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按照惯例，闻人蓄的手心里攥着个呼叫铃，按钮正对他能微微动弹的那两根手指，他只要动动手指呼叫铃就会响起，两分钟内就会有人进来。闻人蓄如往常一样，微微使劲儿按动呼叫铃，然后安安静静等着。
不一小会护工就进来了，今天值班的是从小就照顾着他的一位阿姨，照顾的时间长了，阿姨已经把闻人蓄当做自己的孩子，和闻人蓄说话都不用那些假模假式的少爷来称呼闻人蓄，而是直接喊闻人蓄小蓄。
“小蓄醒啦？”阿姨说着就伸手覆在闻人蓄头上，“下午那会还有点低烧，这会已经退了，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
闻人蓄眼睛黑亮，或许是睡得太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发烧这件事，这会护工说起来才迷迷蒙蒙想起来好像确实傍晚那会自己被抱了起来喝了几口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不睡了，想起来坐会。”
他是重度肌张力低下，用尽全力都没办法驱动自己的四肢，顶破天了指头能微微动一动。年纪还小的时候家里想尽办法求医问药都于事无补，接受了事实以后便没再带着他折腾，这会说自己要起来坐会也只能等着护工帮他料理一切。
护工阿姨点了点头，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一些才掀开闻人蓄的被子，傍晚发烧的时候喂了闻人蓄很多水，这会纸尿裤早已经饱和。闻人蓄只能压着耐心等着护工帮他排尿和重新更换纸尿裤，等着一切做完了他才有资格被抱起来放到轮椅上去。
一个长年无法运动的人，饮食还处处克制注意自然发育不好，饶是现在二十多岁了，他也只小小一个，严格算下来体重还不如一个健全的姑娘重。放在庞大沉重的轮椅中更是显得他瘦小，好像是被嵌在轮椅里一样。
护工帮他摆正四肢，怕他发过烧后没什么力气，还贴心地把颈枕也给他搭好，轮椅的角度也放回去很多，几乎算得上是半躺在轮椅中。
闻人蓄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麻烦，但也习惯了这一套流程，并不多话只静静地看着护工摆弄着身体。
下垂变形的脚要套进棉袜里，然后脚下还要垫一个软枕。蜷着的手里也要塞进一团折叠好的毛巾卷，这样手指才不会有朝一日真的内扣到无法伸展。
等这些做好了，护工还要拿过吸管杯来喂闻人蓄几口水。
不同于外伤导致的瘫痪，闻人蓄有知觉，他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传递身体的一切反应。但他没办法驱动这具身体，所以他不爱喝水，怕自己想上厕所的时候手指脱力连呼叫铃都按不下去。要是别人不主动喂他喝水，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开口要水喝，嘴唇长年干得不行，唇纹也比普通人的要明显一些。
闻人蓄顺从地喝了几口水就偏过头去不再要了，只央求护工帮他把电脑打开就可以下去休息，他想自己呆会。
家里已经习惯了闻人蓄的身体情况，也明白他需要独处的空间，在闻人蓄的身体情况好的时候一般不会拒绝他要独自待会的要求。阿姨只是会在帮他开启电脑后叮嘱他不要贪玩，说完将呼叫铃塞到他手中又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便退出了房间。
为了方便闻人蓄学习和短暂的娱乐，他的电脑是可眼控操作的，这十多年来他已经用得熟练。只见他歪歪靠在轮椅上盯着电脑屏幕时而眨眼时而长时间凝视，不一会就登录上了自己的社交账号。然后有用同样的方式打开网页，将自己生病住院前就剪辑好的一个文件上传到那个网页上。
前面登录账号和打开网页还比较快，打字就比较慢，毕竟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盯着看。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很难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能供他消遣时间的事情只剩这个还有意思一些，所以没得挑，再麻烦也得忍着。
上传视频，打好标题，闻人蓄的眼睛已经有些酸胀，他缓缓闭上眼稍作休息。同时也在等，等着社交账号的提示音响起。
十分钟后，电脑里传来滴滴两声。
他睁开眼睛，将对话框打开，那个ID叫牛逼死我了的沙雕网友果然雷打不动地发来了消息。
【牛逼死我了】：哟哟哟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账号了啊？还是终于找到了账号密码。视频看了，剪得真烂，用脚剪的吧？真的，找个厂上班吧，你这样养不活你自己的。这电影都下映了三个月了你才出解说，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闻人蓄笑了一声，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他看着对话框里的消息小声地回答：“用嘴剪的，口水都快把平板的屏幕搞进水了，跪下来谢谢我坚持这个爱好吧，不然你连老子的烂视频都看不见了。”
嘴上这么说着，打出去的字却是：爱看看不看滚，嫌弃我剪的不行那你别看啊，我才发出来十分钟你就看完了，你是不是天天蹲着守着我呢？
闻人蓄做影视解说快十一年了，算上总量的话其实他产出不低。而且涵盖的不仅仅是最新的影视剧，还有很多已经在各大平台下架了的老片。
但他更新太慢了，别说蹭热点了，就像电脑对面那个沙雕网友说的，要是真的靠这个吃饭，闻人蓄能饿死。
