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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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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新干线到了神山站,迹部景吾坐上了在当地等待的车。车开出一段,他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景致由高楼变成低矮房屋,到被山峦包围。
眉头拧在一起,不仅因为山林意味着大量节足动物,光是想到就头皮发麻,要用酒精喷洒在所有可见处。
全是山,发生什么事故也不奇怪,在这片土地上,何况还是荒无人烟的村庄,较他熟悉的山区更多了几分芜杂。
“真的还活着吧?”迹部景吾说道。
“哈……”躺在后排的忍足侑士身上盖着件大白褂,手压着额头,不开口的话简直像是一具死尸。他懒洋洋道:“我没带工具,可没法当场验尸。”
“恩?你说什么?”这下迹部反倒觉得忍足的玩笑不吉。
“抱歉抱歉——”忍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手捏了捏鼻梁,刘海上的夹子掉到了车座上。
忍足拿下夹子,是一个粉红色的小兔夹,兔子的水晶眼睛亮晶晶的。最近在儿童区轮岗,这是一位长期住院的女孩送给他的礼物。
“把值了夜班准备休息的人抓过来。我说迹部大人,我和你都不是能在熬夜第二天打网球的年纪了。”
“你不是一直在睡?才二十四的人装什么四十二,我八十四岁也照样能打全场。”迹部景吾挥了挥手表示忍足的话毫无道理:“她手里还有我们的那张照片。”
“……是啊。”忍足想到这事,拿出眼镜戴上,好似打起了几分精神,又小声接道:“如果不是你招惹她那张照片在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见天日……”
“啊?”迹部扭头看来。
“好吧。”忍足这才正色,坐起身体,扫向窗外。他顿了顿:“……这里是阿拉斯加吗?”
听到这话,迹部景吾也一时失语:“……”
看来确实睡迷糊了。
迹部家拥有庞大的社会网,在这神山的小小一隅,也有他们的关系线。
岗亭所长今年四十二岁,一早接到当地书香门第百日红家的联系后,他就在岗亭中正襟危坐,等待拜访者来临。
“都市来的人还真是不一般啊。”见到迹部和忍足,所长不禁感叹:“我听百日红先生说,你们要找那位姓米仓的女性?”
“啊,听说她的失物送到了你这里。”迹部说道。
“关于这点我也和百日红家说过了,虽然他们对当地多有关照,但毕竟是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所长还是坚持原则。
忍足看了迹部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联系的人。
“不好意思,”忍足上前一步,端出笑容,“她是这位的未婚妻。两人吵架后,对方一直不见回来。”
听到这话,所长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有什么问题?”迹部注意到了:“她还好吗?”
“啊,当然。”所长回忆起那日见过的姑娘,除了有些憔悴外,身体倒很健康:“不过,她是你的未婚妻?”
忍足扯的谎,当然也要忍足继续。迹部看了他一眼。
“我作为牵线人,也觉得他们两个不般配。”关西狼推了下眼镜:“但两家的长辈们执意要我安排,也是无可奈何啊。”
他说得倒真像自己是四十二岁。
身为守护居民们的人,所长自然也听说了那天来领失物的姑娘要参加冬日祭典。可大家都说,园先生似是想撮合她和北家小子的意思。
怎么忽然杀出来一个未婚夫?这下可怎么好。
就他个人而言,比起眼前这根本没法直视太久的耀眼大少爷,北家脚踏实地小子更平易近人、讨人喜欢。
但那姑娘的心意到底如何,她那晚又是为谁哭?
凭借着多年处理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琐碎事情的经验,所长的脑袋里已补出了一场足以搬上舞台的大戏。
姑娘哭成泪人儿是想逃婚,但这位带人执着追来,怕是不成。
“我明白,您也有难处。但能不能请您帮个忙,至少让他们两个有机会谈一谈。”
忍足也察觉到所长知道米仓枝夏去处,毕竟这地方不大。
这回他凑近所长,压低声音说道:“我带他来,也是为了让他清醒清醒。你知道的,再怎么喜欢,强扭的瓜不甜。”
这话正印证了所长的猜想。
忍足侑士一身白大褂,满脸岁月留下的胡茬,皮肤是稳重的咖色,又带着地方上的口音,不是高人一等的东京腔,也确实显得可靠。
“也是,年轻人的路要自己走出来。”所长说道:“你们一直往山里去,或许能在附近的农家找到她。但我提醒你们,和人好好说,不要惹出事。”
回到车上,桦地按照所长的指示,往近山处开去。
忍足坐在最后牌,得意道:“这么多年,我还是比你更懂人情世故。你的‘我是帝王’那招和一般人打交道已经不管用了。”
“……我听到了。”迹部景吾吐出了几个字。
“什么?”
