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星光灿烂》想十七

1、第 1 章

　　某影视城凌晨三点十分，民国城留安大街上，霓虹灯照耀下的仙乐斯舞厅门口，热闹非凡。
　　有等客的黄包车、接人的汽车、富家子弟讨女孩子欢心使用浪漫的马车。

　　舞厅的音乐悠然从里面传出来，一片祥和。

　　“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打破平衡，不多久就看见穿着花花绿绿的男人女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每个人面带仓皇。
　　“啊！”
　　“杀人啦！”

　　十几辆车停在舞厅门口，车里下来一批军人，站在前头肩膀上有三颗星星的男人伸手挥了一下，“给我围住这里！还有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是！”
　　军人们一哄而散，将仙乐斯团团围住，那些跑出来的男人女人也被拉住围在了舞厅门口，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男人靠在车门上，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慢慢抽着，眯着眼盯着门口，里面的枪声络绎不绝。

　　几分钟后，里头走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的女人，她一身公子哥儿的装扮，右手拿枪抵着一个舞女的后脑勺。
　　“姓陈的，”女人表情尤为得意，“她是这仙乐斯最后一位舞女，这如花似玉的美貌，死在你面前好不好？”

　　男人瞥了眼舞女，又看着她，“只要你高兴，这儿的人你尽管杀。”
　　“哟，这么不怜香惜玉，”女人伸手划过舞女的脸蛋儿，“这皮肤…这身材，我都舍不得。”

　　舞女一脸惶恐，紧张的嘴唇哆嗦，“求小姐放过我。”
　　“要放过的不是我，”女人指着男人，“是他，你求他。”
　　舞女又说道，“求长官放过我。”

　　男人丢下烟头，从怀里掏出怀表，“时间不早了，嫣儿，别闹…”
　　“砰！”女人按下扳机，那舞女睁着眼睛面朝下倒在了刚刚下过雨满是泞泥的地面上。

　　好疼，舒平凡忍着不适，屏住呼吸，脸下就是泥水，很脏很臭，但她是一具尸体，不能动。
　　不单单是疼，还冷，初秋的凌晨，这场戏她又是舞女，穿的衣服很淡薄。
　　不能动很简单，她还要忍着不能发抖，两位主角还在嘚啵嘚啵说着台词。

　　“咔！”导演喊了一声，舒平凡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呼，半张脸还滴着水，刚刚摔下去力气很大，不知道脸有没有摔伤。
　　“那个舞女，”导演指着她，“你继续趴着。”

　　舒平凡一愣，看向周围，两个主角拿着剧本还在对台词，原来这场戏还没过。
　　她又趴了下去，半张脸埋在泥水里，闭着眼睛。
　　想点儿开心的，等这场戏拍完，她就继续去找娄央，想起这个舒平凡心里偷着乐。

　　趴的时间久了等导演说今天收工时，舒平凡差点睡着，爬起来后四肢僵硬，脸也僵了。
　　身上很脏，头发上还有血浆，回到群演化妆室，换掉衣服，舒平凡用随身携带的保鲜膜裹住了头发。

　　时间快五点了，天都要亮了。
　　她和几个住一块儿的群演打了辆出租车回出租屋，大家都很累了，瘫在车里一句话都不想说，舒平凡有点儿兴奋，今天不单单有台词还有镜头，就在女主角身边，这个镜头少说也有一分钟，今天的工资也多了，有五百多。
　　当群演最开心的就是钱多、有台词、有镜头。

　　但就是很冷，回到出租屋洗了热水澡她才缓过来，右脸苹果肌的地方有点破皮，还好不严重，她在自己准备好的药箱里拿酒精消毒、涂上红药水。
　　当群演三年多，她处理这些小伤口熟练的很。

　　出租屋很小，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椅子，和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浴室，但房租便宜，一个月五百块，这栋房子里租住的全都是群演。
　　他们或多或少拥有一个演员梦，梦想有一天可以当个角儿。

　　舒平凡也有梦想，她的梦想，是有一天可以和她的女神娄央演同一部戏，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角色，或者她依旧是一个群演，她也满足了。
　　只是，她的女神消失了。
　　她躺在床上，翻开已经有些毛边的棕色抽绳式笔记本，本子里记录了很多地点，每个地名上又被红色的笔打了叉。

　　能找的地方舒平凡都找了，娄央到底在哪儿呢。
　　是出国了吗？要是出国这世界这么大，她上哪儿去找娄央。
　　她放下本子，伸手摸进枕头下，拽出一条快抽丝了的灰色毛巾，毛巾看上去很旧了，舒平凡抓着毛巾放在鼻子边，沉沉睡了过去。

　　睡的不安稳，出租屋不隔音，群演向来出工收工的时间不固定，她一晚上都能听见有人上楼、下楼的声音。
　　屋里小窗户开着，风吹乱舒平凡的头发，她翻了个身背朝窗户裹紧身上的被子。

　　“汀~~”
　　舒平凡猛地睁开眼，这个声音是她的兴奋剂，她点短信，今天是二十号，群演工会结算工资的日子。
　　银行卡到账4328元。

　　这个月赚了四千多，比之前的几个月都要多，她瞌睡也没了。
　　她和几个关系不错的群演群里在讨论工资，有的人这个月只赚了一千多，除去房租、生活费，是一份也不剩。
　　还有个长相很漂亮的女生，台词感也不错，她这个月接到了好几部戏的特邀群演，赚了两万多。

　　舒平凡给老妈账户打了两千块，起床洗漱，九点钟，影视城全都开工了。
　　她换上轻便的运动外套、运动鞋，拿出枕头底下抽丝的小灰毛巾和笔记本放进背包，戴上两件换洗内衣，关好窗户锁好门。
　　迎面碰上刚下戏的，一脸疲倦跟她打了个招呼，“早，上戏去？”

