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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青金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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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你先扶我下来。”我开口。
苏景略微犹豫,还是先让那人平躺在地上,伸手扶我,“刚才下坡的时候没看到她,后来避之不及,她从坡上滚了下去。”苏景说话还算平稳,但手心里全是汗。
我上前,小心上下察看,似乎没有明显外伤,只是昏迷过去,我又往坡上望望,似乎也没有突出的石块。“这样吧,我先守着她,你赶紧骑马过去,把我那匹也带过去,让刘素把车赶过来。”我轻推他一把,“看着情况不坏,你快去快回。”
苏景翻身上马,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等他走了,我搭上那女子的脉,和自己比较,一样平稳有力;我更放心,开始细致摸索,看她可有骨折之处。摸到她右手边,忽然被皮绳勾住手指,取出一看,皮绳上还挂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镶着天蓝色半透明的宝石。
居然是青金石,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早晨听说,这会儿就看到如此稀有的宝石出现在京城。
把那女子弄上车让我出了一身汗。她平躺在车里,把狭小马车的空间占去一半以上。“你们上去吧,我跟刘素挤挤就好。”我对苏景说。
苏景一把拉住我,“我不懂照顾人,万一有些意外,还是你在好些。”
“那……”他脸上的恳求之色不容我拒绝,“明珠个子小,占不了什么地方,那,你可放心清浅和刘素挤挤?”
“没关系,我和刘姑娘一起就好。”清浅有点脸红,还是大胆应承下来。苏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想笑却还是笑不出来。
一路上,那女子一直没有醒过来,我时不时摸摸她的脉搏,却也没有变坏的迹象。倒是苏景,总是不安心,拉着我不放,手心都是汗水。我拉过他的手,与他紧紧相扣,对着他微笑,一路轻拍安慰。
刘素把马车停在钱姨的医馆门口,明珠麻利下车敲门,我轻声对苏景说,“别担心,等下我让刘素先送你回去,这里就交给我。”
“可是……”苏景一开口就被我打断,“今天好好的出游,都是被我搅了,你早些回去歇息,有空,还望你能再来十八盘。”
“可那女子……”
“这医师极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信我,我会安排妥当。”我再次打断他,“别多想,听我的,好好回去休息。”我再次握紧他的手,轻声道,“相信我。”
他一直盯着我看,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松开了手。我微笑,悄悄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掀开帘子,招呼刘素帮我一起把人扶进去。
钱姨见到如此,皱着眉头,甚是不喜,却还是让我们把人往塌上搬。
清浅脸色一片惨白,躲在角落,绞着手指。我走过去,低声吩咐,让他先照顾他家公子离开。清浅唯唯诺诺,低头跑了出去。
连这孩子都吓坏了,我感叹,赶紧吩咐刘素送他们回去。
“小庄,你也先走吧。”钱姨在我身后说,“回去晚了要惹人闲话。这人无甚大碍,我替你看着,你明日过来看就是了。”
我点头,道谢,拿出袖子里的戒指,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拉着明珠的手告辞,“钱姨,无论如何请留住她,小庄先告辞。”
第二日一早,我顶着熊猫眼和秦黎一起上学,却诧异地发现,秦黎的状态居然和我一样。马车颠簸,我觉得像是身处摇篮之中,只能靠和他说话保持清醒。
“没睡好么?”我问他。
“还有五日便是公试,不可再偷懒。”秦黎冷冷回答,“秦庄你莫非也是如此?”
“还真是这样,昨日你训斥我外出玩乐,我深感有愧,便彻夜温习功课。”我笑着回答,“近来作了几篇文章,还麻烦你给些意见。”
秦黎接过我递过去的册子,微微掀起窗帘看起来,半晌,才语气嘲讽地回答,“题倒是好题,怎奈文章如此乏味。”
哼,你试试看,熬夜写出十三篇文来,一篇不到半个时辰,我看你能写出多少旷世奇文来。
“这样所以才要你给些意见。”我垂下眼睛,语气温软。
“这些我过两日给你。”他把册子收了起来,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尽力自然好,熬夜伤身却得不偿失。”
“多谢提点。”我淡淡一笑,“你也是。”
到了钱姨的医馆,迎面扑来厚重的药香。柜台前,钱姨见了我,对里面吆喝,“于姑娘,你要见的人来了。”
昨日的那女子匆匆走了出来,精神十足,只是腿上有些跛。“昨日多谢姑娘。”于姓的女子朗声开口。
“不敢当。昨日是我小庄的朋友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我缓缓弯下腰去。
“没事没事,昨日是我乱走,才会发生意外,只是扭到,不碍事。”于姑娘爽朗一笑,伸手扶我,看到我的脸色,愣了一下,问,“姑娘可是病着,怎脸色如此之差。”
我尴尬笑笑,努力躲避钱姨的眼刀子,“最近有些事情,没注意休息罢了。”我赶紧扶她往里间去,免得等下钱姨找上门来。
在里屋,听她自己介绍,她名叫于兰,是行伍出身的女子,我也略微介绍自己,只说是十八盘的伙计,绝口不提秦府之事。寒暄了一会,于兰神情紧张,犹犹豫豫地开口,“小庄你当时可曾看见一枚戒指?”
