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沉默羔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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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新泽西州，哥谭市。
天气逐渐转凉，持续了一段时间的雨水给整个城市带来一阵刺骨寒潮，浸泡后变得绵软的泥沙缠住每个过路行人的腿脚，匆匆来往间留下斑驳泥印，一层层的青苔顺着墙上的裂缝缓缓蔓延，在带着雾色的灰蒙空气里显得暗淡沉寂。
杰森搓了搓手，觉得有些僵硬，便哈出一口白雾，借着稀少的暖意活动指节。
希望等会工作的时候它们不会掉链子，那可是个报酬丰厚且相当难得的安全活计。
男孩如此想到，将手揣进口袋里，浅蓝的眼睛顺着墙沿线看去，粗糙蜿蜒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远处与天空相接的韦恩塔上，尖锐的塔顶刺破云雾，带着独属于哥谭的桀骜不驯的气息。
杰森一时间竟有些出神，高耸的细细的黑色顶端映衬同样色彩灰蒙的天空，没有云，底色干净却沉闷，只有一只孤独的飞鸟盘旋在上空。
带着些许潮湿水汽的寒风吹来，男孩浑身颤抖了一下，侧身躲到一旁狭窄的巷子里，同时压低帽子遮住耳朵，呼出一口白气。看了眼手中破旧的表，杰森抿住干裂的唇，有些焦躁。
安杰莉卡……怎么还没来？工作第一天就迟到可不行。
他摘下帽子，右手揉了揉蓬松的红发，决定再等两分钟，等不到就自己先走。
幸运的是，还没过多久，就从远处跑来一位气喘吁吁的短发女孩，她身上单薄陈旧的衣物上沾满了灰尘，还有一路上踩进泥水里带出的点点斑痕。
安杰莉卡绕过一个空空的垃圾桶，扶着墙壁大口呼吸，手指拂过绿色的苔而染上些许汁水，并很快带来尖锐的寒意。她瑟缩了一下，绕紧脖子上起球的围巾，黏黏糊糊的汁液抹在褪色的布料上，很快干涸成一小片。
杰森无语地拉过她的手，从口袋抽出纸巾擦拭掉残余的青苔，然后发出一道简短的指令：“跟上，我们要迟到了。”
两人绕着曲折的小巷穿行，头顶被屋檐和悬挂的衣物遮蔽出一条弯曲的天空，墙面上大片大片不同颜色的暗色色块交错相间，或紧闭或敞开的窗户里似乎没有人的身影，灰尘扑扑的玻璃反射着光线，勾勒折射出一道道弯折迷乱的虚影，映照在同样灰蒙蒙的的高墙与门扉上。
这片区域就好似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书，封面上落满浮尘，内部的文字与纸页也被时间腐蚀。在这里，无处不在的贫穷滋生着罪恶，无数人因此堕落，无数人因此死去，贪婪造就了那些如同方糖上的蚂蚁一般遍布其间的□□与罪犯，邪恶的人性蓬勃生长，滋生出罪恶诱人的花朵。
它和哥谭的其他区域相比相当格格不入，却又相当和谐的通过悬在河面上的桥梁拼接在一起。
这里就是“那个地方”，被流淌的哥谭河分割出的、一块听到名字便会让人皱起眉头的城区——哥谭东区。
毫无疑问，杰森痛恨哥谭东区的一切，他的父亲遭受□□陷害入狱，他的母亲染上毒/品从此以后再无安宁，他人生的前十年因为这个名字而灰暗痛苦，并且毫无疑问未来的十年也无法越过它黑暗的边界，逃离这种毫无公平可言的苦难。
因为奋斗在这里没有意义，他没有强硬的后台，没有天生的、能被外界人看中带走的才能，加入□□只是堕落的开始，绝不是惨淡生活的结束——他父母的遭遇令他真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威利斯和凯瑟琳被他们所依靠的□□毁了，而杰森绝对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但是他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哥谭的黑暗淹没、走到光明中去呢？
作为一个年纪尚小的犯罪巷流浪儿，他暂时没有找到答案。
尽管因为这样赤/裸的真实而痛苦，但他确确实实在心底燃起了一丝火苗，带着属于希望的温暖。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人也不能决定自己成长的环境，但是当一个人不屈服于命运、顽强与命运抗争的时候，他就已经超脱了困住他的一切。
再者，我还有几十年呢，怎么着也会找到出路的，对吧？
无数一闪而过的想法随着狭窄的天空向后掠去，穿过一堆潮湿发软的空箱后，小巷终于到了尽头，扑面而来的光线营造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面前的小街同样没什么人，不过不同于小巷内的曲折阴冷，很久不见的阳光撒下层层叠叠的光晕，映照着一家充满古朴气息的书店。书店外悬挂的绿植投下一道长长的枝条，隐隐约约的草木香气和面包香味吸引着两个孩子去细细嗅闻。
安杰莉卡拉下褪色的围巾，喘出的温热空气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散开，她随即被灌进衣领的寒气冻的打了个寒颤，迅速又拉上围巾，希望能留下些稀薄暖意。
“就是这里吗？这么偏僻，也多亏你找得到。”大大咧咧的女孩抬起湖绿的眼睛打量这家书店，因为运动而沸腾的血液于血管内奔腾不息，在她脸颊上显出健康的红晕。