这也不能怪他，他剪辑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是咬着电容笔在平板上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本来肌肉的掌控能力就不怎么好，剪辑过程中经常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意外，不是口水滴落在平板上，就是嘴巴酸得不行电容笔从嘴巴里掉出来。
近几年还算好了，最开始那两年还在图文年代的时候更麻烦。精彩的地方几乎要一点一点截图，然后再拼接起来，碰到没在内陆上映的电影还得充当翻译添加字幕。即便是字幕，偶尔也会碰到他觉得翻译得不是那么好的台词，他还得自己做一份字幕。
等这些事情做完，还得加上自己的解说和影评。那会还得图文排版，不说一整部电影，就是一段剧情弄下来他都累得够呛。如果是连续剧，基本做完一部就要大病一场，身体扛不住那么高强度的工作。
还年少的时候闻人蓄的身体要比现在差一些，一年的时间一半分给医院，剩下的一半才是耗在这个宅子里。
不过那会还算好，每天有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的时间家教老师会轮流来宅子里给他上课，算起来也没那么无聊。
他身体特殊没办法正常入学，学籍都是挂在淮州的一个私立学校里。但高中的课程教完以后他的教育问题就又面临难点，总不能把大学教授当成家教请来家里，就算有钱，人家也未必肯来。
就是在那段闻人蓄无聊到了极点的时光里，他开始不停地看书看电影来消磨时间。也是在那段时间机缘巧合下通过爷爷的牵线搭桥，一个已经退休了的文学系老教授答应每周来和老爷子下棋的时候顺便给闻人蓄上一节课。
于是在某个睡不着的夜晚，鬼使神差一般闻人蓄开启了他影视解说的生涯。
做UP主那么多年，闻人蓄的粉丝少得可怜，全视频网站那么多影视解说，他这个账号可以称作查无此人。
原因有两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剪辑视频方式和别人不同，效果出来自然比别的UP主差很多。刚从图文转成视频的时候，有网友在他的视频底下评论过说用脚在剪辑软件随便扒拉两下都比他剪得好。
另一个原因，也不知道闻人蓄出于什么心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竟然会害怕掉马。因此这么多年他都雷打不动地用着变声软件，好多无意间点进来的观众都特别受不了这种人工智障声音。
这两个原因劝退了大批观众，能坚持一直看他视频解说的在不知不觉中都成了铁粉。大概唯一留得住铁粉的原因，得归功于他讲解得还不错。
以及影评写得很好，没有多余的废话，精炼又深入人心，好几句他写得很好的话还被小一点的粉丝私信问能不能写进作文里。
这个本是无心的举动意外地让闻人蓄找到了消磨时间的好办法，又因为慢慢有了粉丝后他对视频的文本质量越发严苛的追求，不知不觉间竟然还真的积累了一批铁粉。
而这些铁粉中有那么几个又变成了闻人蓄的网友，算是他孤寂又漫长的人生里，分外美好的一抹风景。
只是这抹风景里有个煞笔，碍眼的煞笔。
碍眼却又让闻人蓄无法忽略。
此刻煞笔正在电脑那头把键盘当做武器，刷刷刷发过来好几条消息，闻人蓄还来不及看完一条又接着发过来一条，眨眼间整个聊天框里就全是对方的消息。
【牛逼死我了】：谁愿意蹲你视频，我要真蹲你视频我腿都蹲血脉不通了都蹲不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牛逼死我了】：你那用脚扒拉出来的东西也有人蹲？是谁？让他出来我看看是那个山里出来的土鳖，是不是村里才刚通网所以没见过好东西？
【牛逼死我了】：我十分钟就看完你的视频难道你没考虑过是我按的2倍速吗？剪得真菜，我上个厕所回来都能连接上内容，你说说你得多水？
这个ID的主人在闻人蓄还是图文年代的时候就加了闻人蓄的好友，算下来应该是闻人蓄第一个网友。
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贱的可以，每次闻人蓄更新他都会看，但是每次看完都会凑过来嘲讽一番。
之所以闻人蓄没拉黑他，也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给闻人蓄打赏的人，在闻人蓄没有关闭打赏功能前，这个人一直高居榜首。每次打赏金额都很高，甩第二名一大截。
更重要的也是他是第一个教闻人蓄应该怎么优化视频的人，尽管那些方法对闻人蓄来说都太麻烦，闻人蓄一个都用不了。那么多年来视频画面还是烂得让人皱眉，这个沙雕网友经常因为这件事嘲讽闻人蓄有些缺点不用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初心不变。
看着对话框里的，闻人蓄笑着低声骂了句傻逼。
接着眼珠子一转将眼控键盘调出来，不紧不慢地打字嘲讽回去：十分钟的视频，你开了二倍速，没想到中途还去了趟厕所……兄弟，你这年纪轻轻的……怕是要去专科医院一趟。有病早治，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呢。
对话框里很久都没再发过消息来，过了半晌才狗急跳墙似地发来一句：出来！我们见一面，我带你去开房！老子一定要给你见识一下我行不行！！！！！！！！
那么多个感叹号足以证明对面的人怕是已经跳上房顶，嘲讽目的达到，闻人蓄得意地笑了笑。坐着的时间长了后脖颈一直到背都有些不舒服，他艰难地左右偏了偏头，以达到肌肉放松的目的。
脖颈酸得不行，稍微一动就再也抬不起来。这个姿势有些难受，但他还不想叫人进来关电脑，相反眼睛还一直往上瞟着盯着电脑屏幕。
PS：请看一眼作话，谢谢，磕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