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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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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言观色识人心
三生有幸得知己
照兮和李业嗣远远地跟着雷霄,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隘谷,沿着脚边小溪逆流而上,绕过一处石屏,眼前豁然开朗。溪边是一片桫椤树,巨大的螺旋状叶片掩映蔽日,穿梭在桫椤间隐约可见一处茅庐,三个开间一字排开,不算出奇,屋外墙边的岩石之上,浅蓝色的春兰开的隐逸,一阵暗香拂过,淡雅芬芳,整个院子幽静典雅,绝尘脱俗。
走到门口,雷霄回过头,声音和着铃音传来,“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李业嗣上前呈上那封信,“雷霄姑娘,这是雷老爷子写的信,烦请助我们改造连弩。”
雷霄接过那信看了一眼,打开屋门先把照兮和李业嗣让进屋内,示意他们自便,自己拆开信读了起来。
很快雷霄就读完了,她揣着信悠闲地在屋里走了几步,回头对着他俩说道,“要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得先完成手头的这件活。”说完她就走进东厢,把两人撂在外屋。
照兮心想,这雷家的人怎么都一个德行。她坐在榻上打量着四周,屋子不大,摆放着几件简单家具,像是一个客堂,西边屋里堆满了杂物,屋子一角是石砌的灶台,东厢的房门没有掩实,照兮走过去轻轻一推,屋里的桌子架子甚至地上都堆满了木料工具,只有最靠里的一张床榻还算整齐干净,雷霄正坐在窗下桌前,两眼目不转睛看着桌上的一架琴。
照兮掩上房门不去打扰她,她出了屋子坐在台阶上逗弄着多多,心中祈祷她手上的活快些完成。李业嗣也无事可做,在屋外的空地上练起了剑。
天渐渐黑了,雷霄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样子,李业嗣觉得现在下山已是太迟,便决定留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只是这样的话就要委屈你风餐露宿了。”李业嗣觉得很歉疚。
照兮对着他笑笑,“爬上爬下多麻烦,留在这里正合我意。”
两人借了西屋里的灶台烧了些水,拿出包裹里的干粮,坐在桌边吃了起来,吃到一半,东屋的门开了,雷霄一脸沮丧走了出来坐在桌前。
照兮忙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又拿出块胡饼给她,“怎么样?完成了没?”
雷霄咬了口胡饼,“哪那么容易完成,有个问题我已想了各种方法,仍是难以解决。”
她两三口消灭了胡饼,又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那么晚了你们不会想下山吧?”
李业嗣说道,“我们正想跟姑娘商量,能不能借住一宿。”
“没问题,你们愿意等,几宿都没问题。”说完雷霄又回了东厢。
李业嗣看了看这个不大的客堂,只有东侧有张榻,他把包袱简单整了整放在榻上,对照兮说道,“照兮你就睡这里吧。”
说罢他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却被照兮拦下了。
“李大哥那你睡哪里?”
“我自然睡在屋外廊下。”
照兮边把他往屋里推边说道,“李大哥,这山上夜里特别冷,万一你冻病怎么办!?”
李业嗣扶住了她的双肩,“没事,我从小练武身体好的很。”
“你若是不愿睡屋里,我也跟你一起去屋外露宿,我天天骑马,身体也好的很。”
李业嗣看她这么坚持,便没了法子,“我知道了,我睡在屋里总行了吧。”
照兮这才松了手,展了笑颜。李业嗣出了房门拿了些干草进屋铺在地上,席地躺了下来,照兮也仰面躺在榻上,拿了披风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她爬了一天山已是腰酸腿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照兮一觉醒来已是黎明时分,东屋的门没有关严实,亮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她悄悄爬起来走到门边往屋里看去,雷霄仍在桌前摆弄着那架琴,看样子应该一夜没睡。照兮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侧立在她身旁,雷霄浑然未觉旁边多了个人,继续摆弄着那架琴,直到她伸手去摸桌上的工具却没够着,照兮便递给了她。
“谢谢,”雷霄看了她一眼,“你不去睡觉?”
照兮汗颜, “我已经睡醒了,你熬了一夜,还是去躺会儿吧。”
雷霄手上的动作未停,“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雷姑娘,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只是睡眠不足对嗓子很不好。”
雷霄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罢,没准睡一觉起来问题就找到了。”
她站起来往床边走去,照兮看着桌上的琴,“这琴已经完成了吧,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雷霄边脱靴子边说道,“这琴音质太过清脆不够浑厚,我已想了多种方法还是难以改变,让我睡一觉起来再好好想想吧,你看归看,可别乱动桌上东西。”
没过一会儿雷霄就睡着了,照兮坐在桌前看着那架古琴,它和李恪的琴一样,是伏羲式七弦琴,除了尚未上漆外,其他部分都基本相同,难道这时候的雷氏琴还有某些缺陷?
