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里的少年》春酒醉疏翁

4、04

　　盛瑄的不高兴一直持续到工作，在屋子里越坐越烦，负责IP的工程师和策划在隔壁吵架，美术组和运营也在叽里呱啦的开会。

　　大老板被他们吵得头疼，脸色比盛瑄还难看，运营说想要做一个美少年战士孙悟空挣话题和流水，但是美术组说，运营是脑子里进了shi，我们美术组做不出来。

　　“猪八戒倒是可以做成美少年你敢要吗？”

　　运营说：“行啊！”

　　美术组的大佬抓狂：“你懂不懂啊，我们是克苏鲁风格的，克苏鲁风格的啊。”

　　中间巴拉巴拉，还有说“组长我们不是水墨风格什么时候变克苏鲁了？”和“要不把猴子做成女的？”“组长你不要站起来你快坐下！”

　　盛瑄的父母是两个家暴犯人，他最讨厌人吵架，听到一半站起来：“我去接杯水。”

　　林灰灰在工位上码代码，这几天一直在连续加班，精神不太好。

　　办公室里忽然飘进来一阵轻盈的香味，还有咯哒咯哒细高跟鞋的声音，部门里的人都欢呼起来：“筱筱姐！”

　　小推车上放着奶茶，陆筱叉着腰：“好啦好啦，上次不是吵着要我请你们喝东西，快来领啊，小莫。你的这杯，不加糖的，还有……”

　　一杯一杯的分完，最后一杯轮到林灰灰桌上，陆筱说：“小宝贝，給你点了一杯〔玫瑰甜心〕哦。”

　　漂亮的同类会让人戒备，尤其是漂亮了太多的时候，会让人心生卑怯，坐立不安。

　　但林灰灰受到四年前男友的美颜洗礼，又是个死宅，这四年来，在社交上唯一的长进，就是能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分开，得体的让自己的社交，控制在不会让自己尴尬的地步。

　　“谢谢，”林灰灰笑笑，点头继续码代码。

　　看到和前任贴贴的漂亮大姐姐，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吗？陆筱奇怪的想。

　　48一杯的〔玫瑰甜心〕被毫无隔阂的咽下去。当事人面无表情，盯着代码的样子甚至有点悲苦，完全沉浸在工作里的样子。

　　陆筱觉得按照那天盛瑄的反应，他和这个小姑娘曾经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但试探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其实想一想是很简单的道理。

　　林灰灰穿着打扮，恐怕还没有她的一支口红贵，而盛瑄随手送给她的围巾，都是普通人一个月的薪水。

　　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么林灰灰这样的女人，有一天碰到自己的前任和一个比自己好几百倍的女人在一起，肯定会表面不在意，努力挺胸抬头，只有装作完全过去了，才撑得起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陆筱想，对林灰灰来说，盛瑄就像她短暂拥有的名牌包，因为没有和高质量男□□往的经验，很快就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那么回想起来，身为贫穷的普通girl，除了黯然叹息，就只剩下盯着玻璃橱窗看，却再也摸不到的失落难过了。

　　陆筱摇摇头，拉了拉身上围巾，旁边的小哥是个精致boy，赞叹说：“哇，筱筱姐，这个是Leopold的新品唉，我只在杂志上看到过一次！”

　　陆筱也有点惊讶，但很快不在意的笑了笑，手指悄悄摸了摸围巾独特细腻的织花。

　　林灰灰又喝了一口〔玫瑰甜心〕，玫瑰的味道太浓了，但又不是她熟悉的甜味，她硬着头皮喝下去，用这种感觉对抗胡思乱想。

　　家里的龟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对她这个主人唯一的敬意，就是偶尔遗留在地板上的龟龟粪便，这次回去翻箱倒柜也要把它找出来！

　　林灰灰咬咬牙，手指copy得有点酸，她干脆停下来休息，但是背后的声音又太吵，她干脆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解压面娃娃。

　　晚餐可以煮乱炖，这几天有点想吃土豆丝，但是一个人炒菜好麻烦啊，又要切又要炒，而且没有炒菜的锅，很不方便。

　　楼下超市好像有卖秋苹果，下班买一点回去吧，还可以顺便看看银杏叶。

　　希望这个冬天提高免疫力，别再感冒，一个人输液的话睡觉很不方便，而且请假太多就会没有工资。

　　说起来，最初来这里就是因为借调可以拿双份工资，虽然知道盛瑄会在这座城市，但来的时候没觉得会遇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倒霉，所以才碰到了。

　　好在下个月就能回去，这边的工作也不用借调太久时间。

　　林灰灰扯了扯嘴角，一边捏，一边发呆，实在是头痛加上没睡好，没有精神。

　　她从前不爱熬夜，听说早睡会让皮肤变好，所以每次到时间都会拉着盛瑄一起睡觉。

　　躺在被子里聊聊天，看看书，很快就睡着了，也会期待第二天开始。

　　所以那段时间，很开心。

　　如果不是知道了盛瑄会恶心到吐，会更开心。

　　林灰灰上扬的嘴角淡下来，手里捏得稍微重了点，办公室里忽然有人说：“你找谁啊？”

　　林筱回头：“呦，盛瑄，你下来晚了，没有你的奶茶了。”