杰森拉紧快要掉下去的贝雷帽，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向好奇的同伴小幅度点了点头，并耐心嘱咐道：“这家书店的老板叫阿塔兰，我们的工作是在下午开店前好整理阁楼和书架。”
“不像真名。”安杰莉卡摸出一包半旧的烟卷，刚拿出打火机，便被杰森按住手腕，提醒道：“阿塔兰先生不喜欢有人在他周围抽烟，稍微忍一下吧。”
女孩耸肩，遗憾的将烟和打火机装回衣服内兜，视线投回书店，瞳孔内竟透出些许不符合年龄的锐利：“我们走？”
他们对视一眼，一齐打开了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融融暖气便扑面而来，隐隐约约的甜香霎时变得浓郁，还有淡淡的茶香与之融合，汇成更加引人垂涎的气味。
书店内部装饰的生机勃勃，无论是地上还是墙上，都用各种绿色植物占满，排列整齐的书架上摆着或厚重或单薄的书籍，从矮到高，威风凛凛，那位装饰者甚至连书脊颜色都考虑进去，渐变、碰撞——各种色彩与不同字形交融，形成介于矛盾与和谐之间的独特美感。
这家书店与哥谭东区一样，与它的所属地截然相反却又巧妙融合在一起。
林立的书架之后，一扇隐蔽的小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长风衣的瘦高男人，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颜色浅淡的褐色眼睛，鼻梁高挺，眼窝深邃，表情冷肃。他看起来像是技艺高超的雕刻家刀下塑造的大卫，无一不彰显着完美，却没有大卫那种蓬勃的激情与紧绷，反而环绕着锋利游离的气质，如同天际那端无拘无束的浮云，琢磨不透，不会在任何人、任何事物上停留。
他的视线短暂的在两人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利落转身，用低沉的声音下达了第一道指令：“来这里。”
杰森默不作声在衣摆上擦掉手心的汗，带着同样被凛冽气势压迫的、十分不安的安杰莉卡跟上风衣男人。
小门后是一道不带窗户的阶梯，因为年久失修，踩上去吱呀作响。温暖的暖黄灯光投下三道长短不一的影子，在一节一节的阶梯上游动。除了脚下不可避免的脚步声，三人之间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引起更深的不安，安杰莉卡不止一次拉动杰森的衣摆，想要中途离开，左手也摸上别在腰间的小刀，修剪粗糙的指甲抠弄着把手上的磨损痕迹。
杰森只是用眼神宽慰她，但是随着阶梯的上升也有些退缩，毕竟他和阿塔兰也只是一面之缘。
当时他正在一道墙沿上蹲着，打量着不远处交谈的“肥羊”们——别意外，能在哥谭东区养着一个吸/毒的母亲的孩子肯定不简单，而且杰森很聪明，聪明到在观察了几天古恩太太的“好男孩”们后，就能有模有样的学个七成——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阿塔兰走进了小巷。高墙的阴影给他打了一层神秘的危险气息。仿佛独成一个世界的高大男人很快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要不说哥谭东区多渣滓呢，那几位隶属于“工蚁型”□□的小喽啰相互对视一眼，脸上带上邪恶的笑容，迎面将阿塔兰围住。领头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枪，在空中挥舞，兴奋暴虐的眼神在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扫视，枪口也隔空比划着，看的杰森紧张地伏下身子，庆幸自己还没动手。
红发男孩按住头上的贝雷帽，心里一团乱麻，既有惊惧后怕，也有对男人的担忧，蓝色的眼睛明明暗暗，飞速在心里衡量比较着“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找巡警”和“无动于衷旁观这场惨剧”这两种选择的得失。
就在他咬着牙、腿部肌肉绷紧、打算冲下去的时候，表情冷淡的男人干脆利落放倒了他们所有人。
哇哦。杰森楞在原地，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懵逼。
只见狭小的小巷内，原本耀武扬威的小喽啰们哀嚎着交叠在一起，被击中的部位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令还未经受过蝙蝠侠毒打的他们胆怯地缩成一团，被拳头揍出的牙齿带着血迹散落在潮湿泥泞的地面，身上本来干净的衣装也沾染上洗不掉的灰黑泥水。
施暴者与被施暴者的身份顿时转换了，流畅到杰森只能呆呆地见证，并被男人干脆利落的身手所折服惊叹。
刚刚一手一个揍翻全场的阿塔兰周身环绕着凛然杀气，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和傻乎乎蹲在墙沿上的杰森对视，就像一头凶狠的狼王盯上一只路过的、无辜的兔子。
那就是他们的初遇，在一个堆满杂物、伴随着哀嚎声与血腥味的哥谭小巷里。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章 沉默羔羊（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