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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割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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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肴:“我后悔过两次,一次是分手当天,持续了八天。一次是在蹦极后,持续了……大概……大概到现在吧。明知道重来一次我们仍然会选择分手,可我还是后悔。”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在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突然开了口。我没问他沉默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也大概猜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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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肴和奚楠真的分手了。
申肴跑回去后,奚楠早就不在那里了。只剩下地面上的血迹,是他们打架的时候留下来的,分不清是属于申肴还是奚楠。
奚楠要分手的意愿很强烈,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删了同申肴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注销了电话号码。申肴去他家找过他,一次不在二次不在,第三次遇见了他们家邻居,才知道奚楠他们搬家了。
他们之间的这点事搞得众所周知,邻居打量申肴的眼神极其奇怪,就像看什么稀罕物什一样。所幸邻居素质不错,仅仅只是用眼神而已。
其他人不行了,申肴下楼便看见自己的自行车上粘满了泡泡糖和口水,轮胎也被扎破了,车把手上挂着一张纸条:变态去死。
自从他们因为谈恋爱被人举报到年级主任那里后,这种事都是家常便饭了。当时校方认为是丑闻,极力地压制,但他们小看了学生的好奇心。
一传十,十传百,就连隔壁初中的都知道了。二中出了一对同性恋,是男男。
奚楠没有父母,成年以前法定监护人是他的二伯,成年后就不太管他了,这事于他而言最大的影响就是让他丢了工作。申肴是单亲家庭,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影响是来自于母亲的压力。
比起很多父母,母亲已经算开明的了。让她反对的不是他喜欢男人,而是他喜欢男人的这件事,给他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母亲不愿意自己孩子吃苦,总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正确观点强行灌输给他,却不知道反而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
其次便是学校那边,他成绩很好,校方舍不得赶人。高三最后那半学期里,申肴被人撕过作业本、被人在课桌肚里放过死耗子、被人当面骂过“艾滋病原体”……诸如此类还有很多,那应该是他活到现在,最阴暗的一段岁月。
那时两个人还约定过高考后去另一个地方生活,结果申肴高考失利,勉强考上了本市的一个二本院校。去往新城市的计划不得不搁浅,他们也不得不留在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继续忍受着。
算起来……他们好歹也坚持了两年。
怎么到这里就坚持不住了呢?申肴想。
“怎么就坚持不住了呢?”
申肴对着电话里的机械女音低声说道,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压下情绪。他收了手机,开始处理那辆惨不忍睹的自行车。
看着那些脏污一点点被弄下来,申肴便想起了以前奚楠帮他清理自行车的时候。
在那段难过的日子里,他们并不会像某些小说里讲的那样,只要和对方在一起就会感到满足和放松。
相反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更加焦虑。因为他们太害怕了,怕流言蜚语的伤害,怕对方撑不住了,怕今天过了没有明天。
他们抱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是难过而无措的。
奚楠因为那件事失去了工作,之后找的新工作总是处处没有旧工作如意。与此同时,申肴面临着高考的压力。两个满怀心事的人没办法开心起来,通常他们见了面话都说不到几句——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申肴都一直知道,因为奚楠比申肴年长的缘故,在这段感情里奚楠承受的压力更大。但申肴是最害怕失去的那一个,他更怕对方突然就被压折了,他怕对方突然告诉他:“实在走不动了,要停下来了。”
事实证明,那个时候的害怕是有道理的,最后先提出分手的那个人的确是奚楠。可他却没有如同那个时候的自己所设想的那样,痛哭流涕地去挽留。
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申肴突然把水管用力砸在地上。用的是骨裂还没好全的那只手,由于被动作牵扯到,伤处隐隐作痛起来。
他蹲下来盯着那辆残破的自行车,如同正在看着这段无法挽救的恋情。
他们处于压抑中太久了,以至于真正要分开的时候,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割舍,反而是一种解脱。
奚楠比申肴干脆,至少在申肴眼里是这样的。毕竟联系方式一个都没留下的是奚楠,一走了之的也是奚楠。至于奚楠有没有像他一样傻逼兮兮地跑去过,有没有后悔想要复合过。他统统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从奚家回去以后,申肴没再试着联系奚楠。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傻逼,奚楠已经真的放开了,他还在这儿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
然而放下那段压抑多于愉悦的日子,比申肴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没有奚楠,生活里就总觉得缺了点东西。申肴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奚楠,所有与奚楠有关的东西都被他锁在一个箱子里,一直都未再次打开过。
分手后的每一天早上,申肴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会愣神很久。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说不出来的难受笼罩着他,摆脱不了,挣脱不得。
“你的情况比之前更严重了,我建议你一定要抽时间来一趟……”
申肴开着免提,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天空出神。心理医生不知道电话这边是这个样子,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
屋子里什么时候恢复安静的,申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他才有了动作,看向手的主人。
申母正皱着眉,使得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明显。比起同龄女人,她苍老的速度有些格外快了。申肴一直觉得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一半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另一半是因为他的恋爱问题。
反正不管怎么分析,都是因为他。
“申肴……”
“很快的。”申肴知道她要说什么,故而打断了她的话,“很快我就会忘记他,很快的。”
“都一年半了还是这个样子,还能忘吗?”
还能忘吗?
申肴自己都不知道,他没回答申母的话,又陷入了愣神的状态。
这一次他的这种状态没维持太久,因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约而同,申肴和申母看向那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