　　林灰灰捏面娃娃的动作一顿，悄悄把娃娃塞进抽屉里，开始对着电脑继续copy。

　　想那么多没有用，好好工作，早点还钱，然后换一个稍微不那么忙的工作，她总感觉一直辛苦下去可能会提前猝死。

　　没有注意去听别人说了什么，也没有回头看，安静的专注工作了一会儿，才发现电脑的反光，身后有人站着。

　　林灰灰回过头，盛瑄一脸低气压，虽然他总是一副臭臭的厌世脸，但现在这种表情明显是真的情绪不好。

　　盛瑄其实有点敏感。

　　陆筱见林灰灰回头，忍不住笑，冲盛瑄说：“你盯着人家电脑屏幕有一会儿了，怎么，想偷师？问问小林答不答应，小林，他一直在偷看你哦，哈哈哈。”

　　大美女发送了wink，林灰灰接收为0，但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

　　切，这种情况说什么偷看啊，林灰灰又不是什么大美女。

　　要偷看也是偷看陆筱姐。

　　但在这种诙谐的气氛里，林灰灰竟然没有丝毫脸红，她看了看盛瑄，没有很用力，就是扫过去一眼，很普通：“陆总，盛先生。”

　　然后就低头努力搬砖，努力工作了。

　　但其实林灰灰不是这样的。

　　盛瑄盯着林灰灰的后背，好像能让林灰灰背后长出眼睛鼻子嘴巴，和他打个招呼。

　　他之前是有点怕林灰灰对他死缠烂打，也怕自己心软答应什么不应该答应的，可他们到底是谈了四年的男女朋友，不至于陌生到一句话也不能说吧。

　　盛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自己没有办法分辨的感觉，他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可是没有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装作没看到林灰灰，是林灰灰先视而不见的。

　　后来在咖啡店遇到，林灰灰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眼神接触，从自动扶梯下去之后，一次也没有回头。

　　工作中碰到了，也很安静，总共只和盛瑄说了两句话。

　　为什么不能开开心心的打个招呼。

　　盛瑄忽然有种眼热鼻酸的感觉，他偏过头，脸色越发冷漠冷厉。

　　陆筱说：“干嘛，吃枪药了，脸这么臭？”

　　林灰灰还是一动不动，专心敲代码。

　　盛瑄说：“没有，我回去开会了。”

　　陆筱拉住他：“回去干什么，他们吵不够几个小时停不下来的，留下来和我们聊聊天。”

　　盛瑄一向是很有风度的人，不会给别人难堪，但不是不会拒绝，即使陆筱一直挽留，他还是说了要回去工作便走了。

　　等盛瑄走了，有人问陆筱：“筱筱姐，那个大帅哥是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悄悄拍了照片，你们两个超级登对的，我私发给你啊。”

　　“男帅女靓，这CP我磕。”

　　陆筱简直无语，笑骂：“喂，我还没有说他已经追到我了好不好！”

　　“啊，这么帅，要是我一定马上答应，拉去民政局结婚！”

　　另一个人推她：“筱筱姐这么漂亮，不付出真心怎么能追到，起码要考验一段时间，你以为是你啊。”

　　“我说的就是我！如果有这种极品向我求婚，我立刻原地加入他的户口本！”

　　办公室一阵欢声笑语。

　　林灰灰是外地借调来的，不认识几个人，也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她工作了一会儿，脑子有一搭，没一搭，开始不自觉的转。

　　盛瑄的父母从小吵到大，吵极了就打孩子，盛瑄说小时候有一次他在练钢琴，他爸和他妈吵架，听到钢琴的声音很烦，冲过来把钢琴盖用力关下来，让他滚出去。

　　盛瑄没躲，手指被琴盖压骨折了，他爸妈特别着急，但是他住院第二天又开始吵架，没人再关心他受的伤。

　　手指的疼痛和吵架的声音，在那个夏天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盛瑄讨厌吵架，但长大以后生活中难免再遇到别人争吵，于是林灰灰送给他几个面娃娃，让他不开心就捏一捏。

　　盛瑄捏了四年。

　　林灰灰码了一会儿代码，休息的时候陆筱已经不见了，她盯着虚空发呆，过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面娃娃，捏了捏娃娃的脸，放到桌上，起身去倒水喝。

　　离开茶水间碰到熟悉的同事聊了几句，回到办公桌，桌上的面娃娃却不见了。

　　林灰灰左右看了一眼，同事们满脸菜色，安静如鸡的工作。

　　桌上桌下也没有。

　　丢了？

　　保洁当垃圾收走了？

　　林灰灰无语的坐下来，戴上颈枕，嘴角扯了扯，总不至于是被……

　　不可能。

　　上次在电梯间和她多呆了一会儿，看起来就很不舒服，好像恐慌症要发作的样子。

　　林灰灰抿了抿嘴唇，继续盯着代码。

　　另一边，大老板和盛瑄讨论之后，美术组和运营也差不多吵出结果来了，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气话，双方都对目前的情况比较满意。

　　盛瑄给了建议。再根据他们选定的风格提供艺术指导和参考资料。

　　大老板说：“出去逛一趟心情好这么多？噫，哪来的面娃娃，好可爱，让我捏捏。”

　　“不给，我借来的，”盛瑄闷闷的揣进口袋，虽然一开始有点心虚，但是拿到面娃娃捏了一会儿之后他心里舒服了很多，他写了张纸条当借据，不知道林灰灰看到会不会生气。