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102、第三十三章 望神（3）

　　王青逐被她包着泪的红眼睛吓了一跳，身体后仰：“等等，天地良心，我可没骂过！你……你有点大人的样子行否？”
　　方流韵瞪他一眼，回头伸手揩方嫤容的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出息的人不掉金豆豆，再掉连我也笑话你了啊。”
　　方嫤容哼哼着摇她的手臂：“你跟我说说吧，神力到底怎么害我们了？”
　　方流韵抿唇冷笑：“说我们玉参有神力，是你道听途说来的吧，”她重重地呸了一声，“最早的时候受古神浇灌之恩，的确是有，但这玩意儿与草木灵脉八字不合，不能世代长融妖灵之中，早在望神筮祝还在时，就散得七七八八了，到了近百年间，更是稀薄得如同没有一般。”
　　“是吗？”方嫤容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她怎么就能使栖言簪成精呢？
　　方流韵道：“那还能有假。三界世人大都知道咱们玉参的实力，在妖族里排不上号，唉……多少年从没出个英雄豪杰，唉……”虽这般说，可她语气里颇有些不服的意味，她不由长吁短叹一会儿，才继续道，“偏偏妖界历代妖王不那么想，总要打我们的主意，甚至言称要将玉参阖族炼化，榨出一点神力是一点，好复活他们的一个什么，什么……”
　　王青逐在头上比划鹿角的形状，插嘴道：“妖界几千年来第一强妖鹿绪。”
　　方嫤容整个人都精神了：“第一强者？”
　　“哦对对，就那个什么第一强者。”方流韵点头，“所以啊，咱们祖居鹰回谷的结界就是为了防妖王的。但谁能想到，二十三年前拜叛徒所赐，还是躲不过劫难，差点被妖王灭族。”
　　方嫤容眉头一皱：“鹰回谷是妖界的地盘吧，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族长他们为什么不搬家？”
　　方流韵怒容舒展，很是赞同：“我一直来也这般说，但是他们总说，鹰回谷是玉参故土，故土难离，且玉参族自故土诞生，与玉参的清脉最为契合，最宜修炼。哼，要我说啊，恁大一个三界，就不信找不出一处强过鹰回谷的灵境宝地。是吧，阿容？”
　　方嫤容也点头如捣蒜，王青逐看着两人相视忿忿的样子，龇起牙放低声音道：“百闻不如一见，去鹰回谷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女脸上露出的表情出奇一致，些微的怔愣，以及克制不住的期待。王青逐轻轻发笑，指着她们道：“哈哈，你们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像什么吗？”
　　方流韵清了下嗓子，挑眉：“像什么？”
　　“像掉进米缸的耗子。”
　　“去去！”
　　这三人年龄相仿，且在闭塞的山岭间长大，对“怕”之一字，忘性最大，这厢沉浸于嬉笑打闹中，一时忘了自身处境。同他们一石之隔的揽音迟迟等不到人来，终于扬声唤道：“三位可叙旧完了吗？还不速来一看！”
　　几人连忙手脚并用，次第爬过石足，只见揽音和乔阿砚蹲在边沿，正聚精会神地观察那黑墨翻滚的海浪。他二人丝毫不顾被海浪卷下去的危险，足见所瞧之物非凡。
　　方嫤容低低喊了一声“大筮祝”，然后飞快跑到乔阿砚身边：“阿砚，你们在看什么呢？”
　　对方没理她，若理了，八成也是“你自己不晓得看么”之类的嫌弃，倒还不如不理。方嫤容习以为常地趴在她肩上，顺着她目光看了半天，可什么也没看着。
　　乔阿砚往边上一让，将她拉低半个身子：“斜着看。”
　　另一边揽音招手让王青逐上前：“你进来前，临风派诸子有无授予夺魂阵具体的破解之法？”
　　王青逐摇头道：“不曾相告。他们只说，我进来后见着了，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流韵眼前发黑，倒吸一口冷气，捶他的胸口：“王青逐大哥，他们那样说，你便那样信了？你没追问吗？当时我和乔阿砚的命可都是悬在你身上的啊。”
　　揽音思忖道：“不，与其说是破阵，不如说是……”
　　“是先活下来！”王青逐脱口而出，“大筮祝，不瞒你说，我早就觉得怪怪的了，任谁都有去无回的邪阵哪有说破便破的。”
　　“哦？继续。”
　　“白头郎君曾道，临风派剑指六灵穴，欲取神陨六部而代之，为此苦心筹谋，不惜一切代价。所以那灵壁破不破得了又有何干呢，又不是凭谁破灵壁来定成败，破得了最好，破不了就无视它，直捣黄龙，攫取夺占灵穴的神脉，逼它改认临风派为主，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方流韵抚摸自己手腕上的银丝，手腕轻摇，那丝光流韵，在黑青幽暝的天地间宛如一抹星芒：“说得头头是道的，可那又如何？你怎知如何叫神脉认主？”
　　王青逐指尖点在自己太阳穴处，徐徐转了两圈：“好姐姐，平日无事多动动脑筋可好？我们是为了逃出去，管它什么认主，什么夺魂阵呢。我们既能保持清醒，不受蛊惑，就能有大把的时间找寻出口。”
　　方流韵不甘示弱：“好生容易啊，那你倒是讲讲，怎么找出口？万一只有破阵才能找到呢？”
　　王青逐苦恼地摇摇头：“再想再想。”
　　“想什么想。别婆婆妈妈卖关子，直接说。”
　　“好好。那临风派只把我一人丢进来，什么法宝也不给，可见他们是打算待神脉认主后，我一出灵壁，就将我炼化，从此我便成了临风派御使灵穴的媒介。换言之，他们确信我不破邪阵就能出灵壁，既然神脉认主和破夺魂阵不相冲突，出口和破阵亦不相冲突。”
　　“那万一出口和神脉认主有关呢？”
　　“这……”
　　王青逐猛地语塞，气焰一下子溃缩，二人面面相觑，方流韵虽口角上占得上风，但也得意不起来。
　　他俩忽然意识到另外三人久久没有动静，连同一开始还搭腔的揽音也没了声响，忙转脸去看，发现他们都守在水边一动不动，仿佛水里有什么东西能叫人痴迷而难以自拔。
　　“大筮祝？”
　　方流韵一颗心不由得高高悬起。
　　王青逐动作比她快，跃至方嫤容身边，学着她俯身歪头的姿势，一瞧究竟。而后他也呆住了。
　　这一来，方流韵更不敢靠近了：“哎，你们别吓我呀。”
　　“方姐姐，”方嫤容忽然道，“你快来看，这海里的鱼儿在做戏呢。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