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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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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也许因为昨日刚过完节,总觉得空气中还残存着烛火鞭炮的味道。凛冽的北风卷起满地碎雪,扬在天上,柳絮般轻飘飘,绘成一幅瑞雪丰年图。
不过不管外面如何寒冷,与公主府内的小姐少爷们却是无关,大堂里凡是通风的地方,都放了一整盆银丝炭。
这种炭乃是离京城不远黎山产出,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平日仅供御.用。也就是长恩公主跟今上一母同胞,在兄长登基之时又出了大力,才能分得如此多。
在诸多炭火下,屋内温暖如春,不少小姐公子都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精心准备的常服,一时间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而在这其中,有两人尤其引人注目,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上下,身量高挑,穿着大红遍地金对襟罗衫,一套凤翘双插的金头面,浓眉大眼,琼鼻丰唇,端得是通身气派;另一位年龄小些,上穿白绫袄,下边锦边弹墨纱裙,眉间有股淡淡的轻愁。
这二人一个灿若玫瑰一个空谷幽兰,让人不禁感叹,好一对姐妹花。不过众人之所以不自觉盯着她们看,容貌倒是次要,毕竟这满座贵女,哪个不是粉雕玉琢满头珠翠。只是她俩身份有些特别,最近京中两间大事,都与这二人有关。
永昌侯府那边今日推脱生病,无人赴宴,看热闹这种事少了一边自然无趣,于是焦点便都集中在另一对上。
罗耀宗不自在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打算喝完后便借口离开。但转念一想,长恩公主设宴,每年就那么一两次,正是结交权贵的大好时机,就这般走了又有些舍不得。横竖自己是个大男人,多些风.流谈资又碍不了什么事,怪只怪那贱、人纠缠不清,否则他也不会借着酒劲儿把两人的事抖出去。
思及此处,罗耀宗便气定神闲起来,甚至主动去与人讲话。
少男少女聚在一起,也不能光是吃酒,少不了要玩些游戏,若是夏日,大家便都出去投壶。可现在外面天寒地冻,于是不知谁提议,莫不如玩几把“藏钩”。
这游戏起源与汉代,《三秦记》中记载,“汉武钩弋夫人手拳,时人效之,目为藏钩也。”于是人们纷纷效仿,大家手里都握着锦盒,让猜出钩子藏在谁的盒子里。
这种不费体力又不费脑力的游戏很快收到一致好评,首座的长恩公主甚至发话,谁若最后获胜,可以来她那边讨个彩头。
参与者众多,赢家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罗耀宗看清人后心中“咯噔”一声,感觉有些不好。
长恩公主微微挑眉,“是英国公家的啊,好久没看见你家老夫人,进来身体可好?”
赵芙蓉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谢公主挂念,祖母一切都好,就是近来总念叨着公主您府上的梅花糕,说这是她在京里吃过最好吃果子,还说您从小就巧慧,无论做什么都是最拔尖儿的。”
当年太、祖起兵之时长恩公主还小,曾被托付给赵老太太带过一段时间,听到这话顿时回忆起幼时,有些怀念的眯了眯眼睛。回过神来对赵芙蓉笑道:“既然如此,你走的时候给老夫人带去些。”
赵芙蓉轻声谢过。
长恩公主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微叹,罢了,全当是还了赵家的恩情。于是又问道:“你既然赢了藏钩,那按照说好的,想要什么彩头?只要本宫能做到的,什么都行。”
赵芙蓉感受到长恩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顿时吃了颗安心丸,抛去顾虑,伸出手指了指西边一角,“他”。
她的手指骨节分明,和她的人一般,纤细白皙却并不柔弱。众人顺着指尖望去,只见罗耀宗面色尴尬的站在原地。
长恩公主抿嘴轻笑,“这大活人本宫可没办法。”
“公主严重,”赵芙蓉摇头,“小女不过是想与这位罗公子讨要我外祖家的传家宝。”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罗耀宗一蹦三尺高,怒道:“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过你家传家宝!”
周围与其交好的人也都纷纷指责,“是啊,话不能乱说,罗家世代为官,怎么可能会做那行窃之事。”
“光禄寺卿是什么官,何苦去贪一个破落户家的东西。”
旁边说什么的都有,冷兰琪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想要避走,结果被赵芙蓉紧紧拽住。
“罗公子误会,小女并未说过那东西是你偷拿的。说起来也是我英国公府家门不幸。是我这妹妹未经长辈同意,将玉佩赠与你,我们一家子女眷,不好私下与你接触,无奈之下才来找你讨要,还望公子莫要为难我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不给也说不过去,罗耀宗气急败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没好气递了过去。
围观之人见此皆是愕然,所以罗耀宗真的拿了人家传家宝。
赵芙蓉小心接过,然后话锋一转,又与对方道:“罗公子,既然信物已经归还,那么你之前跟舍妹说的那些山盟海誓还有你们口头上的婚约,也自然不作数。至于你吃多酒,在外玷污舍妹名声,等这之后我英国公府自然会上门与你家讨个说法!”
“我……我什么时候,”罗耀宗此时才明白是入了对方的套,那荷包里装的玉不过是件便宜的边角料,哪里会是什么传家宝,刚才自己为了证明清白直接将东西叫了出去,现在再想说什么就难了。
赵芙蓉向长恩公主深深行了一礼,沉声道:“今日打扰公主雅兴,实非小女本意。常言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这妹妹养在深闺涉世未深,就这般私定终身,最终害人害己。家里已经决定让她带发修行几年,好好去去浮躁气,还望在座姐妹们引以为戒。”
向冷兰琪使了个眼色,还在恍神的她立刻跪倒在地,不住流眼泪。
冷兰琪这段日子本就因着情郎茶不思饭不想,憔悴的不成样子,如今一身素锦,更显得楚楚可怜。在场之人大多是些不谙世事的勋贵子女,见此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尤其是一些性格暴烈的女子,纷纷冲罗耀宗怒目而视,就差冲上去责骂。
长恩公主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她因为些陈年旧事,最是看不得负心薄幸的男子,直接命人将罗耀宗赶了出去。
赵芙蓉暗自松了口气,今日算是完美解决了。
这边大堂热闹非凡,二楼却极为冷清,只有几个对游戏不感兴趣的年轻公子围在一起看热闹。
等到赵芙蓉怒指罗耀宗的时候,其中一位胖乎乎的锦衣少年不由感叹,“喝,好厉害的嘴,罗家那小子今日怕是要栽了。”
“该!仗着自己老子,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他老子不过是个三品,要是再升两级,怕是要在京里横着走了。”另一个高壮青年厌恶的别过头,虽然他们都是衙内,但衙内与衙内之间也有不同,显然想罗耀宗这样的,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邓兄说的是,这般蠢物还得要像英国公府这样的破落户来治。”锦衣少年眼睛转了转,接着看向另一边,“话说回来,也幸亏子敬兄前日落了水,想出来转转,才赶上这么一出好戏,怎么样,精彩吧?”
顺着他的声音,只见一个俊美至极的公子懒洋洋的倚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盯着下方,语气意味深长道:“确实,真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