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尽头是什么》秦殊然

1、1

　　其实今年年头的时候苹苹就打算年底的时候去一趟乍浦，和李明树说了好几次，可李明树却总把这话当作耳旁风。
　　其实嘉兴市离乍浦真的不远，只是她没时间，一年到底，忙里忙外，难得有了闲心还要被孩子吵。儿子今年一岁半了，会含含糊糊地说话了，也会蹒蹒跚跚地走路了，于是成天抱着她的小腿喊：“妈妈，妈妈……”
　　她有时觉得她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人儿来呢？
　　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李明树的。李明树是学电脑设计的，她是学教育的，在同一幢楼上，在正式认识之前大约擦肩而过了许多次吧。
　　正式认识那天好像是十一月初吧，她不太记得了，反正是因为系里有个活动让她去向李明树拿海报的资料。她也就去了，站在电脑设计班门口张望着，可就是不说话。她是那种腼腆的很的人，实在落不下脸来站在门口大喊：“李明树，李明树。”站在门口踟蹰了老半天，进进出出的人都把她当作怪物来看了，她一咬牙终于扯着噪子喊了声：“李明树。”顿时教室里像炸开了锅一样。
　　李明树有点尴尬的从人堆里走出来，她涨红了脸也不敢看他。他也有点犹疑，走得很慢。
　　教室里的讨论声不绝，她慌极了，拉着李明树就跑。李明树却走得慢慢悠悠的，她恼极了，跺了下脚叫了声：“李明树！”李明树愣愣的应了声：“嗯。”
　　她瞪着他，他也望着她，没说什么话，走廊里静寂寂的，偶尔走过三两个人，脚步声清晰可闻。办公室里有打电脑的声音，台式的旧机器，按健声音特别响。
　　他笑了下说：“找我什么事？”她撇了下嘴有些嫌怨地说：“我来拿资料。”他挠挠头说：“嗯，那个差不多了。”
　　“那到底好了没有？”她有点不耐烦地说，他红着脸说：“快了快了。”她脾气一上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了。留下李明树在那里呆呆地傻站。
　　第二次去拿资料的时候就没有第一次那么麻烦了，但特别尴尬，上次闹了那样一出闹剧，这一次来她觉得每个人都好像拿有色眼镜看着她，想要我行我素一点，可被人盯着总不是那么舒服的，呆愣了大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明树早就站在她面前傻笑了。
　　“那个，你带U盘了吗？”李明树明显很羞涩，其实她也有点羞涩，照外人看起来，这两人纯情得过火，可有什么办法呢，大多数师范类的学校都是“阴盛阳衰”的。
　　她其实还是挺怨恨李明树的，上次他怎么没说呢，他若说了那她这次就可以带了吗。李明树望着她，她没吱声，他心里猜着她准是没带，犹疑再三才说：“要没带的话，我……”他还是顿了顿，见苹苹脸明显沉了下去就说：“我把我的P4借你吧。”
　　“哦。”她随口就应了一声。
　　拿着李明树的P4回寝室的时候室友们都已经吃过饭在上网了。十尺见方的小寝室里头，五只电脑齐开着，屏幕得光亮得能把人溺毙。她对上网有点兴意阑珊，什么都没放掉，直接抱着包就倒在床上。
　　室友徐余瞥见了她说：“懒猪，又睡啊！”她嗯了一声，明显气劲不足。徐余讶了讶说： “你不是病了吧。”她哼了一声说：“我怎么会病，壮得……”她刚想说牛，另一个室友晓田就说：“得了，你就一头好吃懒做的猪。”
　　她横了晓田一眼，没出声，拿着李明树的P4看资料。
　　是系里几个活动的海报，他每个活动都做了几张，略略的看下来，头倒有点痛。晓田看她不出声，喊了句：“你不是病了吧……”
　　她再次晕了，刚说过不是病了，这几人，听得叫什么话呀。她支起身子对着晓田说：“没病。”晓田看到她手里的P4，似乎有点心领神会了，笑起来，露出珍珠色的牙齿说：“亲爱的，你发达了！”
　　她起先没明白，当看到晓田用赤裸裸的眼神盯着她手里的P4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她翻着白眼说：“不是我的。”
　　晓田笑着说：“那你还看得这样仔细？”
　　于是她就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到最后连寝室里最有耐心最能接受静坐的王小赛也开始暴粗口了：“赵苹苹，你丫闭嘴。”
　　大约就是从那次起苹苹才知道自己其实有当大妈的潜质。
　　不过第二天苹苹没敢去找李明树，想着要是让李明树知道她把他的P4拆得四分五裂估计会和她拼命。苹苹老早就听说过，搞电脑的人对机器的爱比对自己的爱还多。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翘了两节现代愤青的课。其实现代知青愤青就是他们的近代文明史的教授，那教授一天到晚讲着什么“我最最痛恨小日本，我……”反正爱国爱到发狂。当然，爱国是好的，可像现代愤青那样，一节四十分钟的课可以讲个三十八分钟的爱国，这个确实有点过了吧。
　　所以，苹苹翘现代愤青的课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坐了公车去电子市场，落车的地方问了班里一个去过的人，说着要看到一条横马路。苹苹是路痴，就算问清楚了怕也会错过，于是她就跟公车司机讲：“到电子市场下车。”
　　苹苹到嘉兴已经有一年多了，逛倒没怎么逛过。以前了解嘉兴都是在金庸的小说里，什么烟雨楼啊，什么南湖啊。看小说那会儿特别想去看看，可真正到了地方却想着以后会有机会的，不急在一时。想着想着，一年多了，除了知道超市在那里，别的都靠别人带路。
　　李明树的MP4是台电的牌子，型号苹苹不知道，她从来不玩这东西，转资料什么的她都用U盘，看小说她喜欢纸书，照片她爱打印出来的，电影她觉得影院里更有感觉，电视剧最不济就是抱着笔记本看。所以她觉得P4这东西纯粹是生产商拿来糊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