照兮轻轻摸着琴身,传说川中雷氏造琴,喜欢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独自前往峨眉深山,看见合适的杉树就会贴在树干上听其音,只挑声音连绵悠扬的,伐木造琴。忽然间照兮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地走出东屋合上了门。
客堂里的李业嗣在照兮起床的时候已经醒了,他常年练武,一点微弱的声音都难以逃过他的耳朵,他躺着未动并不是想偷听两个姑娘的对话,而是不知道起来自己能干啥。
看见照兮出来,他便叫了她一声,对方显然被惊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原来李大哥也醒了,等天大亮了,我们去山里走一趟。”
“去山里做什么?”李业嗣不解,“难道你吃腻了胡饼想吃野味?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哪有那么挑剔,总之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正午的峨眉山仍是云雾弥漫,李业嗣跟着照兮已经走了一上午,她不像是有什么目的地,随意在林间穿行,一会儿抱着这棵树,一会儿又凑近那棵。
“照兮,我们到底去哪里?”
照兮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咳咳,李大哥你别急,还得过会儿。”
此时的李业嗣手里拿着把斧子,是早晨照兮让他带上的,而多多正蹲在他肩上,一只爪子悠闲地搭在他的发冠上,“这儿野兔子不少,要不我顺手打几只?”
照兮继续向前走去,“不用了,东西太多待会儿不好拿,打猎我们可以再出来。”
李业嗣心想,到底要拿什么东西啊?他跟着照兮继续前进,直到她在其中一棵杉树前停了下来。
“这棵和其他那些有何区别?”
“嗯,这棵大小适中,主干笔直,枝叶茂盛,听起来也不错。”照兮很满意眼前这棵树,转过头对李业嗣说道,“李大哥,就这棵了,砍吧。”
“听起来不错?”李业嗣重复着这句话还是难以理解,他还是听了她的话抄起斧头。
李业嗣才砍了一半,突然间狂风大起,树叶拍打响声大作,天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抬头看去,空中已是乌云密布,层层压下,照兮刚说了声,“暴风雨来的也太快了吧。”天空中一道电光撕破了黑压压的云层,接着便是雷鸣怒吼,照兮转过头刚想叫上李业嗣找地方避雨,他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她。
等照兮清醒过来,雷鸣仍在回想,刚才那棵杉树正冒着青烟,树下倒着的人正是李业嗣,照兮已是六神无主,她冲过去跪在他身边,鼓起勇气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她瞬间松了劲坐在地上,他还活着。
照兮回过了神满腹狐疑,李业嗣身上并无半点伤痕,她没见过被雷劈的人,应该不会毫发无伤吧。
电闪雷鸣仍在继续,多多蹲在李业嗣身旁叽叽地叫着,照兮抬起头往周围看去,不远处有一石檐正好可以避雨,她使出全身力气把他拖了过去。刚到檐下把李业嗣安顿好,瓢泼大雨倾盆袭下,冲刷着周围的一切,她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怀里的多多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李业嗣猛然睁开了眼,一骨碌坐了起来,他正身在一处石岩下,外面雨仍下个不停,他身上衣衫是干的。
声音从李业嗣身侧传来,带着关切,“李大哥,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李业嗣不敢回头看她,他已记起了之前的事。
照兮绕到他身前蹲了下来,盯着他看了又看,“李大哥你真确定你没事!?之前你可是被雷打到了!”
她的衣衫湿了一半,藕白的上臂隐约可见,李业嗣往边上靠了靠,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我真没事,你的衣裳都湿了。”
照兮笑了笑,“没关系,这地方太小,刚才雨势又大。”
两人并肩坐在石檐下,眼前的林子已经明亮了许多,雨水落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晶莹剔透,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芳香。
“李大哥,你……你怎么会昏倒的?”
李业嗣欲言又止,照兮接着说道,“李大哥,等我们下了山你得先去医馆看看,我跟你一起去,你可别想躲着。”
她对他的关心他很感动,他放下心中顾虑款款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正值战乱,母亲便将我和哥哥送往嵩山少林寺,住持方丈和我很投缘,他破了少林寺武功不外传的规矩,收我做俗家弟子,教我少林功夫。那年我四岁,因为一点小事与哥哥发生争执,便赌气独自上了嵩山,那日也是突来暴风雨,我一人在山里无处可躲,天上道道白光,震天巨响此起彼伏,突然一声惊雷,我两眼一黑,就昏过去了。”
“后来呢?”
“我只知道我昏睡了十多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寺院禅房,方丈说是哥哥发现了我,还说我是吉人天相才没被劈死,之后我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背上的伤疤现在还在。”
“原来是这样……”
“呵呵,这么丢人的事我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若是让人知道了,我还有何脸面行走江湖,不如自刎算了。”
“李大哥你别这么说,是人都会有软肋,会有秘密。”照兮拍了拍他的肩,“不过现在多了一人知道,呵呵。”
“你当然不同。”李业嗣脱口而出,他早已把她当成了知己。
照兮收回了手,侧头看着他,“李大哥,往后你可别再为了这点小事说什么自刎,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若是真到了那时候,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坚定,打消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片阴霾,“你说的对,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石檐下一时没了声音,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只听李业嗣说道,“我的糗事你都知道了,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不如也说出来,看看李大哥能不能帮你。”
石檐边的水珠滴落下来,映出了照兮的脸。
“李大哥,你相信轮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