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方雨晴

4、我们都是这样长大

　　【ONE】
　　我匆匆赶到乐团后，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
　　梁景锋用手指弹了下我的额头，表示对我迟到的不满。
　　其他人已经开始练习了，把单簧管装好后我便独自去厕所校音。正好，师妹也进来补妆。师妹刚进乐团不久，我们之间也没多熟，只是简单地打了下招呼。突然间她问我是怎么进乐团的，我如实回答当初并不怎么想进，是被梁景锋说服拉进来的。她便问你们很熟啊。我觉得有点意思，因为师妹对他有感情。我想了想，回复了她四个字，青梅竹马。

　　【TWO】
　　小时候画在手腕上的表不会走，却带走了我们一起美好的时光。
　　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我和他之间产生了长久的情义。小学和初中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了。依稀记得小学时经常在对方手腕上画手表，希望快点长大。而初中经常有人打趣我们的名字是“良辰美景”，当时只是一笑了之。
　　高中的时候学校合并，校址搬到了偏远的山脚下，这样离家更远了。我知道他是“踩点党”，别说吃早餐了，他就连买早餐的时间他都拿去赖床了，所以每一天我都会把自己的那份分一半给他，这样分享了三年；而他每次晚自习后都会和我一起回家，看着我把房间的等打开后才离开，这样同样陪伴吧三年。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分班后，我们成为了前后桌，本来就熟悉的两人就更熟悉了。也许是那年的广播员是王菲的歌迷，每天的广播都能听到她的歌，而梁景锋每一次都会跟着唱了出来，无奈唱功欠佳，原唱空灵飘渺的声音变成鬼哭神号，诗情画意的歌词被他唱得支离破碎，座位前桌的我忍无可忍无数次打击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又一次甚至在班会上唱了起来，全班哄堂大笑。
　　从高二的暑假开始，学校就开始给我们补课，我们也觉得有压迫感了便收起了玩心一起备战高考，约定一年后考上一所好大学。每一次测验后，我们都会拿起对方的试卷开始纠正错题，也会对作文做出点评，彼时我们相互激励，甚至在暗地里较劲，效果还很不错。不会做的题目就一起讨论，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一种解法而争得不眠不休。坐在后桌的他经常会拿笔头去戳我的后背求语文英语的作业的参考，而我为了表示不满经常在他课间趴在桌子上休息是去问他一些很白痴的问题。总之，我们不再敢偷懒。
　　高三正式开学后，我和梁景锋一直都是外宿生，每一天上学可谓是披星戴月，我们也终于决定省去每天上午下午放学都在路上耗费半小时，我们开始在食堂里吃饭，约定一人打一天饭，我知道他不爱吃葱，他也知道我对辣椒过敏。吃完饭后便重回教室做题，做不下去就会在草稿纸上涂鸦。谁要是有零钱就会主动去小卖部买饮料。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友谊在同学们眼里变了味，时间久了，我听到了有关我和梁景锋的传闻，圈圈叉叉各种版本。甚至老师也开始对我们进行思想工作，后来我们的成绩都没有受到影响，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当然，学校也不可能天天让我们扎在书堆里。除了校运会，毕业班唯一还能参加的文体活动就是乒乓球比赛。周末补完课放学后，班上同学无论男女只要会打都会一起去切磋，对于运动白痴的我来说，只知道乒乓球球拍有直板和横板两种，自然没办法融进去，就拿着古诗文言文在一旁记忆的同时替他们看包。
　　有一次球场上只剩下我和他，他说要我当陪练，我死活不肯，没想到梁景锋使用激涨法，说：“赵美晨，难道你怕了？”，我顿时怒了，手一挥，“谁怕了啊？”我得为我一时冲动付出沉重的代价，原以为他会取笑我，没想到他却手把手地教我握拍、发球、推打还有攻球。结束后，他在骑车去校外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给我，我同时也在打饭的时候用自己的钱给他加了一个鸡腿。
　　时间一天天过去，学习任务也一天天加重。记得有一次语文老师给我们一个半命题的作文：XX压力或压力XX。交上去的作文以议论文为主，唯独出现了一篇说明文，题目是《压力锅》，这正是出自梁景锋之手，那个时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以至于我在下一节数学课上老师在评讲等比数列的求和时我的思绪依然停在那里，那时手机已经普及了，但我们依然没能奢侈地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我们仍然用最古老的方法传字条，我以这件事打趣他，他没有生气，反而在课堂上乐此不彼地哼起了歌。数学老师黑着脸要他作深刻的检讨。检讨也是我替他写的，毕竟他在写检讨我也有点责任，而且他用一盒哈根达斯把我收买了。
　　6月8号最后一课英语考完后，整个高三级都疯了，人声鼎沸，我们都把复习资料撕得粉碎从窗口和走廊把纸屑扔下去，一直以来的烦恼都纸屑的下落被带走，低年级的学生看得目瞪口呆，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为难那天的值日生了。有些情侣也终于走出地下情，旁若无人地暧昧；我和梁景锋只是很轻松地拥抱，从认识到现在，我们都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谁都没有越界，只是在过去的某一天我的自行车坏了，就坐上了他的顺风车，有一段路比较颠簸，为了保持平衡，我轻轻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也没有拒绝。
　　高考结束到成绩放榜这段时间是最疯狂的时候，毕竟要分开了，大家对彼此都有点不舍，所以大家玩得格外卖力，一起游泳、滑冰、唱歌、聚会。越是高兴我就越不安，想着大学后就会和他天各一方。成绩放榜后，我很满意自己的成绩，老爸老妈也很开心，回学校拿成绩单时我问他考得怎样，他却反过来问我怎样，我们相视一眼后识趣地交换了成绩单，没想到我们总分居然一样，填志愿时自然填了相同的大学，只是专业不一样。
　　报到那天，爸妈很放心地让我们一起坐上高铁去省府。
　　到底还是在同一所大学，虽然不在是同班同学，但至少我们还在同样的乐团，这成了我们最大的交集。环境不一样，但还是会有人打趣我们的名字是“良辰美景”。

　　【THREE】
　　师妹已经补完妆回去了，我也校好音重回训练室。师妹对着他，缠着他教她吹单簧管。
　　刚坐回座位上，微信的提示音同时响起。我的眼角不由得直抽，坐在旁边的梁景锋居然发微信问我能不能换下位置，因为他不想坐在师妹旁边。不仅是手机，我的大脑也同时受到他发过来的求救信号。
　　我幸灾乐祸回复他，坐在漂亮师妹身边不好吗？大概过了一分钟，他简单的发来一个字，滚。紧接着又补充地再发来一条，美晨，我拜托你了，我真不想再传什么绯闻了，比起漂亮师妹，坐在你身边我更舒服更自在。
　　看到这句话，不管是不是错觉，我有点感动了。有一种冲动，我想跟师妹说，不是同一路人，再怎么抄近路也无法追上。我简单地回复他，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