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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耳坠相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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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山周遭风雪不绝。
山中越靠近阵眼,反而越是风平浪静。
阮棠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子骨瑟瑟发抖。
谢泠燃以灵力为她传去源源不断的热意,加快脚步抱她出山。
暮雪还在山谷入口附近等着,这天寒地冻的,它也并不好受。
双眼透着风雪认出谢泠燃怀中的阮棠时,它奔上前来,随时待命的模样。
“燃哥哥,就是暮雪带我来找你的。”
谢泠燃“嗯”一声,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阮棠只好扯扯他衣袖:“你抱我上马吧。”
暮雪只肯让阮棠一人上马,对谢泠燃避之不及。
等她一坐稳,就扬起蹄子跑开,这举动就像是故意要把谢泠燃给甩掉。
可暮雪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御剑的谢泠燃。
只是谢泠燃没有赶上来,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后面跟着。
以便留心阮棠会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一路风雪。
等赶回营帐,理应还在睡梦中的三人却已在等着了。
个个脸色不愉,宛如大型审判现场。
阮棠心虚赔笑:“怎么都不睡……”
谢泠燃正将暮雪牵回马厩,让她先回来换身干燥衣服。
阮芥起床气相当重,没功夫跟她兜圈子,直接臭着脸问:“去哪儿了?”
“没啊……就在附近走了走……”阮棠还想继续糊弄。
可阮榭也没给她面子,挑挑眉:“出去走走,需要将暮雪牵出去?”
阮棠有点怵这位四皇兄,只记得他要真动怒了也不是好对付的。
进到温暖的营帐内,身上落的雪开始消融,反而更加冷了。
阮棠内心摇摆要不要全盘交代时,封戏卿起身挡到她面前。相比其他两人,他看上去要平静许多,“不冷?先换身衣服吧。”
说完,封戏卿率先踏出营帐。
阮芥和阮榭也不好多留,一切账全等阮棠换好衣服再算。
而谢泠燃将暮雪牵回马厩后,便一直站在帐外等着。
风雪于他而言似乎不算什么,装束并不因来了雪域而作任何改变。一袭白袍胜雪,缥缈剔透。
一见外头站的是他,阮芥就来气,径直上前质问:“小九是去浮玉山找你了吧?要不是你,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哪敢去?”
若不是夜巡的士兵发现马厩中少了一匹马。
谁也不会想阮棠胆子能有这么大。
谢泠燃答得干脆:“是。”
他太过淡漠,所有情绪都是内敛的。
如此回答,叫人看不出阮棠在他心里的分量。
阮榭拉开正在气头上的阮芥,同谢泠燃行礼。
他第一回见这位阮平帝也敬之如宾的仙君,疑心阮芥怎敢如此无礼。
他更是不知,阮棠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小九不太懂事,给泠燃君添麻烦了。”
谢泠燃认出阮榭身份,摇了摇头,视线望向营帐。
动了动唇,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却没出口。
“还请四皇子不必责难她。”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阮榭指望封戏卿能知晓些什么,却不见他身影,或许是去马厩了。
正在这时,营帐帘子被掀开,阮棠换了身暖和又干净的衣衫,瞧着毛茸茸跟只猫似的,讨巧笑问:“外边儿这么冷,大家有什么事进来聊?”
还是深夜,营帐内煮着热茶。
阮棠低声下气,给每人都送上一杯。
阮榭接了茶,冷淡搁到一边。
并没有因此而给她好脸色,“小九,皇兄这回可要好好说说你了。”
阮棠立马认错,“四皇兄对不起!小九错了,不应该大半夜跑出去让你们担心的!”
阮芥从旁冷哼一声。
阮榭却道:“这是其一。”
还有?阮棠想不出来。
她闯的祸,真算起来,那可数不清。
“你不该让暮雪带你去浮玉山。”阮榭挑明,“暮雪是他从小养大的马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如何向他交代?”
阮芥跟着帮腔,气不打一处来:“小九,这马可是人家母妃在世时送他的,到时候把你赔给他行不行啊?”