“强扭的瓜,不甜。”迹部咬牙切齿。
忍足试图以笑声掩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迹部家的名字在这里不好使,也只有靠我这身白大褂。”
他其实差点儿想试试看让迹部景吾扮演需要控制的病人,桦地正好当保安。但想想有一半可能会被迹部物理意义上做掉,一半可能会和他绝交,还是作罢采取了常见的男女感情纠缠路线。
“话说是米仓家在这里有房子?”忍足侑士问。
“谁知道。”
“她可是学生会副会长。“
“你是学生会秘书,她还和你同班。”
“我在学生会基本是在游手好闲的存在,她和你走得更近。”忍足侑士伸了个懒腰:“我顶多知道她有非正式粉丝会,班上没什么人敢主动和她说话。我也是在图书馆里看到她在读歌德,之后才说上了几句话。”
“……歌德?她和我一样喜欢莎翁。”
“不,她喜欢的是浪漫主义。”
两人凝视对方几秒,忍足摊手:“原来你的insight也有没看到的事。”
“Insight看的是死角。”
“所以她的死角是米仓这个姓氏。”忍足忽然明白了迹部一定要来的理由:“明明是看到退团的新闻想和她见个面,却在相亲的时候开了那种玩笑。”
然后意识到自我意识过剩的存在,并且这刚好给米仓枝夏带去了伤害,所以迹部才着急来找她。
“小景,”忍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个好人啊。”
“哼,轮不到你说。”即使忍足察觉到了,迹部也不会承认:“在和我见过后离家出走,我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造成影响而已。”
“好,我知道了。”忍足侑士看着窗外,又打了个哈欠:“哦,秋樱。”
他们已接近尽头,眼前的农家也就不足二十间。时间还早,有些烟囱里已升起了烟。
本准备将车开到最前,再往回找。
迹部顺着忍足的视线往外看去,开口道:“停车。”
桦地没有问原因,即刻停下。
隔着窗户,他们看到一位女性小跑出了樱花道,刚好经过车前。她脚踩运动鞋,在冬日大衣的衣摆下露出了一截印着麦田的睡裤。
随着她蹦蹦跳跳地往更深处的农家跑去,落在肩头的深色卷发更显凌乱。女性的两颊像是染上了晨暮,心情看上去不错,面带笑容,未染尘埃的笑。
她的手里拿着什么,但手掌合上了,谁都看不清。
忍足呆住了,甚至取下了眼镜看:“……那是我认识的米仓枝夏?”
穿成这样,住在田里,不是疯了吧。
他看向迹部,却发现他的神情格外严肃,像是若有所思。
“走了。”迹部不待桦地下车,就自己推开了车门,只留给了忍足一句:“你来不来都行。”
虽说清晨刚从医院出来就和被绑架似的拽进了车里,一路换了各种交通工具飞速赶来,忍足其实并没有特别在乎米仓枝夏手里的照片。
但现在,看到这个比兔子还活泼的米仓枝夏,忍足侑士第一次涌起了好奇心。
忍足和米仓枝夏第一次聊天,不是在他去学生会办公室找迹部时,而是开学第一周,在校图书馆。
忍足的爱好是罗曼小说,这点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渴望一段刻苦铭心的感情,忍足恰好是其中一位。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地知道:现实中最好远离生离死别。
所以,忍足侑士在文艺作品里寻找满足填补他内心渴望的存在。
冰帝大多学生一路直升,明面竞争并不激烈,开学第一周,鉴于冰帝学园也太多有趣的去处,午间的图书馆里只有少数希望找个安静地方睡觉的学生。
忍足侑士刚到图书馆,就看到一双鞋。
他走了过去,看到一个男学生顶着一头卷毛,横躺在椅子上。脸看着眼熟,好像是叫芥川,和他同班。
忍足抬手探到了他鼻前,确认了他还有呼吸。
来图书馆并非想找什么特定的书,不过随便转转。在书架间不断穿行,忍足从最前走到最后,看到图书馆的窗台上踩着另一双鞋。
窗台多出一截,刚好能坐下一人。
阳光隔着薄帘落进来,一边被压在人身下,另一边被风吹起。在面纱般飘荡着的薄帘的残影中,忍足侑士见到了米仓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