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世钗》倾木

17、十七

　　十七、

　　自从肖错离开以后，苏央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空落。原本接触她是利用了肖错对他的好感，从而设定进计划的一部分，但是她记忆里那段有关他的部分，却是浓烈而深情的，从她那沉淀了许多故事的眼神中就知道，这不是一场轻浮的游戏，而是岁月绵长的痴心等待。
　　今生自己从未失忆，难道是前世？
　　他在夜深人静时苦苦地追思，却仍换得一片空白。是不是前世自己用情不深，才会遗忘得这样干净。难道那时，是她一厢情愿的单恋吗？
　　肖错于他，不经意间变成了一个谜样的存在，那里埋藏着时光背后的秘密。
　　苏央明白肖错这次的消失是因为那梓在她生日会上的表白，这几次和他之间的交往，她都像背负了罪恶一般，心思沉重。当他看到那梓低头用心地写着自己的名字时，他马上抬头去看肖错，她脸色惨白，眼里一片死寂，剥橘子的动作僵在当下，像一个人突坠寒冰中一样绝望。
　　他知道无可挽回了，连续几天肖错拒绝他的电话和短信，甚至她离开那天发过的也不曾回复。后来再打过去才知道是换了号。
　　他突然不理解女人这种愚蠢的伟大，如果他不爱那梓，那梓又怎么可能得到幸福，她这样的成全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让三个人都只得一场空。

　　手机铃声划破夜晚的宁静，是那梓。
　　“这么晚还没睡啊？”
　　“苏央，我想小错了……”那梓的声音有些轻轻颤抖，像是哭过之后没有恢复平静。“她为什么换了手机号？她不回来了吗？”
　　苏央不知道怎么劝她，短暂的空白里听得见她低低的啜泣。
　　“她应该是想自由地过一段日子吧，你相信我，她会回来的。”他笃定地认为肖错不会放弃这边的世界，不会放弃他，这是男人的直觉。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肖总也不担心，我好着急……苏央，怎么办……”那梓的哭声越来越大，到后来话也听不真切了，最后挂了线剩下一阵忙音。
　　苏央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听了，犹豫了一下，他穿上外衣出了门。
　　看到苏央的车停在了那梓家楼下，蹲点的狗仔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手忙脚乱地做好准备，只等他一下车，那些快门便会无声无息地按下，定格偷窥的原罪。
　　他轻轻地敲门，并不确定那梓有没有睡。
　　门很快开了，那梓肿着眼睛还在不停地揉，他进来以后便抱住他放声大哭，像是要哭尽所有的委屈和孤独。
　　对面楼的人看着镜头里恰到好处的角度，知道此刻已然大功告成。
　　苏央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像安哄一个受惊的孩子，直到她最终安静下来。
　　“对不起，我……”语意消逝隐没，那梓靠在苏央的怀抱里，他冷若冰霜的外表下也有这样暖热的体温，这样不动声色地抚平她的创伤。
　　“你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苏央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些许从迷雾中逃出的仓惶。
　　那梓靠在他肩上点点头，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就感觉到凉风倏忽穿过他们之间，夜晚总是寒冷。
　　“恩，谢谢……”
　　苏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然后只能听到脚步声，最终归于安静。
　　那梓靠着门坐在地上，这些天下来，即使是在演绎交颈缠绵的对手戏，她也能清楚地体会到他的疏离和排斥，他的世界外似乎有一道墙，透明无息，只有撞到才知原来离他仍旧很远。

　　第二天这些略带模糊的照片便登上了各大网站，有的是苏央从车里下来，有的是那梓和他紧紧抱在一起，至于苏央只逗留了片刻这么扫兴的部分自然会被他们略过。
　　一时舆论四起，艳羡者大多祝福，或者酸涩地抱怨几句，而质疑炒作的人纷纷鄙夷谩骂。但无所谓，因为肖远君很满意，他没想到苏央这么懂得推销自己，不劳他出动就在这个各路电影云集的关键时期制造了话题，抢占了先机。
　　可是正在摄影棚里拍戏的苏央并不知道这些，直到休息时看到比平时多出许多记者，才觉出不对。
　　“请问，你夜探那梓家，是要公布你们之间关系吗？”
　　“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结婚的打算吗？”
　　“……”
　　苏央心中突然有些愠怒，没有隐私的感觉很让人恐慌。每个人都有可以示人的一面和必须隐藏的一面，活在众目睽睽之下，意味着必须割掉一面人性，伪装成一个虚假的完人。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挡在他前面的记者，径直就走了，留下一片错愕。
　　“哼，耍大牌啊！”一个女记者收起话筒也气愤地走了，剩下的也乱哄哄地不欢而散。
　　苏央在片场边，一手拄着墙，陷入沉思，刚才的失控来得突然，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那个冷静到可怕的自己哪里去了？
　　得知被偷拍之后，他突然想到肖错很快就会看到，或许已经看到了。这样她就会继续躲下去，也许永远躲下去。莫名其妙就有了火气，惹到了那些不该惹的人。

　　果然，隔着大洋的肖错一早就看到了照片，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只是已与她无关。说什么和那梓不可能，时间才是最好的武器，溶蚀一切坚不可摧，最终跌入温柔的诱惑。
　　她合上电脑，这不正是自己期望看到的吗？那梓得到幸福……
　　推开窗子，阳光暖暖地照进来，晕染了一屋子柔和，她突然想起David，他大学生一样干净清爽的外貌下，竟然有这样犀利的眼睛，直穿她所有尘封的心事。人的本能总会排斥看透一切的目光，但是静下来却又企图为生活中的种种疑点找一个答案。
　　晚上五点，她站在咖啡厅对面向内张望，靠窗的一排没有他的身影，于是向前几步企图看清楚里面的座位。
　　“在找我吗？”
　　肖错吓了一跳，David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就站在她旁边，目光单纯，笑容狡黠，仍旧是T恤牛仔裤布鞋的纯良打扮。
　　无法否认，肖错只能点点头。
　　“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我那里，尝尝我的手艺。”说着就拉过肖错的手，往路的一边走去。
　　David的手很暖，自然随意地牵着她，毫无狎昵之感，反而让肖错的心情放松下来，如邂逅一个老友般，卸掉了之前的戒备。
　　“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些事。”
　　“我知道，所以我要多和你相处，才能回答你啊！”他举了举和肖错握在一起的手，眨了下眼睛。
　　“原来你已经习惯了处处留意别人的一切吗？”
　　“这是我们这一行的需要，但是你要相信我没有恶意的。”
　　肖错点点头，在异国的街头和他这样轻松地漫步闲聊，似乎可以暂时遗忘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