“那马无事。”
谢泠燃于此插了话。
“……”阮棠并不知道其中渊源。
她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小声说:“我会去同他道歉的。”
阮榭这才肯端过茶杯喝一口热茶。
他与封戏卿是好友,自家妹妹闯了祸,没有偏袒的道理。
只是出乎意料的,谢泠燃一起站了出来。
口中喊的是阮棠小名:“小九,我陪你。”
阮榭忍着才没失仪,将那口茶水勉强咽下,神色古怪。
身侧阮芥那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像是对此习以为常。
阮棠也同样,她只是很轻地摇了下头,冒出一个更加荒唐的称呼:“不用了,燃哥哥。”
无论是那声“小九”,还是这一声“燃哥哥”,两人都叫的自然无比。
其中捎带的情感,绝非单纯的兄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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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附近很暗,虽然逆着风口,却仍旧很冷。
阮棠提着一盏灯笼,一步一脚印地踩在雪里,小心翼翼。
封戏卿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那双丹凤眼含淡淡笑意。
阮棠头一回觉得,他即便是笑着,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或多或少掩藏了些寂寥。
灯笼中的火苗被风吹得像要马上熄灭。
阮棠走进马厩,见暮雪已经闭着眼快睡着了。
“封戏卿,对不起。”
“我不知道暮雪对你这样重要……”
“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带它出去涉险的。”
她心有歉疚,把话说的又快又急。
像那簇不稳定的火苗,让人心生保护欲。
封戏卿挪了下脚,以身型替她挡住狡猾灌来的风。
他许久不言,阮棠等得难受,又问了一句:“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封戏卿并未生气,他不纠结此事,轻拍了拍阮棠脑袋。
随即伏低身子,眼睛与她平视,“就算不带暮雪,可你还是会出去对吗?”
出去找谢泠燃。
宁愿自己涉险。
阮棠抿抿唇,知道他什么意思。
确实有一半是因为想找谢泠燃。
但另一半是系统任务,她没办法不听。
大概是她神色太过纠结,封戏卿突然笑出声来。
指指睡熟的马儿,分散她注意力道:“暮雪已经喜欢上你了。”
阮棠松口气,也笑了笑,手掌抵在唇边,压着声音如同说了一个秘密,“如果不是因为你,它才没那么容易信任我、喜欢我。”
灯笼里的火苗映在她眼底,颜色温暖,不由自主引人靠近。
可是倏地,脆弱的火苗便这么灭了,连着她眼底的光一起。
黑暗突如其来。
视觉不占优势,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是。”封戏卿不想再等了,那般被动彷徨,不是他一贯做派。
他相当清楚自己正在说什么:“它喜欢你的前提是我也喜欢你。”
阮棠讶然,往后退了一步,踩到干草,发出窸窣声响。
她不是没有想过封戏卿对她的感情,但是绝没有想过他会在此时此刻不留余地挑明。
好在黑暗藏住了慌张,阮棠说话声装得与平日并无二致。
骄蛮与自若占据上风:“那当然,我比较讨人喜欢嘛。”
早知今夜还会有这出,她说什么也要赖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封戏卿向前一步,将阮棠退后的距离补回。
他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很沉,好似闷雪,直截了当,“你分明听懂我的意思了,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世子妃?”
雪压林梢,积累到一定重量,会忽的折断。
折断时,树梢会跟着碎雪一块儿往下坠,没法阻拦或挽救。
阮棠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被雪压折的树梢。
封戏卿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沉,让她快要无法呼吸。
没给阮棠说出拒绝的时机,他便继续道:“父王命我出使洛京,原就是想让我在那儿选一位和亲公主。我本无意听他,也无人能左右我,可自从认识你,我的想法倒是不同往日了。”
阮棠猛咳起来。
当时如果不是系统坑她说,一旦与封戏卿关系不合,会导致后期任务难以完成,她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不义之境吗?
眼前,是封戏卿看不太真切的轮廓。
隐约可见他抬起手来,在左耳侧停留片刻,取下一物。
摊开掌心,是那色泽透明的坠子。
如同一片雪花飘落到掌心后,以体温消融出的水滴,清澈到仿佛无物。
封戏卿一改往日的风轻云淡,话里语气珍视而郑重,“若是你答应了,这耳坠便赠与你。”
雪域男子,十岁以后便佩一枚耳坠,若此后遇见心仪之人,便以此为定情信物。
他不想也不会骗她,曾就与她说过背后含义。接与不接,选择权交由她。
“封戏卿。”阮棠没想过还有机会说出这种话。
她顿了顿,给彼此都留了个缓冲,才接着道:“你很好。”
阮棠字字没说假话。
封戏卿作为书中另一位主角,该是与谢泠燃不相上下的人物。
只是在她的的视角里,主线任务只围绕谢泠燃一个展开。
她咬咬牙,逼自己把狠话给说完,“就算我不喜欢你,也会有很多喜欢你的人,这些人比我更知道你好在哪里。耳坠我不会收的,它更值得能回应你情感的人。”
封戏卿早知是如此结果,可不试一试,他不会甘心。
当下也好,听她亲口拒绝,更能彻底放下。
“我们……”阮棠犹豫一会儿,喏喏问,“我们还算朋友吧?”
封戏卿收起掌心,改屈指弹她脑袋,如释重负一般,懒懒嗤笑说:“当然,我那么好的人,可没那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