“可是镶着蓝宝石,用皮绳穿着的?”我问。
“对,对,是镶着青金石的戒指,穿着皮绳的。”于兰呼了口气,放松下来。
我从袖子里缓缓拿出来,放在她的手上,“当时我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之物,便先代为保管。姐姐勿见怪。”
于兰拿过戒指,轻轻摩挲,眼神迷离,像是早已忘了我的存在。
我捧着杯子喝茶,耐心等她回神。
“失礼,让小庄见笑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脸上出现一抹苦笑,戒指却被她攥得紧紧的。
我淡然看着她,轻声开口,“这个,是定情的信物吧。”
“小庄怎么知道?”于兰大吃一惊。
“因为当年我母亲也曾送过这样蓝色宝石的戒指给我的父亲,只不过,”我轻叹,“二人最终并没能在一起。”
于兰听闻,脸上露出惨淡笑容,“那些蛮子果真骗人,这石头原来专门毁人姻缘。”
“这石头在察隅本就只用于定情,不用于定亲,因为世事无常,往往情比金坚,却未必能长相厮守。”我感叹,“姐姐的心上人现下可还安好?”
“安好。”于兰苦笑,“除了成了婚,退了戒指,其他到还真的挺好。”
“无论成婚,还是归还信物,都不能说明什么,姐姐可确认过那位的心思?”我又试探着问。
于兰不语,反复摩挲着戒指,表情挣扎。片刻,我温言道,“抱歉,问起姐姐隐秘之事,我只是想到十八盘人多口杂,若姐姐的那位是本地人,说不定我能帮着打听些情况。”
于兰抬头,目光闪烁。我笑,“那姐姐先休养着,等好些了,还请到十八盘坐坐,说不定碰巧就能听到些闲话。”
使劲对着钱姨使眼色,她不情不愿,却十分有技巧的说服于兰留在医馆。我告辞离去,却并不急着会十八盘。
其实,我不知道有哪里可去。
事情已经越发出乎我的意料,这浑水果然不该涉足。午后的街道十分热闹,阳光晒得我有些困倦,我却执着不想停下休息。如果这个时候小毛贼在就好了,我不切实际地想着,起码他能听我抱怨。
突然,有马车在我跟前停下,我眯起眼,不由自主地充满期待,可老天这次没那么好,帘子掀开,一张我最不想看到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去哪?”秦黎问。
“你去哪?”我反问。
“我无事,你要去哪我送你。”秦黎回答。
“我去城外庆元寺,你送我去么?”我挑眉。
“去庆元寺干嘛?”秦黎皱眉,“时候不早了。”
“就是想去。你不必送我,我自己走着去。”我冷冰冰回答,转身就走。
手一把被秦黎抓住,他压低声音道,“上来再说,那么多人看着。”
又是这样的话,以前觉得无所谓,现在听来却觉得如此刺耳,他什么样的事都可以做,而我居然还要为照顾他的颜面小心翼翼。咬着唇,心中烦闷,我倔强别过脸去不理他。
“上来,我送你去就是。”他用力拉我,我也用尽全力,不挪动一步。
阳光明晃晃的,我觉得晃眼,小叶翠绿的袖子,马匹黑亮的皮毛,对面卖花女子手里明艳的黄花,还有谁家赤色的招牌,颜色忽然变得强烈,冲入我的脑海,距离开始失真,秦黎拉着我的力气好大,我支持不住,踉跄几步,趴在马车边,我眼前光影重叠。
“快上来。”秦黎还在拉我,我木木没有反应。小叶鄙夷催促,我听不真切,只是有点害怕,我觉得我快要倒下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上车。一踏上,秦黎遮好帘子,命人出发。一开动,我就扑倒在马车里,没有力气起来。心跳得好快,眼前依旧是大团的色块,我闭上眼睛,努力呼吸。
“怎么了?”秦黎终于发觉我的不对劲。
“没事。”我嚅嗫,忍不住轻笑。出了一身的汗,虽然有点无力,我不再头昏眼花。看着摇曳的车帘,我不知为何好想笑,也好想睡觉。
于是,我闭上眼睛,真的准备睡觉。
有一只手,轻轻搭上我的额头,却像是触电一般缩回,再来,便有手帕贴上来,一点技巧都没有的乱擦,我难受,却只能稍稍移动,把头埋进垫子里,接着手帕消失了,一切恢复太平,我迷迷糊糊,大概是睡着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可是睁不开眼睛,手脚也像是被压着,一点不能动弹,我试着发出声音,却辩不清这是我的想象,还是我真的在咿咿呀呀。
然后,我被人抱起来,平平稳稳,一点都不难受,就是有风,吹入我汗湿的衣服,有微微的寒意。再后来,我被放在床上,舒舒服服,很快,我就完完全全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