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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七岁 ...

  •   初屿写完便签,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突然两个杯子落进她呆滞凝固的视线里。
      她仰头,很识时务地诚恳道谢:“谢谢妥哥。”

      江妥被噎了一下,扯了扯唇,嗓音低淡,“你能正常点?”
      他目光下垂,落在初屿衣袖下压着的半截药袋,轻皱了一下眉,扫了一眼她的脸色,站在她桌旁没动。
      “你发烧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有气无力的,”齐明闻言凑过来,他说着说着,一手搭在自己额头,一手就要探过来试初屿的额头,手伸到一半,被江妥冷着脸啪地一声打掉。
      “嘶!”他捂着手痛呼,很委屈道,“痛死我了,我就摸一下看她有没有发烧,你打我干嘛啊?”

      江妥没好气,抬了抬下巴,“摸什么摸,生委那有体温计,去借。”
      “哦,”齐明捂着手,委屈地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一边起身去找生委邹星琪一边拖着调,“行吧,反正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江妥扯了下唇,嗓音难掩嫌弃,“你有病是吧?”

      过了会,袁诗琪大概是听说了,拿着体温计跟着齐明一起过来,她神情关切,“初屿,你没事吧,快量一下,要是发烧了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江妥回到自己座位上,转过身手肘反撑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初屿。
      初屿解了一颗衬衫领口的扣子,把体温计塞进去,“不用的,如果发烧了退烧药什么我都有。”

      她估摸着自己就是个感冒,因为一只手臂夹着体温计不方便,她低头用嘴咬着撕开感冒冲剂的包装,倒进牛奶杯里,慢悠悠地搅着勺子。
      袁诗琪顺势坐到齐明的椅子上,问道:“有什么药啊,你给我看看。”

      初屿闻言低头,艰难地单手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大的印有小兔子图样的透明化妆袋,里面杂七杂八的很多药。
      有常见的几种退烧药,还有昨天初屿提过的止痛药布洛芬,药膏也有,消毒水也有,健胃消食片都有,袁诗琪还认识一个是治胃痛的。
      她有些惊讶:“初屿,你怎么这么多药,你是不是从小就身体不好?”

      初屿因为没力气,说话慢腾腾的,“没有啊,我身体很好的,中考体育满分呢。我小时候身体更好,我外婆说我没学会走路就会爬树,能爬好高,我是我们巷子里爬树最厉害的。”

      前排的江妥轻笑了一声。
      初屿看他一眼,他略微收敛地扯平唇线。

      袁诗琪大概是不能想象她这样一个看着还算挺温柔文静的女孩子爬树第一还那么骄傲,她干咳了一声,“……啊,那你怎么这么多药?”
      初屿有些困,捂着唇很轻地打了个哈欠,嗓音懒懒的,“我之前一直当班长来着,班上有人生病我就备着,成习惯了。”

      初屿没敢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喜欢收集空药盒和空药瓶。
      免得别人觉得她是个变态。

      齐明立在一旁,手里握着书卷当作那杯菊花茶虚空抿了一口,然后摸了一下压根不存在的啤酒肚,拿腔拿调地说袁诗琪:“读书不认真,就爱瞎操心,人初屿一看就很健康。”
      袁诗琪翻了他一个白眼,她打量着初屿,又觉得齐明说的没错。

      初屿确实是那种一看就很健康的女生。她发量很多,胎毛细碎,头发乌黑发亮。皮肤干净细腻,眼眸明亮,干净,灵动,充满生机。
      如果不是昨晚熬了夜,加上生病,她脸色会更红润一些。

      齐明站在初屿桌子旁翻她摆在一旁的贴纸玩,袁诗琪坐着齐明的凳子上一边等着她量体温,边陪着她说话。
      江妥早转过身去,在桌子底下玩手机。过了一会,他侧过身,淡声提醒道:“初屿,到点了。”

      袁诗琪顿住讲到一半的话,看向坐在身旁的江妥,又看看了初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半刻之后,她垂下眉眼,没再继续刚才的话。

      江妥将手伸到昏昏欲睡的初屿面前,命令道:“拿出来。”
      他伸过来手臂无意间碰到袁诗琪搭在初屿桌子上的手肘,他没察觉,袁诗琪脸色不自然地红了几分,但没有主动挪开手。

      初屿抬起趴在桌子上的脸,垂着眼睛一边从领口把体温计拿出来,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我自己会看……”
      但还是把带有温度的体温计放到了他伸出的手里,江妥转了一下/体温计,看向下刻度道:“37.5,这是烧没烧?”
      “好像有点低烧,”袁诗琪倾身凑过去一起看,江妥噢了一声,直接将体温计递给她。
      袁诗琪看了一眼,不放心地说道:“要不然我在这陪着你,你要不舒服喊我陪你去医务室。”