　　“你眼睛这红血色…”舒平凡拍拍他肩膀，“快回去睡觉。”
　　“是要睡，熬了四十九个小时。”

　　熬四十九个小时也是常事，群演就是熬的比主演多，拿着一两百块一天的薪资，想着明知道不可能也要去想的春秋梦。
　　舒平凡坐上出租车去车站，影视城虽大，但也只是个镇，要出去就得先坐车去市里，再从那边转车。

　　到达市里快中午了，舒平凡坐在火车站前面的花坛上，啃着肉夹馍。
　　S省崇六市夏答县花梅甫乡宋家村，地图上这里离她有九百六十公里。

　　是一个很偏僻落后的地儿，舒平凡咬了口肉夹馍，先坐火车去邻市转高铁到S省省会，再转火车崇六市，接着坐大巴车到夏答县。
　　到了县城还要坐小巴车到宋家村，很远很麻烦。
　　不过舒平凡不怕麻烦，也不怕这一趟依旧跑空了，只需要去了、找了。

　　坐上去崇六市的火车时已经半夜，舒平凡今天领工资的兴奋劲儿终于散去了，昨天没睡几个小时，这会儿瞌睡上来了。
　　戴上眼罩和U型枕，抱着背包头一歪睡着了。

　　火车不比高铁，人杂、多、吵、乱，舒平凡胸中憋闷，又实在是睡眠不足，怎么也醒不来。
　　时年娱乐圈风平浪静，各个艺人也不作妖、不撕·逼，没有负面新闻，八卦娱记也都几乎是你争我抢，好像哪家要是挖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就能抢占一整年的CPI。
　　当蓝衣娱乐在网上发布一条偷拍视频时大家都没当回事，蓝衣娱乐是家起步一年都没到的娱记公司。

　　等看清视频内容后，很快在网络上掀起一阵狂卷风。
　　视频是地点是在某地下车库，一辆黑色保姆车车门开着的，车里坐着一个人，车外站在一个人。

　　两人穿着很低调，车外的人长发披散，一件黑色外套和深色牛仔裤，车里的人同样身穿黑色，两人在门边说着什么。
　　忽然，车外的人低头亲了一口车里的人的嘴唇，亲吻很短，两秒钟后便分开了，车外的人还很轻的摸了摸车内女人的脸，看上去很是依依不舍。
　　两人挥手告别，车外的女人目送保姆车离开才转过身进了电梯。

　　转身也让大家看见了女人是影后娄央，车内女人也拍了个轮廓出来，是出道才两三年，去年开始小红的翁预。

　　这样劲爆的消息在网上炸开了锅，不单单是网上，舒平凡所在的剧组里，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大明星娄央是同性恋，喜欢女人。

　　舒平凡几乎是大脑空白看完这个视频，心里某个地方很疼，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是假的吧，舒平凡不敢再看第二遍，其实她看的很清楚，偷拍的人正海蹲守在中间位置，娄央亲吻翁预的镜头拍的很清楚。
　　不仅很清楚，那记者生怕别人看不清，还特意将镜头拉近。

　　那晚上舒平凡没有睡着，手里攥着小灰毛巾也没能让她安心。

　　如果说这个偷拍视频让舒平凡没有睡着，第二天的事儿更是让舒平凡感觉自己大概下一秒就要死过去。
　　娄央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以直播的形式。
　　舒平凡放弃了一个钱多的活儿，坐在出租屋里守着直播。

　　上午十点，娄央在闪光灯下出现，她画着淡妆，长发没有扎起来却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每一根发丝都闪着光泽。
　　一件白色长衬衫，腰间一条黑色腰带分割出腰线，领口开到锁骨以下，简单又精致。

　　她一出现，所有的记者纷纷冲上前递话筒，娄央微微一笑，在记者开口前说道，“是的，我和翁预在一起了。”
　　她神情温柔，记者们被她的直接弄的都不还好意哦了一声。

　　“大家不要去打扰她，也不要将过多的话题引到她身上，”娄央看着镜头，淡淡道，“她是个很好的演员，聪明、敬业，她的本分是演戏，跟她和谁在一起没关系。”
　　言语之间维护着翁预，竟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

　　记者还问了很多，比如是谁追的谁，直接出柜不怕影响双方事业吗等等话题，娄央没有再回答，只是淡淡笑着，说，“这都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记者会很短，主要内容是娄央承认恋情公开出柜。
　　舒平凡心头忽感一阵反胃，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吐，不是因为自己的女神是同性恋。
　　她自己对娄央的感情她知道不单单是粉丝迷恋偶像，也许是被刺激到了。

　　舒平凡几乎是吐了一整天，手机也不敢看，不敢上网，不想知道大家对娄央的恋情是什么反应。
　　接受还是不接受，都跟舒平凡没有关系。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娄央说了，这都不影响她们的关系。
　　那么深情那么温柔。
　　是舒平凡做梦都不敢想的。

　　她忍了一天一夜没去看，但是粉丝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娄央的粉丝哭着喊着不愿意接受娄央跟翁预在一起。
　　先不说翁预咖位比不上，就连长相放在娱乐圈也只是中上等，配不上一眸一笑就像是上天赏赐的娄央。

　　群里全都是对翁预的谩骂，什么难听不堪入目的词都有，舒平凡可以想象，光是一个三百多人的粉丝群都骂的这么难听。
　　翁预的微博大概有更多骂她的。

　　这么一想，舒平凡竟觉得畅快了很多，晚上做梦梦到翁预因为难以忍受娄央粉丝长期的辱骂、网暴，主动和娄央提了分手。舒平凡是笑着醒来的。
　　看见脱了皮的天花板，舒平凡笑容凝固，她就是个躲在黑暗处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