的一对亲父女，转身，便将先前打我，骂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当我再看到齐虎时，他浑身是伤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那两条狰狞的纵横于他脸上的伤，像一根银针，在一刹那，不~~比刹那还要短的转念间，狠狠戳破我的心，只有握住他的手，低低饮泣。

　　“敏儿，你来了啊，听说你受了不少伤，身上可好了？孩子呢？可好？”齐虎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呛得胸膛处的伤口晕染出大片的血色。

　　“齐虎，都怪我，是我害你成这副样子的，都怪我。”握着他的手，羞愧的难以言语。
　　齐虎伸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一点点摩挲着，拼命挤出一丝微笑，道：“敏儿，不怪你的，我一直想告诉你，如果那天晚上，你不勾引我，我也会要你的，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劫… …”

　　若不是见他浑身是伤，真想狠狠踢他一脚，不悦道：“那你还假装正经模样，半推半就。”

　　齐虎微微撑起身子，倔强的非要抱着我，方肯罢休，嘴里絮叨着：“你不想想，一个你常常梦见的谪仙般的小仙女，忽然落入凡间，出现在你面前，还嚷着要做你的女人，我哪里知道是真是假，生怕自己碰到那种迷糊的小仙女，万一，一觉醒了，后悔了怎么办呐… …
　　而且我这人原本… …”忽然，齐虎缄默不语，静静的停在那里。

　　“齐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不管你脸上有多少刀疤，都是我孩子他爹。”轻轻揽住他的肩，温柔的微笑着。

　　“元敏，我这个人好色，易怒，粗鲁，又不温柔，以后，我都会改的，除了你，我不会也不想再碰任何女人，一定对你温温柔柔的，不大声讲话… 也不跟你动….”

　　不待他说完，轻轻吻住他干涸的唇，湿湿的，烫烫的，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或许，这就是夫妻，混为一体，永不分开。

　　待他伤势痊愈，已是大半年之后了，我们尚未成婚，女儿已经出世了，在世人异样的眼光里，父皇将女儿的满月酒和我们婚事一起下旨办了，任他流言蜚语，幸不幸福自个心里最清楚。

　　正出神的回忆着这些曾经的过往，睁眼，便瞧见齐虎气呼呼的进来，怒不遏制的吼道：
　　“元敏，看看那些丫头们真是淘气~~合起伙来把咱家马尾全剪了。”

　　看着眼前这张怒气腾腾的脸，跌跌撞撞，情路艰辛，痛过哭过，走到今日，实属不易，念
　　此，一行清泪缓缓垂落，耳边响起自己许久之前，倔强的声音。

　　“齐虎，我不是小孩子，我要做你的女人。”

　　纵使痛过，伤过，恨过，怨过，我都愿再来一次。

　　若有来世，我还愿霸道的抱住他，绝不撒手，立誓只做他的女人。

　　“敏儿，怎么哭了啊？我来抱抱… …不哭不哭哦… …”

　　“齐虎，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啊。”

　　“啊… ！没有，不过不要紧，我爱你就够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