      初屿困得不行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说话也软绵绵的,“没事我免疫力强着呢,你回去看书吧,我等会把药喝了,再睡一觉就行了。”
      齐明也在一旁对袁诗琪说道,“哎你可回去吧,这有我看着,你坐这我坐哪啊?我可不坐前面,那没一个会说话的,闷死了。”
      袁诗琪瞪了他一眼,交代了初屿几句,起身走了。

      刚刚冲的感冒药终于凉了一点,初屿抱着杯子慢腾腾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喝完吞了颗退烧胶囊,撕了块白桃味的硬糖塞嘴里,皱着眉趴桌上准备睡觉。

      刚一趴下,江妥兜头扔过来一件他的校服。
      即使她鼻子有些塞,还是能闻到校服上带了一点点清冽的皂角味,淡淡的柠檬汽水味,还有太阳晒过的味道,像是刚从开满花的阳台上收下来一样。

      初屿茫茫然地抬头,江妥正起身去关后排的风扇。
      最近天气其实有些凉,但因为这边都坐着男生的缘故,后排风扇一整天都是开着的,尤其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打完球会把风扇档位开到最大。
      初屿昨天白天倒是没觉得,到了晚自习的时候还觉得挺冷的。

      她盯着江妥的背影,他身上还穿着校服,这件应该是他多出来的。
      发烧了睡觉是该多穿点,初屿等他关完风扇回来,再次向他道了谢,然后慢吞吞穿上他的校服。
      他的校服看上去好像差不多,穿到身上才发现大了不是一点,她拉上拉链,卷了卷衣袖,埋头睡的时候,觉得自己被那点清冽的淡淡柠檬汽水味包围了。

      她昏昏沉沉地想。
      昨天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后排风扇好像也被谁关了。

      -

      初屿一直睡到第一节课前十分钟,中间早自习怎么下课的,她完全不知道。
      她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浆糊,看着一整个班的陌生面孔,还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瞟见斜前方那个半倚在桌子上同别人说话的人,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在淮城的新班级。

      因为睡出一身汗,身上的衣服黏腻腻的,有点难受。她一醒,就热得去拉扯脖颈上的拉链,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放在膝上。

      她觉得空气滞带闷热,抬头,发现风扇是关的。
      今天天气好,这个时候太阳温煦,连前排都开了小挡的风扇,阳光从左侧的一排窗户透进来,落在临窗的那几排同学身上,金灿灿的光。有怕几个怕晒的女同学拿了草稿纸遮着脸在做题。
      后排三三两两在打闹看书的男生都热得脱了校服外套,却没有开风扇。

      初屿心里发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她缓了一会,觉得除了没多少力气,已经好很多了,于是主动起身去开了风扇。
      太阳越来越大,怪热的。

      预备铃响起,黑板一侧写了这节课是数学。她去课桌里找书,手碰到温热的触感,她低头,才发现课桌里摆了份早餐,是巷口的豆包和热豆浆。
      初屿愣了一下,确定她早上吃剩的那个豆包在学校大门的垃圾桶就丢了。
      而这个豆包还冒着热气,她早上也没买豆浆。

      初屿抬头,目光落到斜前方男生高瘦的背影上。
      他指尖捏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桌上的书摊开,他目光平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这个学校,知道她发烧的,通宿的,还住在摇杏巷的,只有他了吧。
      初屿的手不自觉地攥了攥盖在膝上的,属于他的校服外套。

      她盯着他的侧颜,突然觉得用一个人的小时候去判断他的现在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

      江妥在这个时候回头。
      初屿觉得,他背后应该是有一双眼睛的。

      他转身,掌心向上,讨债似地敲了敲她的桌子,声音压地又低又快,“三块五,给钱。”

      初屿:“…………”
      她在钱包里找了找,翻出五块钱,啪地一声拍在他手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嗓音闷闷的:“找钱!”

      他还乐得不行,轻扯着唇,在兜里翻了好久,才找出今天豆包店老板给他的找零。这少爷兜里就这两张是零的,他回头递给她。

      初屿接过钱,又恶狠狠地往他手里塞了一颗她最喜欢的,仅剩的一颗白桃味的糖。
      算了,小时候的事情就算是和你冰释前嫌了。

      江妥收拢手心的糖,他身上倚在椅子上,狭长的桃花眼微弯,意气风发地将手高高扬过头顶再收回来。
      他手往上抬时,卷起的袖口往下缩,露出他清瘦分明的腕骨,腕骨上几寸落有一道她之前从未发现的浅褐色刀疤。

      初屿看着那道疤。
      想起和他在一起,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她抿了抿唇。
      看到啦,我记得,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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